“说是百里县哪儿的，我这人记忆不好，没甚记住。”
    百里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要在一个县寻人，可不大容易，除非她家在县里很有名。
    小桂花挑得很仔细，她突地抬头，“姜太太，我知道姜豆腐，等我大了，我也要开一个像姜豆腐那么大的铺子，我要让全城的人都吃我的桂花香瓜子。”
    “桂花香瓜子？”姜太太面露异色，想笑又不笑，委实这小姑娘说得很是认真。
    “对，我和娘说好了，等我和我娘制出我们家的秘制瓜子，就叫桂花香瓜子。”
    姜太太伸手，怜爱的轻抚着小桂花的脑袋，“你这孩子，脑子倒灵活，有这想法不错，只要肯钻，就没有做不成的。”
    她在小桂花的身上，仿佛看到年轻时的自己，那时候挑担走街窜巷，是真的很苦，可回到家，数着钱就不觉得苦了。
    姜太太闲聊了一阵，见月颖不在告辞离去。
    刚出来，就见有妇人气喘吁吁地过来，见人就道：“送子神医在不？”
    吴嫂道：“她回乡下祭祖了？”
    完了！完了！这回又得不成孙子了。
    妇人道：“我家住城西，我儿妇要生了，都生一个闺女了，听说送子神医接生都是男孩，我特意赶过来的，没想这人却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吴嫂道：“医官署还有女医，快送那边吧。”
    “最近也不知怎了，城里好些人家都生的是闺女，听说也就送子神医最灵验，为了以示诚心，我连马车都未坐，可是走路来的。”
    你这是请稳婆，可不是拜神拜佛，还走路来以示诚心。
    吴嫂一脸无奈，摊了摊手，这一日来了三拨人，不是打听的，就是请月颖接生的，可月颖不在，亦都告辞离开。
    *
    府城离百里县有近四十里路，一大早出门，中午是在马车上将就用饭。
    摇摇晃晃间，就到了林东镇，到了这里，就只剩下不到十五里路了，百里县城在林西镇与林东镇的中间，位于凤凰湖畔三里处，每年天下各地前来游玩凤凰湖的人不少。相传天隆年前，林中飞出一只金凤凰，之后就多了一面湖，这湖取名凤凰湖。
    传说中的事，月颖从未当真过。
    但凡是美丽的地方，总有一些神话故事。
    月颖道：“大哥，我们在林东镇用些点心再走，马儿也得吃草加料。”
    铁柱“吁——”了一声，勒住缰绳，“秋菱，你看马车，公子与姑娘去吃东西，我得去喂马。”
    秋菱弹了指响，这是月颖教她的，她不能说话，就用弹指表示自己听见，若是欢喜就拍手，若是反对则呜呜。
    月颖吃了几口茶，换了秋菱去店里，刚坐下，外头就奔进来两个年轻姑娘，大的十六七岁，小的十二三岁，姐妹二人眉眼间有六分肖似，不待月颖赶人，大些的姑娘道：“姑娘，你行行好！我们姐妹的爹刚下葬，我伯娘就要把我们姐妹贱卖出去，我们得离开林东镇。”
    又是一个家人不良的！
    月颖道：“你们不是逃奴？可有户籍文书？”
    年纪大些的掏出一个钱袋，钱袋式样普通，可上头的绣图倒有几分可取处，从里头取出两份户籍文书，月颖接过，轻诵道：“林东镇桃花村乔艾艾、乔杏杏。”
    “艾艾是我姐，她出生五月，正是艾草成熟之时，我娘就给取了艾艾之名。我叫乔杏杏，生于二月杏花开放时，我伯娘得了胡家村胡村长家的五十两彩礼，要把我姐嫁给胡大傻子为妻。我们父亲新逝，这可是要守孝的，她竟谎称是我爹的遗愿。”
    “我爹怎么可能给我姐说亲，这分明就是胡说。”
    这是没法子了，姐妹二人要逃出来单过。
    哪有亲生父亲将自己的女儿许给傻子的道理。
    月颖轻叹一声，知不是逃奴，将户籍文书还给了姐妹俩。
    “你们藏在马车上就能躲过？”
    “我伯娘已唤了村民要捉我们，这次卖的是我姐，下次就轮到我了。”
    不逃就得等着被嫁。
    嫁个正常的还行，那可是胡大傻子，十里八村都是出名儿的。
    乔艾艾满是歉意：“姑娘，你就让我们姐妹躲躲。”
    乔杏杏看着马车里的几口大箱子，直接问道：“能不能让我们躲到大箱子里头？”
    月颖道：“箱子里都装着东西，我们从府城刚采买回家，哪里能藏人？”你真要藏，就藏在马车的凳儿底下，我用布缎遮了，他们亦瞧不见。”
    她起身开了一个大箱子，从里头取了一匹紫缎子，伸手一抛，将车中的条凳遮得严严实实，姐妹二人趴藏在凳子底下，不多时，就听到一阵嘈杂声。
    “乔艾艾、乔杏杏，给老娘滚出来！这可是你爹生前订下的亲事，你还敢逃？快出来！”
    月颖挑起车帘，过来一行人，正在镇上挨家寻人，寻到月颖的马车上，见是一个戴面纱的姑娘，衣着打扮不俗。
    铁柱见他们在瞧自家的马车，喝斥道：“你们想干什么？不会是借着寻人，想打劫吧？”
    乔伯娘赔着小心，这大户人家才有体面的马车，看这马车的样子，许是县城来的大户，哪是他们这等寻常人家能开罪的。忙道：“小哥，有没有看到两个年轻姑娘，姐姐穿着蓝衫，妹妹穿着紫衫。”
    铁柱微蹙着眉头，“我们在这用些点心、喂了马就要回县城，可没瞧见你说的人，你去别处问问。”
    乔伯娘回了个笑脸，继续往前寻觅。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村民，亦是四下张望着寻人。
    胡家可给了一笔彩礼，万不能让乔艾艾逃了，否则让她将彩礼退回去，她可舍不得。
    月颖跳马下车，回到镇上的客栈继续吃茶用食，又吃了一阵，这才回到马车里，用手一撩条凳，姐妹二人还蜷缩在那儿。
    谢简正要坐下，月颖道：“大哥，你还是坐我对面罢。”
    明明那个才是他早前坐的凳子。
    马车已经套好，铁柱一挥马鞭，喝了声“驾——”马儿开蹄，往常已经走动，可今儿竟只移了一小点，铁柱道：“不是给你加了料，十文钱的马料，就算是雇车都能赶回县城，怎的反倒没力气了。”
    月颖不说话，马车的速度显然慢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