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一响，我定然必死无疑，即便是万常石的枪法再烂，即便是蛇身抖动地再厉害，因为我跟万常石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所以，冷汗一瞬间便从脑门上流了下来，我停下上爬的动作，紧张而又干渴地动了动喉咙。
    原本我想说，我自己对活死人还有用，万常石不敢开这一枪，但是看到万常石眼里的凶性，我知道这一句话说出来，只会火上浇油，所以什么都没说。
    “继续逃啊。”万常石肆虐地笑道，扬了扬枪口。
    “大哥，别跟他废话，我早看这小子不顺眼了，一枪毙了他。”精瘦男一脸的怨气，恨不得举起自己手里的枪对着我。
    山神爷算对了一件事，活死人没办法杀我，可是他也算错了一件事，万常石成了活死人的刀，活死人不敢杀我，而万常石敢。
    万常石把枪口举了起来，脸上笑容舒展之后，显得越发地难看了。我的眼神儿没有逃避，死死地盯着万常石，我很清楚，这个节骨眼上，生死已经无法改变了，既然要死，肯定得让万常石的人陪葬，包括师爷和丁一梓，一个也不能少，所以我脑子里疯狂地涌着一个念头，该怎么拉这些人下水。
    “嘭！”
    我还没有想通地时候，枪声终于响了，伴随着万常石等人放肆的笑声。他们想除掉我不止一天两天了。我愣了一下，并不是看向自己的胸口，而是看向一个人影，从万常石身边飞出的人影。
    人影的出现，使得枪口偏转，子弹失了准，所以我浑身完好无损，呆呆地愣在麻绳上，一时间脑子有些懵了，知道师爷冲我大喊一声，“快走。”我才忽然醒悟，眼神儿复杂地朝身后看了一眼，拼了命地向上攀上去。
    在最后一眼里，丁一梓跟万常石紧紧地抱在一起，而师爷则是拿着枪，对准了络腮男。
    “丁一梓，快放了我大哥！”
    “丁一梓，我早就知道你有二心，没想到你竟然能一直忍到这个时候。”万常石在咬着牙放着狠话，“不过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毙了那小子，我答应你的事儿，出去以后立马做到。”
    “没用了。鬼眼血玉丢了，说什么都没用了。”丁一梓声音的极其凄凉，甚至让人从中听出一丝血腥味，听得我心头发颤。
    “那是乔麦惹下的祸，你要算账去找他，找我大哥做什么？”
    “教授，你不用愧疚，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活了这么久，已经赚了。”师爷也开口了，他的声音里倒是有不合时宜的一丝温柔。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角莫名地有些湿润了，我没有擦去脸上的湿润，而是借着这股力道拼命地爬着麻绳，身上的绳索在向上攀爬的过程中逐渐脱落，我手脚并用，没有一丝的停留，因为我知道，我这条命，是有人拿命换来的。
    “万常石，你活了几百年，活得长了，原本应该见得更多，可是你，双眼被长生蒙蔽了几百年，早已分不出是与非了。”丁一梓的话音忽然变成了课堂上的于教授，似乎在给我们讲述历史上的一个道理，“你以为自己还是人，甚至会变成长生的人，其实，你早已不是人，连鬼也算不上。”
    “丁一梓，你在说什么？”万常石阴狠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吐道。
    “该说的都说完了。”
    “大哥，那小子快跑了。”一个急切的声音高吼着。
    我虽然没有看身后的情况，但是这些声音，清楚地从嘈杂的轰隆声里传入耳朵，我一度想停下来喊上两声发泄心里的郁结，而我不能，因为有人在以命抵命。
    悲愤中的力量是很大的，尤其是我最后才清楚地意识到，那个人一直都是于教授，并不是丁一梓，原来这么长的时间里我都喊错了名字，心里的悲愤便犹如海泉般不断喷涌，我只能把所有的力道发泄在麻绳上，而等我手快够着蛇头的时候，下方的枪声终于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是连续的四五声枪响。
    到这一刻，我再也忍不住了，回过头，泪汪汪地喊出憋在嗓子眼的名字，“于教授！”
    只可惜，在下方的蛇脊背上，我并没有看到于教授。只有师爷，络腮男，精瘦男三个人倒在鳞片上痉挛，他们身旁，光秃秃的钢钉显得尤为明显，发着阴阴的冷光，钢钉上，有一段绳索顺着蛇身绕了下去，下面吊着几个人影，太过模糊，我一个也看不清，我大概能猜到于教授就在其中。
    “打死他，照着脑门打。”万常石嚣张的声音证明他还活得好好的，而他要打死的人显然就是于教授了。
    我心里一急，紧跟着喊道，“于教授，你千万不能有事儿啊。”
    仍然没有听到于教授的声音响起，只听到一声枪响，以及骨头炸裂的脆声，我身子一震，居然顺着麻绳向下滑了一段，张着嘴唇，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身子下面，又是一道枪响，惊得我浑身一颤，以为事情出了转机，朝下一望，却发现倒在鳞片上的师爷，抬着胳膊，枪口对准正要重新倒下的精瘦男。
    师爷的目光在看向我，我也看向他，他的眼神儿里没有任何的哀怨，也没有以往的凝重，而是前所未有地轻松，他张着嘴，似乎在说些什么，只是我一个字也听不到，只能通过微弱的唇形大概辨认出几个字。
    “……好……修……”
    末了，师爷举起未沾上血迹的手冲我挥了挥，便永远地垂了下去。
    我只觉得一块石头被卡在嗓子眼，呼不了气，更无法说话，只能是动着干干的嘴唇。接连响起的枪声，无疑打破了整个昆仑仙苑的宁静，蛇王的身体同样随之剧烈地抖动起来，师爷，精瘦男还有络腮男，都在这种抖动中，缓慢地从蛇脊背滑落，落入下方不知何处的深渊。
    银白色的钢钉，成了下方最耀眼的东西，不过很快又被取代了，因为捆在钢钉上的麻绳上，出现了俞渐清晰的人影。
    我收起了所有的心思，倒吸一口冷气，向上麻溜地一窜，终于爬到了蛇王身上，蛇头上的抖动幅度果然是最小的，刚站定身子，便瞧见昆仑仙苑的远处亮起了几道灯光，传来绰约的呼喊声：“乔状元，乔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