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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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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转身见礼:“回少奶奶,是。”嗓音有些沙哑,气息冷沉,全身都被蒙在黑衣之中,只露出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眸子。
    张幺幺颔首:“多谢你。”
    “少奶奶客气,这都是属下的职责。”不卑不亢,比不苦更要清冷。
    混乱渐消,那婆子也因失血过多渐渐不再挣扎,脸色青白,却没人上前察看。张幺幺掀起眼皮看向三房众人,郁林诚对上她冷漠的目光忍不住心头发寒,却指着她大喊道:“好你个柳氏,你先是克死府里的主子,如今又对下人下手,可见你心思有多冷血狠毒,如今我临安侯府再容不得你了!”
    说罢忙冲自己的随从喊:“快去喊守卫来,拿下这个害人精!”
    他身边的随从忙往外跑,却见无忧抬手就将什么扔了出去,那随从一声惨叫摔倒在地,捂着小腿却再也站不起来。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郁林诚几乎目呲欲裂:“柳氏,你这是想要杀了我们所有人吗?”
    他这话一落,大家看向张幺幺的脸色便再也掩不住恐惧,张幺幺平静道:“四弟何必耸人听闻,从始至终都是你们先诬蔑我,之后又想动手,我的人才反击。”
    “可你的人出手就是断手伤脚,他们虽是下人,可也是人,你何必如此狠毒!”
    张幺幺冷笑:“既然你如此怜惜他们,为何动手的时候不亲自来?”
    郁林诚一时说不出话来,脸色极为难看。
    张幺幺看了眼天色,星子散去,浅灰蒙空,快要天亮了,“想必曹家很快就要来人了,夫人到底是怎么去的,倒不如等他们来查探了再说吧。但在此之前,谁都不能从这里出去。”
    说罢叫来大管事,让他给各房安排好休息的地方,又让将曹氏设奠的物事都准备好,等曹家看过后,灵堂便要立时布置起来。
    她此时有无忧持剑震慑,三房便是憋屈,却也不敢冲动了,其他人更不敢多说什么。大管事安排二房三房分坐两边厢房,她和荀氏等人则守在曹氏灵堂左右两侧。
    荀氏李嫚等人坐在一起,时不时小心打量她的脸色,张幺幺却不想理会,她现在一心惦记着郁林肃,只想等不苦的消息。
    灵堂的香火有些浓郁,众人都是一夜未睡,此时又是惊又是吓,不一会儿就有人撑不住昏昏欲睡。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不苦未回,曹家人也未到,院子里愈发安静,只有服侍的下人们走动的声音。张幺幺心中不静,隐隐有些焦急,便只好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转移注意力。
    三房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了。
    趁郁林肃不在,利用一只猫搅起‘闹鬼’风云,目的就在让重病的临安侯受惊致死,三房好趁机掌握侯府大权,等到郁林肃那边……便彻底夺取侯府爵位。
    可其中疑点实在太多。
    一,青樱本是二房侍妾,三房是怎么说服她为自己效命?二,临安侯没死,曹氏却死了,且死前双眼暴睁,面露惊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可到底受到了什么惊吓?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三房是如何对付郁林肃的?或者是找了外援?
    她细细想着三房近来的轨迹,却发现自己对他们一家了解的根本不多,他们家与谁家来往密切?谁能做他家的外援?她都没法推测,不由后悔当初掌家之时采取了放任的态度。可如今后悔已是无用,她只好凭借三房在府内的行事抽丝剥茧,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然后便发觉不论是之前曹氏突发重病吐血昏迷,还是后面两次闹鬼等重大变故之时,三房都是第一个赶到现场,或许就是借此施行了计划?
    但有一回却不是。
    张幺幺紧闭的眼皮眨了眨,曹氏薨逝的时候,三房所有人都在松涛苑。
    那曹氏又是谁害死的?谁有动手的机会?
    身旁的手慢慢握紧,唇瓣抿直,几不可见的吐出一口气——是她。
    张幺幺唰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曹氏华丽却冰冷的棺椁,门口有夜风吹来,灯火摇曳,在棺身墙壁上投射出凌乱的黑影,叫人看着忍不住身上发冷,心中发寒。
    她突然很想郁林肃,想他嬉皮笑脸的亲近,想他宽敞又温暖的怀抱,想他的温声叮嘱,想他笑看她时全是她身影的眼,想他抚摸她时温柔又笃定的手指……
    张幺幺缓缓咬紧了牙关,只觉心尖儿都在颤抖,忍不住弯了腰,拿手握拳堵住了心口,那里,酸涩的实在难受……
    见她神情异样,流茴忙躬身凑近,低声关切:“少奶奶,您怎么了?”
    张幺幺摆摆手,缓了片刻,让她把大总管叫来,张幺幺起身到外面等着,大总管来了后,她低声问道:“您在这府里伺候了几十年,想必知道裴夫人当年最喜欢什么吧?”
    “最喜欢什么?”大总管有些不明白。
    张幺幺轻声道:“比如喜欢什么眼色,喜欢什么花。”
    “这……”大总管细细回想,片刻道:“别的倒不好说,裴夫人喜欢的花奴才还是知道的,她最爱茶花,如今松涛苑的后面还有一片山茶呢,都是当年侯爷为了裴夫人种的。至于颜色……想必应该是些素淡的色儿吧,毕竟裴家富可敌国,可当年裴夫人的打扮却着实素净,甚少满身珠钗,穿金戴银。”
    张幺幺的呼吸又轻浅了几分:“我知道了,多谢您,这事儿就不用和别人说起了。”
    大总管不知她有什么用意,但做奴才的最是知道好歹,忙应下:“您放心,奴才省得。”
    大总管下去后,张幺幺在灵堂前站了一会儿,招手让守在一旁的无忧近前,低声交代了他几句,无忧点点头,便离开了。
    对面似是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张幺幺看过去,却只见昏暗里人影重重,看不清是谁,便又垂下了眼皮。
    又等了半个时辰,外面终于有人报曹家来人了。
    众人忙起身迎接,却见打头的正是面无表情的曹相,他身后跟着曹家众人,房垚曹三等赫然在列,除此之外,竟还有几十全副武装,手持武器的护卫。气势汹汹。
    侯府众人忍不住变了脸色,曹家,来着不善。
    第62章 真凶
    曹家女眷见到曹氏的棺椁灵位,顿时扑上去痛哭出声,二老爷忙上前招呼曹相:“相爷,还请您节哀。”
    曹相从曹氏的牌位上收回目光,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四顾:“堂堂的临安侯夫人没了,既不见侯爷,更不见世子,这就是你们侯府对待我曹家人的态度?”
    二老爷面上浮现冷汗,忙道:“还请相爷恕罪,我大哥本就身染重病,得知大嫂突然去世的消息时大受打击,便吐血昏迷了,至今还未醒来,太医说,如今也十分凶险;至于林肃,他几日前就出了公差,您也知道他是锦衣卫,行踪不定,我们也不知他这会儿在哪,不过已经给锦衣卫送信了,想必他们已经通知了。”
    “他妻子也不知?”
    二老爷便向张幺幺看来,张幺幺上前两步,行了一礼道:“回相爷,世子离开前并未告诉妾身他去往何处,只说须得几日方回。”
    此时已是破晓,但张幺幺低着头,曹相也看不见她的模样,听她说了便转开目光,道:“既如此,那就先说一说侯夫人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没了的吧。”
    二老爷忙把曹氏去前的事讲了,只说府内最近有些不太平,提了两句闹鬼的事,也说了有关张幺幺克亲的名声,又说曹氏是骤然而逝,谁都没想到,描述的倒也算公正。
    曹相不置可否,朝后挥了挥手,房垚就带着两名太医上前,哭灵的曹夫人等女眷被扶开,曹氏还未盖棺,倒正好方便了他们检查。
    侯府众人见此难免心中不安,可也只能等待检查结果。
    张幺幺退到角落里,看了眼堵在院门处的曹家侍卫,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不安。
    恰这时流茴近前和她悄声说了句话,她偏头,见无忧隐在后面的阴暗里,见她看去就点了点头,张幺幺心中微微一沉,吐出一口气来,还是慢慢平静下来。
    此时太医刚好检查结束,两人低声交流了几句,便走到曹相身旁,禀道:“回相爷,侯夫人的直接死因乃是骤然受到惊吓,以致心脉撕裂而亡。”
    曹相道:“直接死因?也就是说还有其他可能?”
    “回相爷,下官二人看过夫人此前的脉案,夫人虽郁结于心,但并不是什么大病,可前几日却突然吐血昏迷,今次又受惊而亡,倒有些不同寻常。”这二位太医是曹相的人,自然是丝毫不敢隐瞒的。
    曹相脸色愈发冷沉,曹夫人这时上前道:“前些日子妹妹从我们府里要了个人过来,说是贴身伺候的,她一定知道妹妹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老爷不如将她找来问一问。”
    李嫚原本站在荀氏身后,听见这话便主动出来,白着脸行礼,道:“回相爷、夫人,正是小女。”
    曹相道:“把你知道的去告诉太医。”
    “是。”李嫚不敢耽误,主动去太医说了。
    一时院子里无人说话,只有李嫚和两位太医问答的声音,片刻太医又叫人将曹氏这几日服用过的药渣找出来查验,又去检查了曹氏的屋子,两人脸色渐渐凝重,侯府众人也愈发不安起来。
    等到太阳穿破云层冒出淡黄的头时,两位太医再次禀报道:“相爷,下官等从侯夫人所用的药渣里查出了升麻、麻黄、半边莲等药材,还在侯夫人房中的一截紫檀木中发现了丹参的药粉。”
    “这几味药材与侯夫人的死有什么关系?”
    “这几味虽都是药材,但侯夫人之前所患乃是郁症,开的汤剂理应以纾解为主,这几味药材却都有损害心脉,致心悸、昏迷等后果。虽计量不大,但若是夫人一直服用这几味药,心神定然受到影响,骤然受惊之下,心神剧震,便极有可能猝死。”
    太医话音一落,院子里便响起压抑的惊呼声,如此说来曹氏就是被人害死的。
    曹相一时没说话,气息却十分冷冽骇人,离他近的都忍不住战战兢兢。片刻他吩咐房垚:“志安,把所有伺候过侯夫人的都拉下去严审,老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害老夫的妹妹!”
    “是,父亲。”
    房垚叫来十几护卫,扑向清风阁的丫头婆子们,这些人大惊失色,有人当场喊冤,也有人惊哭出声。
    李嫚白着脸看那些人被抓了出去,正惶惶不安,却见有两人竟朝她而来,吓得立时后退一步,忙朝一人看去,那人极快地给她打了个眼色,慌忙喊道:“相爷饶命,小女或许知道是谁害了夫人!”
    众人不由都朝她看来,张幺幺皱了下眉头,却朝另一人看去,却见那人与众人一样,吃惊地看着李嫚。
    曹相问:“是谁?”
    李嫚道:“是三夫人。”
    张幺幺微怔,三夫人也是一脸错愕,反应过来不由大怒:“你血口喷人!我怎会下毒害大嫂!你到底是受了谁的蛊惑要如此栽赃陷害与我!”说罢愤恨地看向张幺幺。
    李嫚道:“自夫人病倒后,您就常来探望,夫人私下还曾说以前几妯娌倒也不曾如此亲密,疑惑您如今为何变得殷勤了。后来夫人与您也说得有几分投机,小女忙时,您也曾替夫人煎过药,但那几次您离开之后,夫人总感觉疲累,偶尔还会心慌气短。”
    “你简直胡说八道,大嫂身体不适,有时多说了几句便会累,这不是正常的么?再说熬药之时也不是我一人在……”说着看向一人,也不过一瞬,脸色就是一变,匆忙转开目光:“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因此就诬蔑我害了大嫂!”
    “小女自然是有证据的。”
    曹相看她:“什么证据?”
    李嫚道:“那截紫檀木料是大奶奶送给夫人的,夫人之前并不喜欢,可后来三夫人知道了,却夸赞好几回大奶奶孝顺,夫人便也不那么生气了,三夫人来时总叫拿出来把玩,夫人也不好拒绝,现在想来,恐怕三夫人便是那时在那紫檀木上下的药,企图以紫檀木料的味道掩盖药粉的味道。”
    曹相看向荀氏,她被丫鬟搀扶着,神色憔悴,道:“那的确是妾身送给母亲的,只因早先我和母亲因为真茵的管教问题生了些矛盾,后来我特意托人找了块难得的紫檀木料子送给母亲赔罪。可妾身万想不到那竟会成了害死母亲的帮凶。”说罢忍不住拿帕子捂住脸,早已哭得通红的眼里又溢出泪来,十分伤心的模样。
    三夫人一时又慌又恨,连连否认道:“不是我!”说罢红着眼睛看向李嫚:“你这贱人,为何要如此害我!”
    李嫚义正言辞道:“小女何曾还过您,小女只是实话实说!您一家为了爵位不仅害死了夫人,还想嫁祸给少奶奶,说什么夫人是少奶奶克死的,侯爷也是少奶奶克病的,还带了两个不知哪里来的贱民就想要诬蔑少奶奶有什么‘刑克六亲’的命格,小女实在看不过你们如此颠倒黑白的诬蔑!”
    虽她帮张幺幺说话,但张幺幺并不觉得多感动,只是冷眼看着。
    李嫚虽口口声声说是三夫人害了曹氏,但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所有一切不过她的推测罢了,若曹相还有理智,自然不会以此来定三夫人的罪。因而三夫人岁气愤得很,却并不如何担心。
    这时荀氏急切道:“相爷,三婶不可能杀害母亲的,她人很好的,茵儿和真禄他们常顽儿,也说堂祖母对她很好,孩子最是单纯,总不会说谎的是不是。”
    又看了眼张幺幺:“三弟妹也不会,她虽嫁进来晚,但为人善良,之前也帮过我们母女,更没有害母亲的动机,所以晚辈觉得这里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倒是公平,两边都帮着说话,但实则也没说什么有用的东西,曹相对她的话不可置否,吩咐房垚道:“将人带下去仔细查问,既然三夫人有嫌疑,她身边的人也要审问,总不能叫老夫的妹妹不明不白的死了。”
    房垚答应着,正要将众人带下去,三夫人突然道:“不用了,我认,大嫂,就是我杀的。”
    “娘!”郁林诚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其他人也都震惊不已,三老爷更是险些软倒在地。张幺幺愣了一瞬,便朝荀氏看去,却见她似是站不稳一般靠在了丫头怀里,看不清表情。
    曹相看向三夫人:“你说的都是真的?”
    三夫人此时脸上毫无血色,轻轻地却毫不犹豫地点头:“是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能为什么,不是说了么,杀了大嫂,嫁祸柳氏,大哥又病重,自然趁机夺得爵位。”
    “你可知杀害朝廷诰命是什么后果?”
    三夫人道:“不管什么后果,妾身都会为大嫂偿命,只希望相爷能放过妾身的孩子们。”说罢竟一把抽出发髻上的金簪,狠狠插进自己胸口。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嘴里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人就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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