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斐然愕然：“你说什么？”
    宋兆就是宋兆，他从未变过，要是哪天不再刻薄毒舌，大概也是天塌的时候。
    他幽幽道：“小萌这种女孩子，生活中很少见，你没见过，遇到了，喜欢很正常。别说你，你身边的人，陈玉许芯芮，其实都很喜欢她。你们都喜欢她，无非因为你们都觉得她简单又认真，还没有竞争的威胁。”
    “但这种‘喜欢’就是廉价的。今天这件事，如果按照你们的预期顺利发生了，照片悄然刊登上热门，你要和小萌怎么说？不说，懒得说，反正她只是你的女保镖。还是告诉她，都是娱记狗仔断章取义乱拍的？可接下来，你却会成为这段‘绯闻’的第一受益人，大家都会热议关注你，而小萌这姑娘只会很认真的私下自责，因为拍这些照片的时候她就在现场，可她什么都没有发现，她会觉得是她没有做好本职工作。”
    陈斐然咬咬牙：“可这些都是你的假设，她早就发现那些人了！”
    宋兆：“对，她发现了。因为她不是别人，不是你以前认识接触过的那些垃圾安保，她是石小萌。那也请你告诉我，她发现了，扰乱了你们的计划，以后你和你的经纪人要怎么容下她？”
    陈斐然喃喃道：“我不会为难她的。”
    宋兆冷哼，直接道：“你当然不会，可你身边的人会，你的经纪人一句话全公司的人都会变着方法为难她。你顾不上她，然后不用多久，当你发现你的事业瓶颈越来越令你难以自处时，你就会想到今天，然后慢慢把这些怨气不动声色的转移到小萌身上，你会假装不知道有人为难她，接着慢慢冷落她，然后让她自己辞职，伤心离开。”
    “陈斐然，刚刚那些你可以当做是我的恶意揣摩。那你现在可以肯定的告诉我，你不会这么做吗？还是会？”
    会吗？不会吗？
    陈斐然自己也不知道，但宋兆说得那样肯定，车内满满都是他的气场，她很快便在这样的气场下受到了影响，她也开始自我疑问——小萌扰乱了今天的计划，她以后真的不会在某一天埋怨起今天的一切吗？
    可人总是善于给自己寻找各种借口，她突然鬼迷心窍的开口道：“宋兆，你生来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有些利益你当然无所谓有还是没有。可我和你不同，石小萌和你也不一样，你敢说，如果今天石小萌是我，她也不会被利益诱惑吗？她不会像我一样这么做吗？她难道会比我做得更好吗？”
    宋兆不置一词，只是停下车，缓缓的，一字一字坚定道：“小萌确实和我不同，但是，她和你，也不是一类人。你既然这么问我，那我直接告诉你，换位而处，她今天绝对不会这么做。”
    ……
    十五米，十五米的限定范围边界，石小萌默默站在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的巷子墙角下画圈圈。
    真是要命，车子里那两人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一个字都不落。
    _(:3)∠)_
    谁叫最近升级的时候，连听力一道也跟着升级了。
    其实一开始她开启升级后的耳力，也只是想随时随地关注陈斐然和宋兆那边的动态，毕竟车里那两个现在对她来说都挺重要的，结果，一不留神就听到了这样的墙根。
    石小萌原地画圈圈——她发四，真的不是故意的。
    起先她也没听明白宋兆和陈斐然说的那些话，后来她慢慢明白了，联想前几天陈斐然对她说的那些话，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和男安保炒作绯闻，从头到尾，都是她理解错了。
    而今天的一切也都是刻意安排的，那些跟踪的人是早就打点好派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像娱记一样拍点“有用”的照片回去。
    当红女星vs钻石王老五的绯闻什么的。
    弄明白这一切，石小萌默默叹了口气，她想何必呢，又想斐然姐真是想不开啊，和谁炒作不好，要和教授绑定炒。
    宋兆那个脾气，你今天和他炒绯闻，明天就能被他以诽谤罪告上法庭啊，这是有多想不开。
    石小萌并不觉得自己是被利用了，她觉得自己最多只是被陈斐然隐瞒了实情。
    这其实也没什么，石小萌想，安保本来就是她的工作，陈斐然是她的雇主，仅此而已。
    但是……既然她要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还要假装什么都不清楚，那今天这最后一班岗，当然得站好！
    看着路口缓缓而来的灯光，石小萌眯着眼睛捏了捏拳头，她站在角落里，目视那车从身前开过，接着，几步窜到了车后。
    “二哥，咱们要不还是别跟了吧，都开到这里了，显然他们早发现了。”
    “你懂什么，发现又怎么样，今天本来就是来拍照片的，拍到照片就能顺利交差，有钱不赚你是不是傻？”
    车内，两个跟踪的当事人还不死心，把车开进这狭窄的小巷子中。
    “二哥，是前面那车吗？”
    “车牌对，没错！”
    ……
    “哥，哥，二哥！”
    “别抓我，你瞎咋呼什么！”
    “哥，车子，车子不动了！？”
    “……”
    “你踩刹车了？”
    “……没有……”
    ……
    车子的档位挂在二挡处，没踩刹车，没踩离合，然而车子早就一动不动停下了，同时，静谧的车内，除了发动机的声音，却还有一种尖锐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车身也略微有些倾斜……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拽住了车身，无法前行。
    车内两个男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后车窗玻璃上印着一个黑色的人影，那人影给人的感觉好像正面对着车屁股，一动不动站着，他站在那里，车就被拽住没法前行了。
    人能拽住车吗？
    显然不能啊！
    “啊！！！鬼啊！！”
    车门被推开，两个男人吓尿了一般从车里先后滚了出来，朝着相反的方向跑走，路过陈斐然的那辆车也视而不见，顺着小巷，很快跑没了踪影。
    陈斐然：“………………”
    宋兆眼见着那两人从身边跑走，勾唇笑了笑，没多久副驾驶座的门被拉开，石小萌拍拍满是灰的手坐进来，嫌弃着嘀咕了一句“车都不洗的”。
    陈斐然哑然，完全搞不清刚刚发生了什么。
    宋兆眼里带着笑意，转头看石小萌：“解决了？”
    石小萌抽纸巾擦手，十分沉着，中气十足：“搞定！”
    ☆、第26章 31
    石小萌最终还是选择主动辞职。
    倒不是担心自己被辞退丢面子，而是自那天之后，陈斐然对她更加好，比过去还要亲密。
    而这种亲密和友善反而显得刻意了，叫石小萌浑身难受，总觉得怪怪的。
    外加考虑宋兆也不能真的就这样每天跟着她当安保，最后，石小萌还是自己打了离职报告，申请辞职。
    陈斐然知道石小萌主动辞职，提了不少优厚的条件想要将人留下，但这些全都被小萌拒绝了。
    她离开的心意很坚定。
    陈斐然问石小萌：“为什么一定要走呢？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机会，还是因为……宋兆？”
    石小萌想了想，回道：“是我自己不想做了。”
    陈斐然悄悄打探道：“不是宋兆和你说了？不是他让你辞职的？”
    石小萌看着陈斐然，觉得她揣摩想得太多了，宋兆从头到尾都没和她提过半个字。
    但陈斐然却有女人敏锐的直觉，她看看石小萌，觉得那天的事情她应该是知道了。
    心中悄悄叹了口气，陈斐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人她是想留下的，可到了这一步，留不下也没办法。
    她甚至想，小萌和宋兆的关系该是不一般的吧，她那样做，小萌没有记恨她，也没有和她撕破脸，真是已经够给她面子了。
    如果是许芯芮那个性格，遇到这种事，她也就不动声色放石小萌走了。
    然而陈斐然那个性格，就是间歇性自己作死，在石小萌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看着石小萌，眼神幽深道：“小萌，人会面对很多利益，你会被被利益诱惑吗？”
    石小萌有些惊讶陈斐然会问自己这些，但说实在的，她做人这么久，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并未想太多，什么被利益诱惑？好像也没什么利益问题摆在她面前让她自己抉择的吧。
    石小萌反问她：“利益，是什么样的利益呢？”
    陈斐然深深望着她：“大到足以改变你人生走向的利益，可以让你过上完全不同的生活的利益。”
    石小萌心说，她的人生走向出现大的偏差目前只有两个时刻，一个是从石头变成人，还有一个是遇到教授，但每次她都是被动的那个，坑爹的根本就没有利益摆在她面前给她动摇的机会啊！
    石头精也是人啊！
    这人和人的差距也太大了！
    但她或许会因为也拥有了人类的情绪而沾染上选择困难症这个毛病，但动摇是不会的。
    因为她是石头，她的心也是石头幻化的。
    所以——
    石小萌坚定回复道：“我不会。”
    可陈斐然却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好像她经历过世态炎凉，深知人世艰险的道理，拥有“吃的盐比别人走的路还要多”的人生体验。
    她露出一副“小萌你其实什么都不懂”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孩儿，叹口气，道：“那应该是你面对的选择不够多吧。摆在你面前的选择越多，岔路口就越多，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不留神，一脚跨出去可能就是万丈悬崖了。”
    呃——
    可是万丈悬崖她也摔不死啊。
    石小萌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而且不但摔不死，她真的觉得悬崖是它们石头最喜欢的地方了，就好像对人类来说西藏是洗涤心灵的高远圣地，悬崖那对石头们来说绝对有着同样的地位。
    要知道绝大多数小石头们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亲临悬崖，瞻仰悬崖大大英伟的身姿，如果有幸经过风吹雨打外加风化之后被悬崖大大接受，成为它身体的一部分……
    妈呀！简直开心得能升天！
    当年小萌还是一块很小很小的小石头的时候，做梦都想重新投胎到荒郊野外，天知道她当年多羡慕那些投生在野外尤其是悬崖边的同类们！
    这么想着想着，石小萌禁不住就有些思路发飘，一发飘，脑子里幻想出自己这个石头精被悬崖大大亲自接见的情形，嘴巴直接咧开笑了。
    陈斐然：“…………”
    石小萌赶忙回神，她并未想久留，也不想和陈斐然讨论这些太过沉重和深层次的话题，她只是最后朝自己面前这位雇主点了点头，认真道：“我不会。因为我的心是石头做的，很坚硬。”
    说完，留下一脸怔然的陈斐然，转身离开。
    石小萌离职，除了陈斐然，恐怕最觉得可惜的就是许芯芮了。
    在小萌按照公司流程递交辞职报告之后，许芯芮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想要再把她留下来，又说如果是在陈斐然那边做的不开心，可以给她那排其他艺人，反正公司也不止陈斐然一个大明星。
    但都被石小萌给拒绝了。
    她跟着宋兆回到私人疗养院，恢复了之前两人一屋的“同居”生活。
    于龙禁不住向宋兆感慨：“你对小萌妹妹是真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