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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与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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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4/与玫瑰
    游淮就震惊了,他发现这事儿跟沉域说得完全不一样。
    ——没分手,只是吵架了。
    他是这么说的,但这情况看来哪里只是吵架了,他在道路尽头才找到沉域的人,他车停在路边,人在驾驶座没下来,手里拿了根烟,也没燃,就像是拿在手里玩似的,一下下地在方向盘上点着,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人瞧着挺落寞。
    游淮一下就心软了,他拉开沉域副驾的车门,然后挺烂俗地问了句,“阿域,你没事儿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没分手,没吵架,我知道。
    这些话沉域在这段时间里跟无数人说过,几乎所有人在知道陈眠独自去了北京之后都用看失恋者的目光看着他,小心翼翼唯恐做错了什么惹得他不开心,像是成了个玻璃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摔碎。
    不至于。
    谢师宴那天沉域看着陈眠被赵莉莉父母带走,他人就停在那儿,自己都说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和以往一样无论陈眠说了什么都没什么所谓直接把人带回去,感情要来干什么,这玩意儿不多余?喜欢和不喜欢这个被人追究吐了的问题不是一直以来都觉得愚蠢至极么。
    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能怎么样,感情这东西是能换二两饭吃还是怎么样?
    反正一开始接近都没多少感情基础,只不过只是好奇和兴趣而已。
    但说不明白,人只要在这俗世里就免不了落俗,会从只是想跟她做爱变成想和她接吻、拥抱、牵手,觉得谈恋爱真的是全世界最烦的事情但他想跟她谈个恋爱。
    换作是个别的什么人,沉域不会有这样的耐心,又或者说,如果他和陈眠换一个开始,换成个一见钟情或是日久生情的戏码,他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心情。
    这样,被陈眠伤透了但又没办法责怪她的心情。
    失联的那两个月,他被他爸带着出了趟国,这趟旅程本来毫无必要,只不过是被发现了他的失控,他晚上失眠,在客厅坐着,什么也没干,只是在翻手机,然后他爸出来看见,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他旁边,隔了很久才问他,是不是不开心。
    他的父母跟别人的父母不一样,他们没什么时间陪他,但不会对他说你要好好学习不要早恋之类烂大街的话,迟盛说这很好理解不过就是很好解决罢了,因为觉得青春期的爱意不值一提,不需要任何人为干涉总会因为时间带来的任何原因而走散。
    任何原因,包括家境、交友圈、生活习惯等等。
    在叁万英尺的高空上,他爸指着窗外对沉域说,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儿纠结的情情爱爱也就这么回事儿,还不如云有重量,掉下去连声响都听不见,站得越高看见的人也就更多,选择多了就会发现执着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然而从迪拜回来的飞机上,他爸在睡觉,他忽然说了一句,“我偏要。”
    他爸问他,“什么?”
    沉域就看着窗外,玻璃窗里隐约倒映出他的脸,不是那个幼儿园撒娇要白孔雀的小朋友,而是坚定又执着,带着不问后果不顾一切的孤勇。
    ——“我看不见其他选择,我偏要那一个。”
    十八岁,刚成年却又没办法被大人当作成年人来看待,被认为心智仍不成熟,所有的想法和选择都幼稚,都具有了可推翻性,像小孩儿今天闹着非棉花糖不吃明天就又看上了草莓软糖,没有人会把他的话当真。
    除了他自己。
    他对陈眠说以后不会要小孩儿是真的,陈眠不信,但他从国外回来直接就去了医院做结扎,医生问他还这么年轻确定吗,他想都没想说这事儿要是都确定不了他还有什么是能够自己确定的。
    术后在家休息了大半个月,谁都不知道,他爸妈天南海北的飞根本不知道自己儿子做了这么一件大事,直到迟盛跟他爸妈吵架直接来了沉域这儿,才知道他的好兄弟干了这么一件大事。
    迟盛说这事儿你要是不跟陈眠说,我都觉得你矫情,好事不留名你他妈活雷锋啊?
    沉域没想过要当活雷锋,他只是对迟盛说,这事儿跟陈眠有个什么关系。
    这事儿跟陈眠有个什么关系。
    医院是他自己要进的,身份证是他自己带上的,住院手续都他妈自己办的,全程陈眠没有干涉过他、没有要求过他,甚至没有对他表露过任何关于以后的期待,她甚至没说过沉域我以后想跟你一起生活,这种看似让人感动实则挟‘恩’图报甚至带了些道德绑架的话沉域说不出口,他不屑。
    如果有一天陈眠走向他。
    不能是因为她发现他做了这些而感动、而愧疚所以才走向他。
    只能是她就是想走向他了,打雷下雨不在乎,就算是下冰雹都没有走向他这件事重要。
    这才行。
    那个雨夜,他跟在陈眠身后,看着她撑着伞慢吞吞走进超市,说不清楚,就是那么个简单到不能更简单甚至让文科生都很难做出阅读理解的画面,沉域硬是从中看出了些坚定。
    也就是那个时候,沉域比任何时候都要懂得,为什么陈眠不要他。
    总有这么一些女孩子,她们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庸,她们只是她们自己。
    ——跟沉域走得很近的那个文科班女生。
    ——和沉域走在一起的那个。
    ——文科班那个挺漂亮的女生,是沉域女朋友。
    陈眠不要,一切这样的前缀或是后缀,陈眠都不要。
    她好不容易、那么艰难从家庭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附庸,她只是想成为她自己,成为文科班成绩很好的陈眠、或单纯只是陈眠,而不是沉域的陈眠。
    所有人都在说他们不匹配,沉域当然可以轻飘飘地对陈眠说你不要听那些人说什么,都无所谓,做人要酷一点,不要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但他不是当事人,那些话没有落在他身上,没有人对他说你是陈眠的某某某,你只不过是借了陈眠的光才成为众矢之的,才拥有姓名,被讨论的那个人不是他,所以他不能。
    沉域烦就烦在因为他全部都懂得,所以他发现,陈眠丢掉他的这个决定他是理解的。
    哪怕在车站,她对他说了那样的狠话,他也全部能够理解。
    所以能听懂她一切的言外之意。
    她说,沉域,你就是我养的狗。
    其实是在说,沉域对不起,我没办法走近你,我没勇气拥有你。
    游淮还在问,“真没事儿吧阿域?”
    沉域收回心思,想起刚才在路边看见的陈眠,而后轻笑了声,对游淮说,“能有什么事。”
    游淮这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在难过。”
    “有什么好难过的。”沉域的语气依旧是轻飘飘的。
    游淮就纳闷了,“你跟陈眠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们没什么大事儿吗朋友,你跟周围人都这么说的吧,有女朋友、在谈、女朋友很忙,你别是——”都在说瞎话,谈了个自己和自己的恋爱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沉域打断。
    “你不懂。”
    游淮不懂,迟盛不懂,很多人都不懂。
    他明白、理解,且无比坚定的知道。
    陈眠越是退却,就越是喜欢他。
    像是种了朵玫瑰。
    它拥有自我保护的能力,那就不要在它没有长出荆棘的时候,自作聪明地去保护它。
    玫瑰不需要。
    它不只是娇嫩需要被人呵护的花朵,它拥有不需要攀附任何人的魅力和美丽。
    但就算是这样。
    沉域还是觉得,这么久没见。
    他很想陈眠。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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