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脚上那双挤脚破洞的布鞋，曾经做梦都想拥有一双合脚的回力鞋。
    他有了。
    “买给你的就是你的，别人又穿不上，赶紧回屋换上。”叶姜又给双胞胎换衣服，“你换好衣服打盆热水过来，我给你弟弟妹妹洗把脸。”
    今天她和慕连城结婚，全家人都在忙宴席，没人得空管这三个孩子。
    小西五岁了还没有开口说过话，叶姜有点发愁，上辈子她见到小西的时候，这孩子非常内向倔强，话也不多。
    她脱掉小西身上脏兮兮的小短卦，换上漂亮的儿童衫和小皮鞋，把她乱糟糟的头发梳成两股麻花辫。
    慕小西傻呆呆的看着她，全程都很乖巧。
    慕向北活泼一点，嘴里吃着叶姜剥给他的橘子糖，穿上新衣服，开心的像过年一样。
    大姑说要喊她妈妈，以后就有饭吃有新衣裳，现在还有糖吃呢。
    妈妈在他印象里，比爸爸还模糊，至少爸爸代表着每年一顿红烧肉，妈妈从来没有出现过。
    现在，妈妈就是新衣裳、热饭菜、还有甜甜的糖。
    慕向北糯糯的喊了声，“妈……”
    叶姜手一顿，回头将慕向北揉进怀里。
    她也换上新买的衣裳，和慕小西一样，梳起两条麻花辫。
    给两孩子洗干净脸，叶姜亲了亲慕小西软乎乎的脸蛋，“我们家小西换上新裙子，就是全村最靓的崽。”
    慕小西往她怀里拱了拱。
    慕向南换上新衣裳后颜值瞬间飙升了新高度，他长的像慕连城，父子俩都帅的过分。
    知青院的人也过来吃酒，赵大姐进院子就喊，“我们新娘子呢，害什么羞啊赶紧出来让咱们看看。”
    “我可没害羞，给我孩子换衣裳呢，这就出来啦。”
    叶姜一手牵着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娃娃从房里出来，再加上门口一身新衣年少飞扬的半大小子慕向南，四个人在屋檐下站成了一排。
    一家人就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整齐漂亮。
    来吃酒席的乡亲们鸦雀无声。
    慕连城回头一看，也呆住了。
    第10章
    “我的娘哎，这一家子整齐的就跟城里来走亲戚的。”旁边的婶子最先反应过来。
    “我就说嘛，慕团长高大俊秀，这双胞胎的亲娘长的也好看，俩小的怎么可能丑呢，以前穿的破破烂烂灰头土脸，换上新衣裳就跟年画里的福气宝一样。”
    另外一个婶子赶紧拽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了：会不会说话，不知道还以为你骂人呢。
    今天人叶知青大喜的日子，好端端的提慕团长跑掉的前妻干嘛？
    晦气。
    叶姜并不在意，将几个孩子带到家里亲戚那一桌，“小南坐你大姑父旁边，你现在还不能喝酒，大姐夫看着点啊。”
    宋来福呵呵笑着应了，“放心吧，不叫他喝酒。”
    大伙面上都笑，心里却嘀咕着，这叶知青心真大，按常理来说，今天这三孩子不会叫他们到宴席上给新娘子添堵，偏偏叶知青不穿红的，和两个小的穿着同样颜色的衣服，还将三孩子大大方方的领到主桌上。
    慕向南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高兴起来，今天他爸结婚，他就要有后妈了。本来挺郁闷的，可是叶老师给他新衣服穿，还让他坐大姑父身边，少年的身上不再是遮不住肚脐的破烂衣裳，脚上穿的也是崭新的回力鞋。
    今天家里这么多人，半大的少年第一次挺直了腰杆。
    叶姜把双胞胎送到厨房，让大姑姐关照一下，先弄点肉汤给孩子垫垫肚子，“大姐，向北和小西你给看一下，我和连城去敬酒啦。”
    “去吧去吧。”慕莲花眼眶一热，叶姜这后妈当的，挑不出一丝的错。
    叶姜顺手挽着慕连城的胳膊，慕连城僵了一下，本能的去拨她细嫩的手，掌心搭在她手背上，才想起来这姑娘嫁给她，挽着手敬酒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今天大家都忙着婚宴，谁想的起来他的三个孩子呀。
    孩子们只能在角落里看着爸爸娶新媳妇，想着日后这个后妈好不好，骂不骂人给不给饭吃，心里得有多难受。
    还是叶姜想的周到，给孩子们换上新衣，他大儿子都十二了，虚岁十三，叶姜也大大方方的领到亲戚面前。
    他就是娶谁，也做不到叶姜这样面面俱到。
    想到这里，被叶姜顺势握住的大手，也没了力气抽不回来……
    学校的老师，知青院的知青，剩下的都是亲朋好友，慕连城不得不喝了许多酒，叶姜急了，“不能再灌了啊，灌醉了我晚上怎么办？”
    知青院的赵姐挤挤眼，调侃道：“哟，这就心疼上啦，行，你不让慕团长喝，那你陪咱们这桌的知青喝几盅，你喝醉了啊，让慕连城伺候你。”
    赵姐结婚好几年了，说话荤素不忌，惹的大伙都起哄。
    叶姜脸都没红，“那不行，我晚上还要看孩子呢，喝醉你帮我看吗？”
    “行啊，我们都能帮你看孩子。”
    到底是玩笑话，也没人真灌新娘子的酒，倒是慕连城主动敬了一圈，旁边五桌都挨个敬了酒，没道理到了知青院这桌，就下叶姜的面子。
    叶姜看慕连城喝了不少，在他耳边小声问，“你不行别硬撑啊，我让大姐给你煮醒酒汤去。”
    “还行。”慕连城拉住她，“别费那个事，风吹一吹酒就醒了。”
    慕家的酒席下了本钱备了不少好酒好菜，乡亲们多少年没吃过这样丰盛的宴席了，走的时候还夸赞慕连城的几个兄弟是实在人。
    来帮工的婶子们围着水井刷锅洗碗，没吃完的鸡鸭鱼肉，每家都分到了一大碗，欢天喜地的捧着碗回家了。
    老三媳妇的娘临走的时候朝主屋努努嘴，跟自己闺女说道：“你婆婆真行，继子结婚她愣是没出头，还在屋里躺着，我刚进去看了，她哪是头风病发，我看就是心病气的。”
    她娘心疼自个儿的闺女，“今天这酒席办的实在，你和老二家出了不少吧？你手头上还有钱没？明天你回娘家，娘悄悄攒了一点你哥嫂都不知道，都给你。”
    “您自个留着我不要。”老三媳妇说道：“大哥又给了二百块钱，说他结婚不能让弟弟们出钱。”
    村长老婆点点头，“你大哥是个拎得清的，你这婆婆不知道好赖，又贪又蠢，你可不能和她一起犯糊涂。”
    “哪能呢，我以后都不叫老三过来吃饭，看我婆婆还有什么话说。”
    叶姜把三个孩子交到慕莲花手里，“大姐，让孩子们在你那住一晚，你让大姐夫先走，我有话跟你说。”
    “好嘞。”慕莲花今天特别高兴，转头跟她丈夫说道：“你还杵这干啥，赶快带孩子们回家洗洗睡觉，明天还要赶火车呢。”
    火车票还是慕大姐排队去买的，明天下午两点的卧铺，她还挺舍不得的，“非要走这么急，连城的假期还有好几天呢，在家多住几天呀。”
    “吴姨在床上躺着指桑骂槐的，这家里呆不住人啊，还是早点去部队，那边家里也要收拾一下才能住人。”
    “说的也是，那就明天走，我跟你大姐夫跟生产队请过假了，明天送你们去火车站。”
    叶姜拉着慕莲花的手说道：“大姐，明天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吴姨肯定要大闹一场的。”
    慕莲花牙一咬，“你让她闹，看看全村人怎么笑话她，别怕，明天大姐过来帮你撑腰。”
    “大姐，她闹的再凶我都不怕，可是不让她死心，万一哪天她跑去部队闹连城，说他没良心不孝顺怎么办？你知道部队上最讲究个人品德，山水村离连城的驻地那么远，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吴芝兰要真去闹一场，连城被扣上思想品德不正的帽子，别说升迁了，指不定还要降级呢。”
    “这么严重？”
    “当然了。”
    上辈子慕连城刚带着三孩子回c城，吴芝兰跟着就闹过来，人家可不管你这是不是后妈，只知道这后妈辛辛苦苦帮带了十几年的孩子，继子就翻脸不认人，不给她养老。
    那时候正值慕连城提正团级，就因为吴芝兰这一闹，正团级也没升上去，还被调离c城，三年后才回来。
    是叶姜又当老师又当妈，拉扯了三年，后来慕连城回来要娶她，叶姜认为慕连城是报恩死活不愿意，两人僵持了好久。
    后来等她愿意了，没过两年好日子，慕连城就因为执行任务出意外死了。
    现在回想起来，叶姜总觉得那次意外很可疑，可就是找不到原因，这辈子她小心些，不让吴芝兰去闹，叶连城就能顺利升正团级，他不离开c成出任务，就不会出意外死亡。
    一定可以避免的，她不会让吴芝兰毁了她的男人、孩子。
    “大姐，明天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相信我，我不会抛弃三个孩子的，我是用激将法叫吴芝兰认清现实，她还有三个亲儿子好几个亲孙子要顾忌，她要是闹开了，我比她还能闹，她在我这里，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
    “让她死心，她今后就不会来闹连城，闹孩子了。”
    慕莲花想了想，觉得叶姜说的太有道理了，“那行，你说咋办姐就咋办，都听你的。”
    ……
    慕连城酒喝了不少，闭着眼睛横躺在铺着鸳鸯戏水的新棉被上，他身上的军绿色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
    这男人闭上眼睛的时候又从容又好看，叶姜就站在房门口看了一会。
    她估计慕连城也有点紧张。
    叶姜还好，上辈子两人啥事都干过了，她反倒更自然些。
    她衣服也没脱，顺势躺到了床上，歪着身子问，“慕连城，晚上咱们怎么睡啊？”
    看着他鬓角的汗珠子滚落下来，叶姜忍不住解他的衬衫扣子，想让他凉快些。
    慕连城像是被二百伏的高压电了一下，猛的睁开了眼睛。
    “你手往哪摸呢。”
    “有哪里是我不能摸的吗？”
    叶姜咯咯的笑，别看慕连城大她几岁，骨子里保守又害羞。
    叶姜索性攀住他一双大长腿，“慕连城，你别扭个什么劲啊。”
    “你……你……”慕连城翻身按住她双手，“你就不能矜持点，我是个生理正常的男人，不要挑战我的克制力。”
    “慕大团长意志力这么差啊？”叶姜温润的呼吸吐在男人脸上，他喝了那么多酒都没有脸红，这会耳根子都滴血了。
    叶姜凑上去轻轻碰了碰他紧绷的唇。
    慕连城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叶姜的主动让他无所适从，她才二十二，知道什么是喜欢？
    总有一天，她会厌弃艰苦的随军生活，厌倦围着灶台和不是自己的孩子带来的繁重家务。
    慕连城松开叶姜的手，“别闹，我还是那句话，能坚持三年，你想怎样就怎样，我都答应你，现在，你再惹我，我就动真格的了。”
    没等到慕连城动真格，吴芝兰就先蹦跶了起来。
    在床上躺了一天，这大晚上的吴芝兰精神抖擞的来敲新房的门，“老大睡了吗？妈有话跟你们说，起来一下。”
    叶姜踢掉了鞋子，澡也赖得去洗了，转头跟慕连城说：“你这个后妈，可成心不想让我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