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姒摇了摇头：“没有不合心意。”
    宫娢看了她一会儿。
    过了许久，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姒姒，永远也不要放弃对别人的信任和期待。”
    “因为你们永远也不知道，做过的事，究竟是对是错。”
    就像她放弃了高高在上的冥灵公主的身份，孤苦伶仃地来到了人族的世界一样，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所交谈、接触的每一个人是真是假，是善是恶。
    可正因如此，她才能勇敢地在这个世界闯荡，遇到自己生命中唯一的那个人。
    也许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出来闯荡是错的。
    她本应该在自家乖巧地学习着冥灵族古老的语言，练习着冥灵族古老的法术，接受父亲的培养，向一位合格的族长继承人努力。
    也许与他相遇，闹出一个那么大的误会，也是错的。
    她不应该一觉起来就与他大打一架，不应该毫不礼貌地与他处处针锋相对，也不应该死皮赖脸地跟在他的身后，要他负责，讨口饭吃。
    可是正是因为这些错误，让她感到了至死不渝的幸福，让她第一次尝到了由于自己的选择而结成的甜美的果实。
    所以，在雪姒的成长过程中，她不会干扰她的选择。
    她自己做出的所有选择，她都会给予尊重，当然，后果，她自己也需要一并承担。
    只不过，这时候的雪姒，并不能读出母亲言语中更深层的含义。
    她只是单纯地选择了相信。
    但是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不明白母亲当时为什么让她选择毫无保留地相信别人。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在她沉睡的时候，她似乎才在恍惚中想起了这句话。
    这句话在传至雪姒耳里的时候，她忽然感受到了一阵暖流汩汩地流过自己的身躯，像是得到了什么多年未见的珍宝一般，热泪盈眶。
    雪姒眨了眨眼，不知为何，自己竟流了泪。
    她低下头，想把眼泪擦干净，可是忽然间眼泪就像开了闸一样，怎么止也止不住。
    宫娢看着雪姒，有些惊讶，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重话：“姒姒，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我也没有说什么很过分的话吧……”
    雪姒看着宫娢，心里一阵悲酸，却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她看着母亲，却恍如隔世未见一般，鼻子酸的不行，只能静静地看着她，任凭眼泪花了她的脸。
    雪姒：“妈妈，你会一直一直，陪着我吗？”
    宫娢愣住了。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雪姒：“你会吗？你会答应我，永远永远地陪着我吗？”
    宫娢却沉默了。
    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与其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更不如说她根本无法许下这个承诺。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个能力和勇气陪着她一起过。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骨子里就喜好冲动与刺激的人，像她这样的人，只适合短暂的轰轰烈烈，不适合温情的细水长流。
    她爱翼，可能就是她这一辈子做过的最轰轰烈烈的事了，她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勇气目送自己的爱人离开自己，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伤害自己为他陪葬的殉情行为。
    可她也爱雪姒，她是她肚子里的一块肉。
    她不知道对她来说，是做好一个妻子更重要，还是做好一个母亲更重要。
    雪姒看着母亲，看着她一脸彷徨无措地看着自己，便知道她无法给出一个答案，也就是说，她不能做出这个承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平静的出奇，就像她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一样。
    宫娢看着雪姒，忽然道：“姒姒，妈妈虽然很爱爸爸，恨不得把全身心都交到他身上，但是有一些东西，妈妈还得想教你知道的。”
    “爱不是一切。”
    “不要迷失，不要盲目，顺其自然，独自清醒。就算你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你也不一定要把全身心都交到自己的丈夫身上，你一定要自立、自强，要坚信自己，不比任何人差！”
    “尤其是感情这方面，你一定要活的比谁都冷静、清醒，这样你才不会轻易陷入什么无谓的禁忌之中，承受永生不尽的痛苦！”
    “不过，当然，”宫娢温柔地注视着女儿的眼睛，面容如同春风拂槛一般轻柔动人，“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那个让你无法保持理智的人，你就顺其自然吧。”
    “为爱而痛，为生而悔，有些时候，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啊……至少，你风雪一程，总算有了意义，不是吗？”
    雪姒明明知道自己其实听不太懂，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的悲伤就像水池溢满了水一样，止也止不住。
    她注视着宫娢，宫娢注视着她，母女二人静默无言，唯泪不绝。
    “嗯。”
    “姒姒记住了。”
    “姒姒不会忘记妈妈说过的话的。”
    “姒姒，会一直一直记住的……”
    而与此同时，在黑色牢笼的深处里，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绝望而又凄厉的尖叫。
    每一声，都好像含着人的骨肉一样，像是在逼迫着自己将骨肉全部吞碎之后，再吐出新鲜的血液出来一样。
    而高高在上的站在塔顶之端的女人，冷情冷意地注视着下面不断尖叫陷入疯癫的人，阴鸷无比，像是在透过那人看着谁一般。
    仿佛看着那人陷入绝望而又痛苦的折磨，就像是什么大快人心的事一般。
    “陛下，实验马上就要结束了，您很快就能看到具体的效果了。”
    澜笑了笑，眼里带着知足的快意，看向黑衣人的时候，都给人一种将新患除之后快的爽意。
    “好，我真是迫不及待，她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仿佛不是在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灵力大涨的样子，而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样子。
    黑衣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他转了转眼珠子，一脸笑意道：“不过，陛下，有一件事我得提前跟您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