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轩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一路上，他频频抬头在后视镜里看我，却一个字都没说。
    车开到一个十字路口，碰巧正好是红绿灯，停车，陈轩握着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回头看我，强扯出一抹笑，“苏总，最近您还好吗？”
    “怎样算好？怎样又算不好？”我，轻笑，反问。
    我话落，陈轩脸色尴尬了下，握着方向盘的手、手背青筋略起。
    我原本也没想着跟陈轩多聊，这样的结果正好如我愿。
    瞧着陈轩不作声，我扭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马路两旁霓虹闪烁，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灯光看起来有些昏黄。
    我专注看车窗外的风景，陈轩默声了会儿，继续开口，“苏总，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就算是我在说什么，你也会觉得我是在帮霍总说话，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霍总是真的爱您，
    您在局子里的那几天，霍总人虽然没去，但是他每天都精神恍惚，我知道他是担心您。”
    陈轩这个人一般不说煽情的话，但是说起来，句句往人心坎上戳，明明每一句都听着朴实无华，偏偏连贯在一起之后，就让人听着锥心锥骨。
    陈轩说完，我偏向车窗外的头并没有半分动摇，顿了好大一会儿，陈轩见我一声不吭，吁了口浊气，“苏总，前阵子您进局子的时候霍氏……”
    陈轩话刚挑起头，揣在兜里的手机突然铃声响起，他抿唇默了声，掏出手机按下接听。
    “喂，霍总。”
    “嗯，好，我知道。”
    “您放心吧，我一定会把苏总安全送到家。”
    陈轩拿着手机恭恭敬敬的说，说完，等电话里的人切断电话，他才缓缓把手机收起。
    刚才的话，陈轩只说了一半，我还在等他继续说完，陈轩抬眼，在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打转盘向他们开车。
    “刚才你准备说什么？怎么说一半不说了？”我把头转正，问。
    “没什么，闲话而已。”陈轩扯了下唇角，闭嘴不言。
    在霍衍进监狱的那段时间，我跟陈轩是共过事的，我太了解他这个人，如果他打定的主意不说，你就算是拿把钢尺把他的嘴撬开，他也不会说。
    陈轩缓缓开车，我低头看了眼腕间的手表，倚在座椅上闭眼小憩，没再问。
    车抵达c公寓，陈轩把暖气温度调低了些，直到我自己醒来，他才浅笑着说了句，“苏总到了。”
    “陈轩，以前是我眼拙，没发现你居然这么懂事。”我唇挑了挑，系好大衣外套的纽扣，打开车门下车。
    我提步往小区走，陈轩把车头对准我要走的路，打着车灯，一直送我进门。
    我怀着五味杂陈的情绪走，每一步都走的稳妥，似乎，在我身后注视着我的人不是陈轩，而是霍衍。
    上楼，进门。
    我在玄关处换鞋，苏点点同学抱着一大盒子酸奶坐在沙发上用小勺子挖着吃，吃几口，看到我，嘴角还粘着一些奶昔，可爱的冲着我笑，“妈咪，你回来了啊！”
    “是啊！今天你在学校有没有乖啊！”我换好鞋，提提唇角，走进苏点点。
    “当然有了，今天老师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夸我，说我是全班最勤快的小朋友。”苏点点自信心十足的梗着脖子看着我说。
    勤快？
    老实说，苏点点在家的时候懒得真的是出奇，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坐着绝对不站着，不仅如此，就连平时如果有谁用她做点什么，她也一定会用她小小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口回绝。
    居然有老师夸她勤快？
    我不信任的表情太过明显，苏点点脸色变了变，把手里的酸奶放在茶几上，两只小胖手叉腰，“妈咪，你是不是不信我？”
    “不不不。”我连连摇头，“妈咪怎么会不信任你呢？妈咪只是在想，我们家小点点到底是做什么勤快事情，被老师夸奖了呢？”
    苏点点歪着脑袋看我，似乎在探究我这句话的真实性，探究几秒钟后，脸上绽出笑意，“我今天主动把我们班的垃圾桶倒掉了，所以老师就夸我了啊！”
    “哇，我们家苏点点同学现在已经这么棒了啊！”我故作欢喜状，拍手。
    到底是小孩子，听到我这番话后，苏点点喜笑颜开，“其实，妈咪，原本我没准备着去倒那个垃圾桶的，是薛逸说想把里面的饮料瓶那些拿出去卖，我怕他觉得尴尬，所以才主动倒垃圾的。”
    苏点点心思很少，往往都是想什么就说什么。
    我听完，哦了一声，坐在沙发上，伸出手把苏点点抱进怀里，捏了捏她的小脸，“苏点点，身为学生，应该以什么为重？”
    “当然是学习呀！”苏点点一脸认真的说。
    “嗯。”我满意的点头，“记得要好好学习啊！千万别辜负了妈咪对你的厚望。”
    “妈咪，厚望是什么？”苏点点迷惘的问我。
    我被问的猝不及防，想想，回答，“就是很大的希望啊！妈咪希望点点以后能好好学习，然后念最好的大学，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不要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我第一次这样一本正经的跟苏点点聊天，我本以为自己这几句话说的非常牛掰，不想，苏点点用小手攀着我脖子站在我身上，审视的看我，“那样的话，不就跟妈咪一样了吗？”
    我，“……”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觉得像我这样的就是。
    我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从厨房突然传出一阵爆笑声，程亮倚在门框上，不厚道的笑的前仰后翻，“苏沫，你做母亲是真失败啊！没想到你在点点眼里的形象居然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我，“……”
    mmp！好想打死他！！
    笑完，程亮端着一碗拔丝红薯走过来，一手拿着碗，一手从我怀里把苏点点抱起来，“点点，来，尝尝亮叔给你做的小甜点。”
    见到零嘴，苏点点两眼泛光，亲昵的揽着程亮的脖子，“亮叔叔，我就说你对我最好了。”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两人的互动，几度无言以对。
    程亮抱着苏点点逗了会儿，就把人放到地上让她自由玩耍，苏点点捧着小碗乖巧的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里，埋头专心致志的吃东西。
    “今天晚上订单还顺利？”程亮跨步走到我身侧，身子稍俯，伸长手臂拿过茶几上的紫砂茶壶给自己沏茶。
    “嗯。”我简单应声，狐疑的扫了眼客厅，又看向厨房，没发现赵锦瑟的身影，扭头问程亮，“锦瑟不在家？”
    “嗯，不在。”程亮大咧咧的应声，喝了口杯子里的茶水，双手敞开搭在沙发扶手上，“最近那丫头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每天你不回来，她绝对不会回来。”
    说完，程亮视线瞥向我，“你知不知道那丫头最近在忙什么？”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我轻笑，顿几秒，“程亮，我问你件事，如果啊，我只是说如果，锦瑟跟你告白说喜欢你的话，你会作何反应？”
    我发问，程亮像看傻子一样看向我，“苏沫，你没病吧？锦瑟告白喜欢我？”
    “我只是说如果，如果她告白说喜欢你的话。”我神情认真了几分。
    程亮见我变得严肃，脸色紧张了下，“你……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程亮问话间，房门被从外打开，赵锦瑟拎着一袋水果从外回来，蹑手蹑脚，在看到我跟程亮在谈话后，更是跟鸵鸟一样蹲下身子在玄关处换鞋。
    “问你话呢！你刚才说的不会是真的吧？”程亮背对着房门而坐，压根没发现赵锦瑟进门。
    我看看程亮，越过他的肩膀看了眼鸵鸟般的赵锦瑟，清嗓子，“我都已经说了，是如果，如果锦瑟告白说喜欢你的话，你会作何反应？”
    “哈哈哈哈，不会作何反应啊，这也太惊悚了吧！”程亮只当我是在跟他开玩笑，笑的夸张，手里端着的茶水都洒出来几分。
    赵锦瑟听到程亮回答的时候刚起身，脸苍白如纸，手里拎着的水果袋应声落地，水果轱辘满地。
    闻声，程亮猛地回头，在看到赵锦瑟的时候眸子明显紧了下。
    “对……对不起，我……我打扰你们说话了。”赵锦瑟结结巴巴的说，脸由苍白变成窘迫。
    话落，赵锦瑟弯腰去捡洒落在地上的水果，捡起后直奔自己卧室。
    感情这档子事，谁要是先动心，谁就输了。爱的深，必然就会低到尘埃里。
    “你故意的？”程亮转回头怒视我，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不悦。
    我无辜的耸了下肩膀，“这你可就真冤枉我了，我在跟你谈论这件事的时候，锦瑟还没回来。”
    程亮眉峰紧蹙，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轻笑了下，上前，伸出手去拍打他的肩膀，“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吗？至少，那丫头以后就不会对你有所肖想了。”
    程亮一把推开我拍在他肩膀的手，倏地转身，“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