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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相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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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夜雨城的人因为蒲夷鱼重新回来,所以要祭祀告慰上天。
    祭祀与平常一般无二,蓝袍人面色红润,然而等他走上高台,忽然狂热地看着下面的人,用了与他以往不同的语气,幽幽道:“尔等凡人,以血肉之躯供养魔界生灵,是你们的殊荣,巫觋司会给你们一个痛快的。”
    台下的人顿时炸开了锅,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突然一道红色灵障猛地降下将所有人团团围住,就像是一个大蒸笼,他们就是待煮的羊羔。
    灭幽嗤笑道:“尔等大肆捕杀鱼类时,可有想过今日,我的族群同胞,被你们吞咽入腹时,尔等可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水中鱼,腹中物蚕食。”
    随后灵障开始不断地往降低,灭幽看着里面惊慌失措的人,像是在看杂耍般,笑道:“灵障所到之处片甲不留,所以你们赶紧趴着呀。”
    他话一说完,所有人像是没脑子似的,争相趴下,然而灵障的范围只有五丈,早已是接踵摩肩,如果人人都趴着就只能相互重叠,但谁都不想在上面早死,于是众人为了多活一刻,便对着昔日的亲朋好友,手足同胞,大大出手,毫不留情,就只为了晚死一刻。
    灭幽看着下面打起来的人,开心得不行,仿佛大仇已报,哂笑道:“贪婪之徒,果真贪生怕死。”然而就在他欢喜时,却忽然滚下高台,就像被人一脚踢下似的,紧接着灵障破裂,所有人便一窝蜂似的往外跑。
    星烁甩着拳头,道:“你也不看看你那丑样!也配说是我魔界的人,真够不要脸的,你还敢污蔑巫觋司,简直找死!”说着便狠狠地踢了灭幽一脚,又冲婴隰仰了仰头道:“对吧。”
    婴隰忽然被提到,也过去一拳打在灭孟脸上,冲他道:“你还污蔑我。”紧接着照着灭孟的脸又是一拳。
    灭幽被打得鼻青脸肿,捂着脸不敢相信,“你是巫觋司?”
    星烁一巴掌拍在灭孟脸上,道:“废话!你个怪界咸鱼还嫁祸我们魔界,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婴隰听他一口一个口巫觋司叫着,心想:他怎么知道我是巫觋司的?于是问道:“诶,你怎么知道我是巫觋司的。”
    星烁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不用装了,现在就我们两,嗯。”说着还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婴隰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想:行啊,我告诉阿溯他都不信我是,没想到这个梦魔的徒弟居然这么信。于是道:“孺子可教。”
    星烁被突然一夸,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笑。
    而尹溯和沈潦急忙赶来,见到正争先恐后逃命的百姓,便想去疏散,然而他们低估了,此刻众人想活命的心情,一时间是被挤得东倒西歪,所以两人只好站在角落,等人群尽数逃窜后,才来到平地正中,又见星烁在暴打灭幽,而婴隰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上前补两脚,于是两人就席地而坐,看那两暴打灭幽。
    沈潦道:“不去帮帮吗?毕竟是只怪啊。”
    尹溯道:“要相信他们。”说完就啃了一口苹果。
    沈潦看着他手里忽然冒出的苹果,疑惑不已。
    尹溯见他看自己手里的苹果,于是递过去一个,道:“吃吗?供桌上的。”
    沈潦听到是供桌上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木讷地接过苹果,又木讷地转过头,心说:尹兄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越来越往......。
    他想着,就看向了正在踢灭幽的婴隰,然后又想起星烁上次问的事,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夫唱夫随。
    尹溯吃完苹果,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走上前蹲在灭幽面前,“灭幽,真没想到啊。”
    灭幽吐出一口血,轻笑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尹溯听他这么问,愣了会儿,笑道:“因为你笨啊,其实我也没猜到你会扮成祭司,只是这几天你一直在暗中残杀百姓,却如何也不愿现身,于是我就大胆猜测,你是因为忌惮我们才会做缩头乌龟,那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假意离开夜雨城,静等你现身,而我之所以会怀疑你是祭司,是因为上次祭祀时,那祭司无缘无故晕倒时,我就在猜会不会是你做的?果不其然,真是你。”
    灭幽有点不敢相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道:“你的确聪明,不过你跟着一魔一妖不会有好下场!”
    然而星烁品了品灭幽这句话,‘一魔一妖’,心想:我是魔,那巫觋司是妖了?嘿!还敢贬低巫觋司,找打!又给了灭孟一拳,直接将他打晕了。
    婴隰见他打完了,才对他道:“别动粗,直接杀了省事。”然后向尹溯递了一个眼色,示意让他唤血中剑。
    可尹溯却犹豫不决,因为他知道如果杀了灭幽,血中剑的灵力会更多,那么很快灵力就满了,可他不想飞升,也不想对不起自己的师兄,更不能忘恩负义。
    婴隰见他犹豫不决,于是拍了下星烁让他来,接着就在众人的目光下做了一个能惊掉人下巴的动作。
    他用头轻轻顶了顶尹溯的肩膀,可怜兮兮道:“溯,我刚才打他的时候用力过猛了,手痛得不行,你帮我看看呗。”说完了又用头蹭了蹭。
    尹溯知晓他的意思,于是牵过他的手腕,转身离去,留下原地石化的星烁,星烁看了看沈潦,沈潦耸肩道:“习惯就好。”
    这下他已石化到炸裂,心说:这个老东西还撒娇!他居然撒娇!莫非他是下面的?
    这个想法刚出就被他一巴掌拍下去,在心里怒吼道:魔界之人绝对不能是下面的!绝对不能!这个老东西居然甘于人下!简直给魔界丢脸!
    这个时候灭幽不合时宜地醒来,星烁黑着脸看向他,一巴掌拍下去,本来魔的力道就大,这回他又因心中怒火,用了吃奶的劲,直接将灭幽打成半死,接着一道红色的灵流圈在他脖子上,星烁黑着脸,对沈潦道了声,“走了。”
    而尹溯二人来到河边,两人就静静地站在岸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只从丑鱼死后,水底那种彩色的石头也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婴隰沉默不语,因为他在等,在等尹溯主动将心事吐露。
    一年前,苍周城后山
    一位白衣少年正在修习道术法诀。
    尹溯靠着凉亭,看着从灵圈里走出来的越怀瑾,道:“师兄你的法诀都已经到达登峰造极的境界了,怎么还这么勤奋地练啊。”
    越怀瑾走他旁侧,道:“业精于勤,荒于嬉。”
    尹溯撇撇嘴道:“我知道,你都说过好多次了。”随后又拱手道:“不过,还是要先恭喜师兄,明天就能获得苍周城的第三重灵宝了。”
    越怀瑾只笑笑,摸了摸手腕上的纯黑珠串。
    ......
    第二日,苍周城众弟子皆聚集在苍周山的一座顶峰上。
    每一个路过越怀瑾的人都在恭喜他,祝贺他。
    而他只是摸着手腕上那根纯黑的珠串,有点心不在焉地向众师兄弟们点头回应。
    掌门对众人道:“苍周城弟子依照长老门下顺位,依次将手放在仙石上,谁能唤出灵宝,谁就是苍周城千年一遇的娇子。”
    他话一出,所有人都开始起哄道:“还用说吗,当然是越师兄了,除了他谁能唤出灵宝啊。”
    “对啊,怀瑾师弟天资卓越,必定是他了。”
    大家都开始喊道:“越师兄!越师兄!越师兄!”
    掌门也欣慰地点点头,示意越怀瑾上前,然而就在越怀瑾将手掌置于仙石上时,四周寂静无声,毫无灵宝现世的征兆。
    众人见此状,纷纷止声,慢慢地有人开始低语,“怎么连怀瑾师兄都不是啊,他要是不行,那我们就更不能成了。”
    “可惜了,越师弟比我这个师兄都要厉害,竟不成想......哎!可惜可惜。”
    有女弟子红着脸,道:“要是越师兄都不行,我这种才练好离字诀的就更不行了。”
    而越怀瑾似乎不敢相信,于是便将灵力传进石中,可四周依旧鸦雀无声,仙石也纹丝不动,大家又止住声,都看向他。
    越怀瑾无力地将手垂下,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木言脸色苍白地看着他,又赶紧上前将他扶着,带他离开此地。
    掌门摇摇头,道:“一个一个试。”
    而尹溯担心越怀瑾,就想离开,可掌门却叫住他,道:“尹溯!四长老只有你与越怀瑾两名弟子,他已试了,你也来试,试了再走。”
    尹溯应声止步,担忧地看了眼越怀瑾的方向,便快速跑到仙石面前,一掌按上去拔腿就跑,然而正当他没跑几步,天空却传来雷鸣声。
    有人惊讶地喊着:“灵宝出来了,灵宝真的出来了。”
    然后开始窃窃私语,“没想到是尹溯啊,虽然他比不上怀瑾师兄但是也不差。
    “可不是嘛,我听说他都悟出乾字天诀了。”
    “真的?那他能唤出灵宝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可我觉得这点忘恩负义,越师兄对他那么好,结果他还抢了灵宝。”
    “话不能这么说,灵宝选谁,这没人能控制,只能说是越师兄无福。”
    而尹溯完全是呆在原地,他看了看净白如水的长天,又看向剧烈抖动的仙石,一柄宝剑缓缓升起,悬在仙石上空,石上又随即浮现出‘血中’两个大字。
    他看着那柄剑身雪白通透,又有血红纹路缠绕的灵宝,就像是一条猩红血河流淌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
    他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就是我抢走了师兄的东西!
    便冲掌门大声吼了句,“我不要!我不想飞升!不想成神!这灵宝我不要!”就张皇失措地跑了。
    然而灵宝认主,又怎会是他说不要就不要呢。
    他一股脑跑到后山,不敢回房去,更不敢去见越怀瑾,只因他觉得是自己抢了本就属于越怀瑾的东西,一个他师兄努力多年都想得到的东西,他真的不敢去面对自己的师兄,也不知道如何面对。
    然而第二日他的师父来告诉他,因为血中剑里没有灵力,所以掌门要他立刻启程下山,收集灵力。
    师命难违,天命难违,而这柄剑除了他没人可以使用,所以他不得不拿起血中剑,不得不下了苍周山。
    他从来都是被逼着成长,从当初一看古籍就打瞌睡的孩子,变成了而今整日闭关修炼的少年。
    如今他又被逼着走上了一条他从来没想过的路,一条他根本不愿意走的路。
    可临走前他依然想去看一眼越怀瑾,可他敲了门,出来的却不是那个人。
    木言告诉他,越怀瑾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是啊,怎么可能会来见自己呢?怎么可能会来见一个,前天还在恭喜自己,第二天就亲手夺走一切的人呢?
    他毁了师兄的希望,毁了师兄多年的努力,凭什么还让师兄出来见自己呢?
    但他还是想试试,于是就一直站在门前,一直等,一直等,他怕如果这次见不到,那么多年以后回来,便是形同陌路了。
    这是他最怕的事,一个亲手将自己带大,教自己吃饭穿衣,梳头洗脸,读书习字,为人处世的人,一个亦师亦友,亦父亦兄的人,到最后却形同路人,这叫他如何接受。
    就这样,他从旭日东升等到了夕阳低垂,又从月上枝头等到了朝光满天,而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而他亦不敢进去。
    到最后尹溯没有见到自己的师兄,而越怀瑾也没有出来见自己的师弟。
    两个原本无话不说的人,已是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一个被山下的雾隐没了身影,从此找不到回家的路,一个停在原地,夜幕降临,不知何处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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