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常恩伯值守宫中不归家，顾舒窈闹着要同吴夫人一起睡，吴夫人同意了。
    顾舒窈洗了澡出来，吴夫人直接拿过丫鬟手里的棉布巾，亲自给女儿擦干头发。
    就在这时候，紫燕给当家主母汇报这一整天里伯府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一应闲杂事情说完，紫燕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道：“夫人，还有一事……紫燕不知当不当说。”
    吴夫人是个聪明人，一听紫燕这话，马上就猜到了：“是关于吴若灀的事情罢？你说吧。”
    紫燕躬身应了一声“是”，然后汇报到：“今儿若灀姑娘从湖心亭回去后，让老太太训斥了一番，罚去佛堂关禁闭了。”
    吴夫人不为所动：“知道了。你下去吧。”
    顾舒窈就坐在镜子前，所以吴夫人脸上的表情，她通过镜子，看得一清二楚。
    紫燕离开后，顾舒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阿娘，你不去……给灀儿求个情吗？”
    “不去。吴若灀是该受些教训，才能明白什么是她的本分。”
    吴夫人道。
    顾舒窈原本对吴若灀就没什么好感，现在听吴夫人这么说来，便将这个事情翻过去了，开始兴高采烈地同吴夫人说着自己这些年流浪在外的有趣经历来。
    顾舒窈能言会道，说起故事来是绘声绘色，没一会儿就把吴夫人给逗乐了。
    吴夫人知道女儿这是想要逗她开心，可是听女儿说这些回忆，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母女重逢的那一天，女儿吴念晴骨瘦如柴的模样。
    笑着笑着，又狠狠地心痛起来。
    顾舒窈是个会看脸色的人。看到镜中的吴夫人红了眼眶，顾舒窈打住了话头，转过头来，天真无邪地问道：“阿娘，怎么了？是女儿哪儿说得不对，惹您难过了吗？”
    “没什么。”吴夫人揉了一下通红的眼睛，又接着给顾舒窈擦头发，“说起来，’骨肉连心’四个字，原来是真的。吴若灀养在我们府上十三年，我对她，却怎么也生不出喜爱的心情来。我原以为是因为她没有养在我身畔，所以我们感情才这般生疏，直到我找回了我的晴儿……”
    说到这儿，吴夫人忍不住哽咽了一下，一把抱住了顾舒窈：“我可怜的孩子！”
    吴夫人的悲伤令顾舒窈不由得动容。
    抬手环住母亲，顾舒窈抱紧了她，安慰道：“阿娘，晴儿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就让晴儿做您的贴心小棉袄，可好？”
    “……好。”
    母女俩安安静静地相拥了一会儿，吴夫人这才放开顾舒窈，给她擦好头发。
    然后，吴夫人带着顾舒窈练了小半个时辰的字，又念了一会儿书一起吃了夜宵，是时候睡觉了。
    换上干净的衣裳，母女俩一起钻到被窝里，说悄悄话。
    在房间里微弱的烛光之中，吴夫人摩挲着顾舒窈的手，叹息道：“怎么养了快两个月了，你的手还是这么粗糙……以后嫁到婆家去，怕是要被妯娌小姑看不起的……”
    听到吴夫人提起婚嫁之事，顾舒窈一把扑到母亲怀中，害羞道：“女儿不嫁人，女儿要一辈子都陪伴在母亲的身边！”
    “傻闺女。”吴夫人被顾舒窈逗笑了，“哪里有姑娘家不嫁人的？”
    说到这儿，吴夫人沉吟片刻，又道：“说起来，我们家是同永乐侯府定了婚事的。不过那时候下定的是吴若灀……”
    听到吴夫人提起永乐侯府，顾舒窈微微一怔，然后想起了上辈子吴念晴人生悲剧的另外一个源头——永乐侯府世子，王子宸。
    上辈子，带着女主光环的小白花吴若灀凭借自己长袖善舞的手段，周旋在一票男子之中，收获了一大批裙下之臣。
    永和侯府世子王子宸，便是其中之一。
    上辈子，吴念晴爱王子宸爱得要死要活。这辈子，她顾舒窈可撂担子不干了！
    他王子宸爱谁谁去！
    在顾舒窈拿定主意的时候，吴夫人仍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永乐侯府世子王子宸的好：“那王小世子，我见过，模样生得极好！听闻他还熟读兵书，武功高强，骑马射箭，样样优秀。最难得的是，他们王家有不纳妾的规矩。你嫁入尚书府的三姨就是一大屋子的姨娘，闹得她心烦死了，年纪轻轻的便花白了头发！如果我的晴儿能嫁给王家的小世子，我也能安一半的心了。”
    顾舒窈耐心地等吴夫人把话都说完了，才从吴夫人的怀中仰起头来，道：“阿娘，这个王子宸，我不嫁！”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会小修一下前面的章节，姑娘们看到有更新不要理会。
    下一章更新还是在明天晚上9点。
    爱你萌~~
    第15章 常恩伯府的真千金【四】
    吴夫人只当这是女儿的玩笑话，便笑盈盈地摸了摸顾舒窈的小脑袋，和声问她道：“我的乖乖晴儿为什么不愿意嫁给王家的小世子呀？”
    顾舒窈咬着下唇，一脸倔强，回答吴夫人道：“阿娘，王家定下的人是灀儿，那出嫁的也应当是她。我又不是她的替代品，为什么要代她出嫁？难道整个京城，就只有他王家男儿是好的，没有旁的名门子弟了吗？”
    顾舒窈这话点醒了吴夫人。
    因为吴老太太的私心，吴家并没有将吴若灀的真实身份昭告天下，而是对外宣称吴念晴是吴若灀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妹妹。
    京城这些名门，哪家还没点见不得人的事儿，所以常恩伯府多了个千金的事情，百姓们很轻易地就接受了，乐得在茶余饭后多个谈资。
    既然吴念晴和吴若灀是姐妹，那自然不好让妹妹代替姐姐嫁去永乐侯府的。
    吴夫人想了一下，又道：“晴儿你说得也对。不过你现在年纪还小，也才十三岁……嫁人的事儿不着急，咱们徐徐图之便是。”
    略一停顿，吴夫人在小女儿的额头上温柔地亲了一下，笑了：“况且，娘亲的掌上明珠失而复得，自然是要多留她在身边几年，好好疼她爱她的。”
    听到吴夫人这般说，顾舒窈心里一软，像只小猫般埋头钻到母亲的怀中，蹭蹭，道：“晴儿想一直一直陪着阿娘……阿娘，要不我以后不嫁人了，您养我一辈子，好不好？”
    “我的傻闺女！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
    吴夫人被顾舒窈的孩子话给逗乐了。
    收紧了抱着女儿的双手，吴夫人畅想着未来，道：“阿娘一定会给我的晴儿寻一门顶好顶好的亲事，然后把我的宝贝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良田千顷，十里红妆……我要让我的晴儿成为整个京城最让人羡慕的新娘！”
    ————
    被吴老太太罚着跪了一晚上佛堂，吴若灀消停了一阵子。
    顾舒窈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只要吴若灀不来惹她，她也懒得去搭理。
    然而，顾舒窈想要岁月静好地安稳度日，现实却不允许。
    常恩伯府上，突然间传起了吴念晴要取代吴若灀嫁入永乐侯府的风声。吴夫人素来治家严厉，这风声一起，她便顺藤摸瓜，抓到了那谣言的源头，将传谣之人杖责一百，赶出了常恩伯府。
    吴夫人一番霹雳手段过后，没有人再传这个消息了。大家都默认这个消息是真的了。
    八卦之一的顾舒窈知道自己不会嫁给王子宸，所以无所谓别人怎么传。而八卦之二的吴若灀……坐不住了。
    ————
    这日中午，吴夫人正午睡着，顾舒窈觉得无聊，便带上伺候自己的两个小丫鬟，去后花园瞎逛逛。
    顾舒窈走过抄手游廊，下了台阶，穿过月洞门，才走到湖石边上，就听到假山后头有人在说话。
    “承凌哥哥！”
    听到这个声音，顾舒窈脚步猛地一顿。
    是吴若灀！
    ————
    吴若灀显然没有察觉到假山的另外一面有人，仍在娇滴滴地同吴承凌说话：“承凌哥哥，这些日子来你都不理灀儿，可是因为知晓灀儿出身低微，看不起灀儿了？”
    说到这儿，吴若灀抽泣了一下。
    “夫人恨我占了晴儿的身份，觉得是晴儿替我受了十三年的苦楚……就连一直疼我的老太太，也骂我不知好歹，明明是只土鸡，却非要充凤凰……承凌哥哥，灀儿心里好委屈、好苦呐~~”
    吴若灀淅淅沥沥地哭了起来。
    偷听到这儿，顾舒窈忍不住往前多走了两步，从假山之间的缝隙里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吴念晴的大哥吴承凌一脸纠结的表情。
    “若……若灀姑娘。”吴承凌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吴若灀，然后有些手足无措地给吴若灀解释道，“你……你不要难过，就算你不是我的亲妹妹，我待你还是同从前一样的。”
    “真的吗？！”
    吴若灀一脸欣喜地看向吴承凌，眼眶里仍盈着眼泪，又哭又笑的模样，惹得吴承凌顿生怜惜之情。
    “是真的。”
    吴承凌不由得放软了语气，同吴若灀道。
    谁知吴若灀又蹙起了眉头，伤心道：“你骗我~~”
    说着，又捂着脸哭了起来：“若是你还把我当妹妹，为何我往书院送去的甜羹，你都退回来了？若是你真把我当成妹妹，又为何如此避嫌？嘤嘤嘤，承凌哥哥，你变了，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
    吴承凌哪见过这般架势，顿时就懵了，飞快地摆手否定：“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而在假山背后看完吴若灀表演全过程的顾舒窈也不由得叹为观止，忍不住在心里给这朵小白花点个赞。
    真的是，见风使舵第一流，舍吴若灀其谁？
    一听说和永乐侯府世子的婚事要黄，这马上就打上我大哥常恩伯府世子的主意了？！
    这也要看我这个妹妹乐不乐意，给不给你机会咯~！
    ————
    吴若灀一边哭着，一边挪动着小碎步，往吴承凌那边倒去。
    眼看着吴若灀就要哭倒在吴承凌的怀中，顾舒窈掐准了时机，从假山后面跳了出来：“咦！大哥，灀儿，你俩在这假山后头聊什么呢？！”
    顾舒窈出现的那一刹那，说时迟哪时快，吴承凌就跟条件反射一般，双手往前一推，直接将要倒入自己怀中的吴若灀狠狠地推了出去！
    假山的旁边就是湖。被吴承凌推出去的吴若灀下意识地惊呼一声，紧接着“噗通”一下，砸到了湖里。
    水花溅了老高。
    吴承凌顿时傻眼了。
    吴若灀不会游水，一掉到湖里，才开口叫了一声“救命！”，却不想灌了一口腥臭的湖水，紧接着便跟个秤砣似地“咕噜咕噜”沉了下去。
    可好在靠近岸边的湖水并不深，才一会儿吴若灀便踩到了底，赶紧撑着湖底往上一蹦“救……”
    那个“命”字还含在嗓子眼，吴若灀一个没站稳，脚下一滑，再次面朝下，狠狠地砸到了水面上，直砸得她眼前金星四迸。
    “救……救命……”旱鸭子吴若灀扑楞着自己的翅膀，在湖里沉沉浮浮，却不忘呼唤吴承凌，“承凌哥……哥！救我……！”
    保持着双手推出去的姿势，吴承凌瞪大了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吴若灀在自己的脚边沉沉浮浮地扑腾了好半响，才记得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自己的亲妹妹，不知所措地问她：“晴……晴儿，怎么办？！”
    虽然肠子早就笑得扭在了一起，但顾舒窈脸上也是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兄妹俩面面相觑半响，顾舒窈才推了一把吴承凌：“大哥，你还傻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有请！落水专业户，吴若灀同学，为大家进行压水花表演！【热烈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