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宅屋

第178章 该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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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面面相觑,就因为这样?
    顾秀冉却又笑道:“连我的恩客都能被你把魂勾走,我不恨你恨谁?”她就是再好不了,也要坑顾明月一把。
    众人脸色更怪异,这翩翩早就去过顾秀冉那里?姐妹因为一个男人才结仇的?
    顾明月皱眉,虽然不在乎村人怎么看自己,泼到身上的脏水她却不想接,“顾秀冉,从你离开顾家村我连你都没见过,更别说你那什么恩客。再者,你当初三番五次设计我,在帝京被纨绔子调戏却拉我挡枪,我还教你绣技岂不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有你被卖的事,那是你娘卖你,银子实惠都她得了,你却把帐算到我头上,这是什么道理?如今你做了妓女,又想把别人拉进火坑,末了却又赖我!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啊?没长出来叫良心、羞耻的东西吗?”
    穆蕴冷笑,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三番四次找翩翩的麻烦,他身上阴冷的气息缓缓散开,语气缓缓道:“公堂上的板子应该能教会她什么是羞耻。”
    众人觉得后脑勺莫名一凉,本来就已经站在顾家大门口,此时又连退数步。顾秀冉更是惧怕不已,哭着看向顾老太太,“奶奶,我知道错了。”
    然而顾老太太却把脸扭到别处,抖着嘴唇一句话没说。
    春姨站得远远的,完全不准备管这个蠢货,尽管这顾秀冉费了她不少心血,她却也不准备要了。
    “我早就说顾森家的大丫头心气儿太高,一个村里只能她拔尖儿”,这时有妇人咳一声,打破突然有些诡异安静的空气,“往前她都跟我家二闺女玩得好,可有几次我闺女绣的鞋垫比她的多卖了几文钱,她就这这那那的开始挤兑,后来她那花样子,都不借给我家闺女。”
    话落,气愤的妇人又吵嚷起来,她们不管顾秀冉以前怎么样个人,只要想到她这次回来有可能把自家的女儿骗到窑子里,出口的难听话根本就不重复。
    “好啦,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突然有人大声道:“村长来啦,咱们先让村长处置了,再把人送到县衙。”
    顾概快步走来,去喊他的人路上已将详情告知,因此他远远就道:“把人带到祠堂……”
    顾明月转身回家,让阿端关上大门,不再管外面的吵嚷,也没关心老太太会怎样,自提着篮子去洗樱桃。
    “翩翩”,穆蕴跟着顾明月,见她不高兴的样子,劝道:“那又不是你的亲姐妹,生气都是浪费情绪。”
    “我没生气”,顾明月看着水流冲击下起起伏伏的樱桃,低声道:“我只是想说在我梦里,顾秀冉的确是踩着我嘲笑一辈子的。”
    只是这一世没满足她这个愿望,竟逼得她做出这么多事来!
    顾明月不恨也不同情,就觉得自己有些倒霉,有这么个亲戚。
    穆蕴挑眉,蹲下来帮着丫头洗樱桃,“你做过多少梦?怎么还一个个都当真?”说着又往她嘴里塞了一个樱桃。
    顾明月就着穆蕴的手把樱桃梗抵出来,慢慢咀嚼,又吐出了核,才缓缓道:“某人不是说他没去过青楼吗?怎么连那个半老徐娘都认识,还记得人家叫什么?”
    “我…”穆蕴擦擦额头,“这天真热啊,对了,你弟弟再过不几天就府试了,用不用我打个招呼?”
    “你打什么招呼啊?”顾明月好笑地看着他,答应和穆蕴在一起之前,她就知道他一定经常逛青楼,自然不会这个时候秋后生气,“你以后不准去那种地方,还有,在家也不准和丫鬟们调笑,不然咱们两个就拉倒。”
    “我保证不会再去,丫鬟们都没搭理过”,穆蕴神情异常认真,声音不觉压低,“翩翩,其实我之前只是去青楼听曲儿探消息,喜欢上你以后就没再去过了,我到现在还没碰过女人,就等着你呢。”
    “真的?”顾明月立即目光灼灼地看向他,想起她十六岁时妈妈给她买的生理书上写的东西,她不自觉瞟向穆蕴脐下三寸,同样低声道:“你没骗我?你不会有生理冲动吗?”
    她又紧跟着补充:“我虽然这么问你,并不是默认你有冲动可以去找女人解决”,声音却越来越低,只顾低头搓洗樱桃。
    “我知道”,穆蕴的耳根也已经红了,洗着樱桃低声道:“我只有在想着你的时候才会有冲动,如果还没睡着,我一般都用功力压制下去,如果睡着了,我就没法控制了。”
    顾明月霎时脸色绯红,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到这个地步的,忙低声道:“换个话题吧。”
    穆蕴看着她白里透着艳丽粉色的面颊,不觉间就和她脑袋抵着脑袋,轻轻吸一口气,胸腔内便全是她身上的温香气息。
    换话题,穆蕴想了半天,才道:“午饭吃什么?”
    “凉拌菜,灌汤包”,顾明月回答,她察觉到穆蕴越凑越近,却并没有推开他的想法,不过说到吃的,她又兴致勃**来,“待会儿我们再泡一盆樱桃,我给你做烤樱桃吃。”
    “好”,穆蕴笑得更为宠溺,“我给你打下手。”
    两人正说时,好似突然出现的顾熠捧着下巴蹲下来,看看他们又看看放在木盆里的篮子,道:“姐姐,含彰大哥,你们两个在洗樱桃,还是在说悄悄话?”
    “熠儿”,顾明月立即坐直身体,笑容满满道:“你什么时候下学的?”
    “刚才啊,小薇姐让我来喊你们两个吃饭”,顾熠说道,抬手指着姐姐的眼睛,皱眉道:“姐,你怎么哭了?含彰大哥欺负你啦?”
    温香远去,穆蕴抚额,心里万分不舍,如果来人不是翩翩的弟弟,他定一掌把人拍飞。
    听到翩翩哭了,穆蕴担心看去,却迎上一双水润盈盈的眸子,黑亮的瞳仁如被水洗过一般,这哪里是哭?分明是含情带羞。
    穆蕴心口一下子酸软无比,翩翩心里一定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喜欢他,他咳咳两声,应付顾熠道:“刚才我给你姐姐讲了个故事,她感动的。”
    “感动的”,顾明月笑笑,起身离开,一到厨房,欧阳薇看见她就打趣道:“哎呦,好美的一个人儿啊。翩翩,你回屋里拿镜子照照,现在的你可真美极了。对了,你抹的什么胭脂啊,这么好看?”
    顾明月就着水盆看了自己一眼,忙拍拍脸颊,说道:“小薇姐,你别总笑我,以后也有我笑你的时候。”
    “哎,你郑勤大哥就是一根木头”,欧阳薇故作伤心地叹气摇头,“离得这么近,也没有顿顿给我送饭来。”
    “原来你想让郑勤大哥给你顿顿的送饭啊”,顾明月认真道,“明天我就去和他妹妹彩芝说一声,让她帮小薇姐转达。”
    “臭丫头,越来越皮了”,欧阳薇说着话手上也没半刻停闲,掀开笼屉盖子,便端着三屉灌汤包向厨房外面去,对顾明月道:“就吃饭了,你快洗洗手。”
    顾明月洗着手,穆蕴就进来了,他笑问:“怎么不出去?还有什么需要拿的?”
    “我想喝桃汁”,顾明月在碗橱下面搬出个直径只有一尺的小石磨,之前她做点心经常要用果汁,他爹就到镇里让石匠给做了个小巧的石磨,别看用的石头不多,手工费却比一个大石磨要的还多,“你带来的那些桃子都熟透了,磨汁喝正好。”
    不用吩咐,穆蕴就道:“你洗桃子,我来磨。”
    顾明月笑着捡来小半筐桃子,跟小薇姐说了声让他们先吃,和穆蕴两个人在厨房里忙了有半刻钟,磨出来一瓷盆酸甜可口的桃汁。
    刚端到饭桌上,欧阳薇就笑道:“你们好歹吃过饭再忙这个,包子都凉了。”
    “天热,凉凉正好吃”,顾明月看了眼,拿出一个灌汤包递给穆蕴,而穆蕴正给她舀了一杯桃汁递过来,两人相视一笑,把东西互换了。
    欧阳端眼中闪过几分苦涩,却低下头毫无异常地吃包子。
    顾熠把最后一口汤包吞下,急吼吼地盛了杯桃汁,然后边喝边点头:“好喝,姐姐,我上学堂的时候还要带。”
    “厨房里还有呢”,顾明月笑道,“正是留着让你带的,不过熠儿,我突然发现,你好像有双下巴了。”
    “没关系”,顾熠摸摸下巴,不在乎道:“娘说小孩胖乎乎的好看。”
    欧阳薇忍不住笑道:“可你已经过了十一岁的生儿,不算小孩子了。”
    “是啊,过几天如果通过府试,我弟弟就能上县学了”,顾明月也逗他,“到时人家就会说顾家村有个小胖秀才。”
    “我…我”,顾熠深受姐姐好吃的影响,捧着个汤包看好一会儿,嗷呜一口咬上去,道:“我以后会早起跑步的,阿端哥,你上山练功的时候记得喊我。”
    欧阳端点头,“只是你别走一半便回家就成。”
    顾明月闻言好笑不已,对弟弟道:“多吃多练身体才会棒棒的。”
    “姐姐,我一定会坚持的”,顾熠想到上次没揍趴林疆的丢人事儿,再摸摸自己的双下巴,下定决心要不怕吃苦地去锻炼。
    穆蕴低声说顾明月:“翩翩,你最近也有些发胖了哦。”
    顾明月忙看自己的手腕,紧跟着摸下巴,又捏捏腰上,还真有些赘肉,晚上要练练爸爸教她的一套体操了。那套体操据说是爸爸家里祖传,在五禽戏的基础上该编而来的,既能健身又能塑身,最适合女子练。
    以前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爸爸每晚都监督她和妈妈一起练,说经常坐在那里刺绣不动动对身体不好。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顾明月总是急着刺绣,已经很久没有练过了,这时突然想到那些如在目前的生活情境,她的眼睛禁不住有些酸涩。
    “哪有啊,我不胖不痩正正好呢”,不想穆蕴误会,顾明月忙收拾好情绪,笑道:“再瘦就不好看啦。”
    穆蕴怎会错过她一时的低落,看她一眼,心里却觉得有些愉悦,翩翩原来这么在乎他的看法啊。然而翩翩在他眼里是怎样都好的,便笑道:“确实正好。”
    …
    顾焕回到家洗洗头洗洗澡,吃了点东西,没再回作工房,而是到建在村北的十几间工房去了。
    如今工房已经有三十六个木匠,还有一位铁匠,一位石匠,顾焕就把这片地方建得很是齐全,又专门请来两个厨师,两个跑腿打杂的。
    以前顾家村的北面除了靠东有两倾良田,其余都是荒地,坟疙瘩不少,天色一暗就没个人影,自从顾焕把作工房建在这儿,每日人来人往倒比村里还显得热闹几分。
    “师傅”。
    “师傅好”。
    “师傅”。
    “师傅”,顾焕刚一走近这片工房,忙碌中的人都抬头笑着招呼,不论年长年幼,人人脸上都带着尊敬的笑意,顾灼从茶水间跑出来,神情同样恭敬的喊了声师傅,说道:“刘家庄的那几个汉子又来了,想在咱这儿做零工,还有两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想拜你为师。”
    即便是堂兄弟,顾灼在工房这边,从来都是和其他人一人称呼顾焕。
    顾焕一开始被好些比他还大的人叫师傅挺不自在的,现在才慢慢习惯。因为有雷自芳那个教训,再加上翩翩的建议,在工房这边他采取的是分工做零件的程序,组装现今只有他那十几个比较信得过的弟子知道。
    因此,工房这边也是招零工的。刘家庄是顾家村北边几里外的一个庄子,工房走上规模后,因为开的工钱高,来这边做零工的刘家庄木匠有两波,而顾灼口中的那几汉子,过年时来过,没干几天就走了。
    顾焕听罢,想了想道:“想做零工就让他们先做着,拜师倒不必了,我不知不自觉收三十多个徒弟已经够头大了,短期内我是不会再收徒了。”
    顾灼挠挠头,笑道:“徒弟不是越多越好吗?一旦拜了师,他们就不敢轻易偷咱的东西出去。”
    木工界规矩很严,背叛师门的,会被所有的木工排挤,还要在祖师爷杜工像前自断一只手,所以收徒是个最好的保密方法。
    顾焕却觉得麻烦,再说人拜他为师,他不教人真本事好意思吗?摇摇头道:“你跟他们说一声去,我到各个工房看看就走。”
    工房里,几乎每个人都光着膀子在木屑纷飞中忙碌,看到顾焕进来,一个个却都不忘抬起头来打招呼。
    他们大部分都在做缝纫机上的零件和割麦机,还有一些在做摇柄水车。
    顾焕正看着,几个高大汉子跑到门口,看见他就跪下磕头,道:“顾少爷,多谢您还能要我们做工,年时我们干那几天就走了,是因为有人去找我们,出了好多银子,要请我们去做工,哥几个糊涂,就跟着去了…”
    “没干长时间吧”,顾焕把木屑里的一个刨子捡起来放到旁边的工桌上,笑道:“你问问另一排屋子里那些做零工的,哪个没有被人出高价请过?那些人想的是从你们口里套出我这儿的,嗯,这个缝纫机,摇柄水车,割麦机的做法,就算你们有真本事,最后也会被一脚踢开的。”
    为首的汉子闻言羞愧地埋下头去,再抬头,眼眶却是红着,“哥几个今儿才算长见识,论仗义论真才,那什么雷老爷连您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咱们以后都会跟着您好好干的,哥儿几个说是不是?”
    “是,顾少爷,您就放心吧”,应和声此起彼伏。
    他们被雷家赶出来后,没脸再回来,便四村转着给人做木活儿,收入时好时坏,这档儿老大的妻子又生了一场重病,几人兑着钱才救下人来,现在还每天药汤不断。
    实在无法,老大便决定厚着脸回来,谁想到人一句为难话都没说!
    几个高大汉子这时都暗下决心,往后要把分给他们的活儿做得更精细。
    “灼子,带他们去东边找一间空房”,顾焕叫来顾灼,道:“让他们做丙号齿轮,规、矩、墨斗、锉刀、锯刀、刨子……这些工具我记得杂物房里还有两套,都给他们找出来。”
    “多谢少爷”,几人异口同声道,在这里做活工具什么都管,工钱也高,他们当初怎么就被狗屎糊了心,跑到雷家受那份儿嘲笑?
    “咱这里不用虚头巴脑的客气”,顾焕摆手道,“哥儿几个把东西给我做得好就成,工钱还照之前算,每人每月三两银子,管吃也管住。”
    “哎”,几个汉子闻言才算真正放心,脸上小心翼翼的笑容也舒展开来。
    这事刚说完,两个十七八的青年人就齐齐跪下,二话不说德嗑一个响亮的头,异口同声道:“师傅,求您收下我们吧。”
    顾焕瞬间头疼不已,“我短时间内不会再收徒,你们若是想找活儿,可以先做个打杂的,一个月开你们每人二钱,不愿意那就算了。”
    年长一些的青年人还想说什么,刚才那几个汉子中为首的道:“刘三小子,你啥木工基础也没有,先做个打杂的正好,别一直求的让人烦。”
    “好”,青年人想了片刻,看向同伴点点头,对顾焕道:“我们愿意从打杂的做起,顾少爷以后再收徒,请先考虑俺们俩。”
    “没问题”,顾焕说道,顾灼带着这一伙人下去后,他又转两间工房,看着正午了,去伙上看看厨师做的饭食,见有一个荤菜两个素菜,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在一片留饭声中推辞着往村里走去。
    快到家时,看见一群人吵嚷着向祠堂的方向而去,顾焕心内狐疑,便背着手抬步跟上。
    当听到什么“破鞋”、“臭不要脸”的骂声时,顾焕更加疑惑,这是谁家媳妇偷汉子被发现了?
    拉住走在最末尾的一个女孩子,见人回了头,顾焕便放开手,问道:“彩凤,这怎么回事儿啊?”
    彩凤还气愤着,因为那个石夫人之前说她“脸长得还行”,她当时不知道什么意思,得知石夫人竟是个妓女,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现在仍觉得脸脏呢。
    因此对顾焕这个顾秀冉的堂哥,她的语气也不太好:“怎么回事?你们顾家的女孩儿做了妓女不打紧,她还回村想坑我们呢。”
    说完冷哼一声,甩袖子便走。
    顾焕心思直,就这么一句话他不可能明白事情原委,什么顾家女孩做了妓女,这不找打吗?
    这时前面又有人呸一声骂道:“早就看那顾秀冉不老实,一小点儿就描眉画眼的,自己做了那下贱的行当,还能招摇着回村来?有没有脸啊?”
    脑中灵光一闪,顾焕寻思不会是顾秀冉做了妓女吧?这要传出去,他们顾家女孩儿的名声不就全臭了。
    想到此时,顾焕忙快步跟上,看见走在人群中的奶奶和秀萍,他二话不说就挥开人群挤了过去:“奶奶,顾秀冉真的…?这咋办?”
    顾老太太神情疲惫,看见大孙子,一下子抓住他的手,颤抖着道:“没办法,她带来的那个石夫人,一眼就让人认出来了,说是什么招的妓女,现在恐怕早就传到别村去了。”
    旁边一直扶着老太太的顾秀萍脸色惨白,眼中的泪虽没掉下来,却一直没干过,她知道她姐这次给她家惹了个大麻烦。
    一路到祠堂,顾概一语不发,直到给祖宗上过香,让同宗的顾本请出族谱,他才看向站在祠堂中神情严肃的顾家族人道:“我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把顾森一家开出宗族,谁有异议吗?”
    林郑两姓的人都在祠堂外站着,听到顾概开口就是这么铿锵有力的一句,他们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祠堂内的顾姓族人却没一个站出来反对,不把他们一家除族,难道以后要人说顾家的女儿在外面做妓女吗?一家都不是顾家人了,可再牵连不上他们。
    顾秀萍闻言,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顾老太太更是差点晕倒,缓了缓才能说出话来:“概儿,你们都是一同长大的兄弟啊。森儿他只是教女无方,把他们一家除族,会不会太重了?”
    宗族就是庇护个人的大树,没有宗族之人,有事时没人愿意给他作保,恐怕连生意都没人愿意跟他做,更别说其他。
    被除族之人,众人都认为其人品低劣,走到哪里都是要被人鄙视的。
    顾老太太绝对不能看着自己最疼的小儿子落到这一地步,闭着眼道:“只把那个孽障除族不成吗?”
    顾概是再三考虑过的,现在他儿子刚步入仕途,他绝不能让这些不成器的族人拖累儿子的官声,再者,顾森家一出又一出,从没消停过,这三弟自打跑出去做生意,就不往家回,以后他那个媳妇还不定做出什么丢人事呢。
    然而看着发丝花白凌乱,布满皱纹的脸上都是泪的大娘,他又有些不忍心,王玉梅看到丈夫的神情,心里焦急,顾秀冉做出这等丑事瞒是瞒不住了,只有干净地处理了才能不带累她家小雨的名声。不然,有个做妓女的堂姐,她家小雨还怎么嫁人?更不要说炼儿,被同僚知道,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王玉梅咳一声,抬手摸了摸发髻。
    顾概低下头道:“大娘,咱们族里从没有出过娼优之类的人物,最可恶的是,她已为娼,不知改名遮掩,却还风光回村,想要骗走同族姐妹,实在不可原谅。顾森是其父,当有不可推卸之责…开族谱,除名。”
    沉厚的声音在宽敞的祠堂内回响,众人听着都忍不住心口一凉,暗自警醒:以后千万要管好婆娘子女。
    顾本取出朱笔,毫不拖拉地将顾森一家的名字划掉,并在后面小字注曰:有父不教,不知责;有女为娼,不自耻,全家除族。
    族谱不仅记录一族之内的人员姓名,有子娶哪家女,有女嫁哪家子,或是谁家出了有出息的孩子,族中大事,这些都要记录下来,传视后人。
    时人很重祖先,便是林郑两姓逃亡而来的,也会在过年时写个父辈的轴子供起来,郑家这两年还商量着去原籍访寻族人,此时看着顾本笔尖的游动,他们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顾秀萍更是一下子瘫坐在地,此后,就算她血缘上有奶奶有大伯,规制上却没有了。
    顾老太太没喘上气,在族谱重新被合上,放到锦盒中时,眼一闭晕死过去。
    顾焕连忙扶住,顾概叫两个族人过去帮忙,对顾焕道:“焕子,你别怪大伯,等你爹回来,我亲自去道歉。”
    顾焕心里其实很赞同概大伯的做法,若不狠处理,难道让整个顾家的女孩儿都受顾秀冉的连累吗?
    但他却没说话,点点头背起奶奶,叫上秀萍便回家去了。
    顾秀冉木愣愣地跪在坚硬阴冷的地砖上,从没有那一刻让她清楚地认识到,她这一辈子完了,可是她还不想死啊。
    “概大伯”,她突然哭喊,“您已经把我家除族,就不要送我去衙门了。”
    顾概迟疑,送到衙门,事情就会被更多人知道,虽然他处理果断,但还是免不了被人闲传。
    春姨此时在祠堂外的槐树下,正被几个妇人看着,隐隐听到里面顾秀冉的话,她一喜,希望那顾族长能放她们一马,然而看到旁边矗立着的穆寅,她又一下子塌下肩膀。
    只能暗自祈祷这次能留下一条小命,往后她定然不再从事这个勾当,且要多做善事,望菩萨能护自己一命。
    顾概也只迟疑片刻,看了眼祠堂外,面带不满的林郑两姓人家,说道:“你已经不是我顾家族人,我是没资格说什么了。不过你带着一个老妓女回到村里,确是心存不轨,这已经触犯朝廷律例,该怎么样还是到县衙走一趟吧。”
    “村长说的是”,外面立即有人应和,“要不是二攀家那一位公子,今天还不知道谁家的女儿会被她们骗走呢,必须交给县太爷打几板子去。”
    顾概没回家吃饭,让村人套上两辆牛车,带着七八个村人,便押着不断挣扎喊骂的顾秀冉还有一声不吭的春姨去了县里。
    穆寅本来想说他自己去送就可以了,但见这些村人如此积极,就不多说,运着轻功跟在后面。
    …
    吃过午饭,顾熠装了半水囊桃汁便上学堂去了,顾明月和穆蕴到后院小湖中的凉亭上乘凉。
    湖中荷叶片片,已经有半开的荷花冒出头来。
    顾明月看看天空,问道:“穆寅怎么还没回来?”
    “我让他把人送到县衙,怎么不得后半晌再回”,穆蕴打开折扇,一面给他们两个扇着风,一面变戏法似的手掌一番,将一个彩绳蝴蝶簪送到顾明月面前,笑道:“看看喜欢吗?”
    顾明月从他手上把簪子拿起来,见彩绳编织的蝴蝶下面是一个u型竹制的簪身,好奇地看了穆蕴一眼:“这么粗制的东西,你也能看上眼?”
    穆蕴再次看看,也确实觉得不太好,不过…他指着蝴蝶道:“大家都爱用翩翩起舞来形容蝴蝶,我一看见它就想起你了”,顿了顿,他又道:“明儿我让人给你打造一个更好的,这个就扔了吧。”
    “扔什么啊”,顾明月把蝴蝶举起来,笑道:“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呢。”
    凭感觉插在右边挽成包子的头发上,她问穆蕴:“怎么样啊?”
    “漂亮”,穆蕴看着她目光灼亮,抬手把蝴蝶服服帖帖的粘在她的头发上,他点点头,继而把另一个礼物,月牙形耳环也掏出来,“这个我来给你带。”
    耳环是玉质,耳钉处是一朵米粒大的银花,看着很干净。
    顾明月就把耳朵侧过去,同时问道:“你还有礼物给我吗?”
    “没有了”,穆蕴回答,双眸紧盯着她带着小耳钉的白嫩耳垂,不着痕迹地蹭干净手心里的汗意,伸手除掉小耳钉,把耳环戴上,声音沙哑道:“另一只耳朵。”
    “我有点困了”,顾明月侧坐过身体,把另一只耳朵面前他,说着打了个哈欠:“我要回房去睡半个时辰午觉,你也到客房休息会吧。”
    耳垂突然被湿热包裹住,顾明月那点睡意立即褪去大半,忙仰头躲开:“你属狗的?”
    穆蕴闷哼一声,顾明月摸着湿漉漉的耳垂看向他,见他随即就捂住嘴,也不禁有些担心,问道:“你怎么了?”
    穆蕴眼中却满是笑意,他嘶一声,卷着舌头道:“可能被挂了一道,你刚才躲那么急,耳朵没事吧?”
    “没事”,顾明月真不知该不好意思还是该笑,“耳朵有什么好吃的?你下次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穆蕴心中暗想,你太可口,我也是一时没忍住啊,面上却老实点头。
    顾明月看他模样显得十分可怜,忍不住笑道:“伸出舌头,我看看用不用上药。”
    穆蕴无奈摇头,先声明道:“你只看别碰”,否则他不能保证会再做出什么来。
    “不看了”,顾明月对上他黝黑的双瞳,顿时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忙站起身道:“我回屋午睡。”
    穆蕴挑眉,看来翩翩比他想象中要懂得多啊,便戏谑笑道:“翩翩,你说看又不看,不是让我白欢喜一场吗?更何况,我的舌头是你的耳环拉伤的。”
    “你还好意思说…”话没说完,顾明月就被穆蕴拉着跌坐在他的腿上,他笑看着她道:“先帮我看看伤得重不重,待会儿你拿席子过来在凉亭睡,我给你扇风。”
    顾明月扭开头,想要站起来,却连他的一根手指都搬不开,只得镇定道:“穆蕴,你让我起来,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穆蕴却看着她不觉间被粉色氤氲一片的脸颊闷笑不已,低声在她耳边道:“翩翩,你含羞的样子真美,我想马上娶你回家,不管你有没有及笄了。”
    顾明月咬牙,伸出手指在他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子,“动手动脚就罢了,你还敢抱我调戏我。”
    穆蕴强忍笑意,低头在她唇边匆匆一吻,忙在顾明月恼怒前扶着她坐在旁边,“我那可不是调戏你,你将来要做我的妻子,我是在赞美你。”
    顾明月推开他的手,站起身道:“我回去睡觉了,你爱去哪去哪。”
    “翩翩,我真的是在赞美你”,穆蕴紧跟着起来澄清自己,翩翩对于夫妻之事似乎只了解肢体上的亲近,而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水乳交融,竟将他发自心底的爱意当成是调戏之言,他以后可要路漫漫其修远了,“要不我把刚才的话重讲一遍你再仔细听听。”
    “翩翩”,顾焕大步走过月亮门,看到凉亭上站得很近的一男一女,他脚步微顿,“奶奶被顾秀冉的事气晕了,刚醒来,却要见你,不然…就不让大夫治病。”
    …
    穆蕴坚持和顾明月一起去见顾老太太。
    顾焕很好奇这人是谁,此时却不是问话的时候,只道:“快走吧,奶奶的脸色很不好看,我爹娘去帝京置办给于家的节礼了,你爹娘也不在,家里就咱门几个孙辈。翩翩,三叔全家都被除族了,奶奶一向最疼三叔,我担心她会出什么事,待会儿见到她,她说什么,咱们都尽量应下。”
    顾明月没说话,只点点头。
    顾焕抬手摸摸她的头,“我知道可能会让你委屈,可要是奶奶因为这怎么了,以后大家都会戳你的脊梁骨。”
    他又长叹一口气,奶奶这是要做什么,这不是要把翩翩架在火上烤吗?犯事儿的是顾秀冉,你说这折腾翩翩干什么?
    穆蕴目光沉沉,牵住顾明月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直到进了顾家大门才放开。
    屋里,顾老太太面色如纸地在床上躺着,顾秀萍和顾秀水一人跪在一边,大夫满脸无奈地在一旁站着。
    “翩翩来了”,看见顾明月进来,顾老太太有气无力地伸出手,指指墙边的椅子:“坐着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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