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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4章 黄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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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猎辗转未眠,他始终都在担心颜天心,从黑隼被杀的事情来看,颜天心已经渐渐无法掌控住自我,毕竟龙玉公主的意识仍然存在于她的脑域之中,无论罗猎想或不想,都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如果龙天心的意识复苏他又将怎样去面对她?
    他听到轻盈的脚步声,随后听到移门的响动,是颜天心,她带着幽香钻入了罗猎的被窝……
    罗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他不知自己因何会睡了那么久,身边空无一人,他坐起身,本以为颜天心早就起来了,可是很快就闻到室内淡淡的檀香味道,他的目光落在方几之上,看到方几上的信笺。
    罗猎慌忙来到方几旁,拿起信,却见上方写着一行行隽秀的小字,却是颜天心留给自己的诀别信。
    罗猎: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不要去找我,当我存心想避开的时候,你不会找到我,你应当看出我这段时间的反常,我越来越无法掌控自己,我控制不了龙玉,她也控制不了我,我担心自己会在意识混乱的状况下伤害到你。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提醒自己,我就是颜天心,可我现在终于明白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自我欺骗罢了,我不是颜天心,也不是龙玉。我所拥有的意识和灵魂只是两个残缺灵魂结合共生的怪物,我保留着一部分颜天心的记忆,也保留了一部分龙玉的记忆,我就是龙天心。
    从我来到这个时代,我就不明白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做过的许多事,无论好还是坏,多半都不是我的本意。
    我会留下来,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你不用担心,我留下了一样东西,我将它称为时光频率仪,上面有你过去生存年代的频率指数,你拥有玄冰之眼和紫府玉匣,这两样东西可以吸收并积蓄巨大的能量。记得你跟我说过的通天塔吗?
    利用通天塔你可以穿越时空返回过去,和家人重逢,当然这一切只是存在于理论之中,在实际的行动中会有所偏差,不过误差应该不会太大。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普通人的身体是无法承受这样的时空跳跃的,你应该不会有事。
    罗猎翻到了第二页……
    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能够在另外一个时空重逢,对你我而言都是一次奇妙的经历,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你按照我的方法顺利回到了过去,就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全都埋藏在心里吧,成为你永远的秘密,无论是好是坏,自己知道就好,永远不要告诉其他人知道。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其实是人的野心,你和我永远无法改变,快离开吧,趁着我没有反悔之前。
    罗猎读完颜天心留给自己的信,他的内心居然非常的冷静,他懂得了颜天心的苦心,回去?自己还回得去吗?
    ******
    有些事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渐渐被人遗忘,这已经是黄浦第三个无雪的冬天,虽然没有下雪可是雨却延绵不绝地下着,进入腊月以来,每天都会下雨,这两天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潮让气温降到了冰点以下,天空落下的是雨,可到了地上就很快结成了冰。
    刺骨的寒风驱赶着街上的人们,过去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行人也少了许多。这样的气温并不适合逛街,一辆黄包车突然经过了前方的十字路口,本来离得还有一段距离的黑色轿车赶紧刹车,因为地面结冰的缘故,刹车时轮胎不慎抱死,轿车轮胎和结冰的露面摩擦出尖锐的吱嘎声,乍听上去就像是女人的尖叫。
    黄包车夫吓白了脸,整个人呆在了原地,车上缩着脖子打着瞌睡的乘客也被吓得惊醒过来,他拼命瞪圆了一双小眼睛,发出比车轮摩擦声还要尖锐的惨叫。
    汽车总算停了下来,距离黄包车只剩下不到一尺的距离,驾车人也被吓得不轻,车门推开,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的麻雀从车上跳了下来,忙不迭地赔礼道:“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
    黄包车夫摇了摇头,他被刚才的险情吓傻了,现在仍然惊魂未定。
    车上的乘客不依不饶地怒吼起来:“没事?不如让我开车撞你一次?”
    麻雀听到这声音有些耳熟,抬头望去,乘车人眯着一双小眼睛,他一到白天就有些弱视,不过他也觉得这声音非常熟悉。没等他反应过来,耳朵已经被麻雀给揪住了:“死瞎子,你要开车撞我是把?有种你撞啊!我站在这里等你撞!”
    坐在黄包车内的正是从南洋刚刚回国的瞎子安翟,安翟捂着耳朵苦苦讨饶道:“姑奶奶,我不知道是您呐,要是早知道是您,就算被您撞一百回,一千回,我连屁也不敢多放一个。”
    麻雀格格笑了起来,松开了手。
    瞎子揉着发红的小耳朵,回来之后耳朵就生了冻疮,被麻雀刚才这一揪,简直是雪上加霜,痛得他呲牙咧嘴:“我说麻大小姐,您就不能温柔点?像你这个样子什么时候能嫁的出去?”
    麻雀呸了一声,伸手又要去揪他的耳朵,瞎子吓得赶紧把脑袋缩了起来,讨饶道:“怕了您呐,怕了您呐,我从南洋专程给您带了礼物。”
    麻雀将信将疑地望着他:“我都不知道你要回来,要不是在大街上遇上,恐怕压根都把我这个朋友给忘了。”
    瞎子嘿嘿笑道:“怎么会?你那么漂亮,当年我还暗恋过你一阵子呢。”
    麻雀道:“这话我得跟周晓蝶说。”
    瞎子吓得吐了吐舌头。
    黄包车夫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叫道:“我……我命都被吓掉了半条,赔钱!”
    瞎子瞪了他一眼道:“有没撞到你,光天化日之下想讹诈是不是?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麻雀息事宁人,递给车夫一块大洋把他打发走了,毕竟也是挣得辛苦钱,再说了刚才明明是自己不对在先。
    瞎子拎着行李箱钻到了麻雀的车里,麻雀上车之后这才想起瞎子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问道:“你不是在南洋成家立业了,怎么又回来了?”
    瞎子道:“回来看看……”停顿了一下又道:“几年都没有了罗猎的消息,我怎么都得回来看看。”
    听到他提起罗猎的名字,麻雀心中不由得一酸,眼圈一热险些落下泪来,罗猎失踪已有三年,可一提到他的名字,麻雀心中仍然会酸楚不已,她直到现在都孑然一身,已经成了许多人眼中的老姑娘,虽然她和罗猎没有任何的名份,罗猎心中可能根本没有她的位置,可她始终都在等待。
    瞎子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雪茄,还没等他点燃就被麻雀抢了过去:“在我车里别抽烟啊!”
    瞎子道:“你也就是欺负我,换成罗猎……”话一说出口马上就有些后悔,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麻雀冷冷望着他道:“存心故意是吧?”
    瞎子讪讪笑了笑:“不是……那啥,这下雨天您这是去什么地方?”
    麻雀道:“程玉菲从羊城回来了,我们约了一起吃饭。”
    瞎子砸吧了一下嘴道:“给你省钱了,两顿接风洗尘宴凑成一顿吧。”
    麻雀道:“有些人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南洋的太阳也没把你晒透?”
    程玉菲把黄浦的侦探所关了之后就去了羊城,可时局动荡,哪儿都不太平,她每年会来黄浦住上两个月,通常都会选择快过年的时候,虽然关了侦探所,可在黄浦她还有房子,麻雀倒是邀请她一起回家去住,可程玉菲婉言谢绝了。
    麻雀带着瞎子来到这间本帮菜馆的时候,程玉菲已经先到了。
    麻雀推门走了进去,笑道:“玉菲,不好意思,我途中遇到点事所以耽搁了。”
    瞎子拎着行李箱跟着走了进去,程玉菲看到居然是他也笑了起来,以她侦探的眼光轻易就判断出瞎子也是刚刚长途跋涉而来,她笑道:“你说得麻烦该不是安先生吧?”
    麻雀道:“不是他还有谁?”
    瞎子把行李箱放下,然后脱去外面的大衣,感叹道:“黄浦真冷啊,在南洋我都是穿着夏天的衣服。”
    程玉菲道:“去了南洋没几年已经把家乡给忘了。”
    瞎子道:“位卑不敢忘忧国,您可别这么说我,这次回来啊,我带了不少的善款,准备捐给你们的那个基金会。”
    提到基金会,麻雀皱起了眉头:“叶青虹去了欧洲,怎么?你不知道啊?”
    瞎子摇了摇头,他虽然经常给叶青虹写信,可是从未得到过叶青虹的回复。他这次回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看看罗猎的一对儿女,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虽然自己能力有限,可是也要为老友尽一份力,当然他也明白以叶青虹的智慧和能力一定能把两个孩子照顾得很好。
    麻雀将菜单递给了瞎子,瞎子又很绅士地递给了程玉菲。
    程玉菲道:“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和其他的几位朋友有约?”
    瞎子又摇了摇头道:“没有,真没有,我倒是想联系,可联系不上啊。”
    麻雀道:“怎么会联系不上,你们可都是生死之交。”
    瞎子苦笑道:“是生死之交,可现在时局那么动荡,谁都有自己的事情去做,陆威霖去参军了,他在满洲跟日本人干仗的时候倒还有联络,可也有大半年没音讯了,阿诺早就回英格兰了,张长弓可能在东山岛,听说海连天的身体不好,海明珠回去照顾,所以他也就跟着一起过去了。”
    麻雀点了点头道:“所以你这次回来主要是想见见叶青虹母子的?”
    瞎子道:“是啊,没想到扑了个空。”
    程玉菲道:“三年了,罗猎这一走就是三年,毫无音讯。”
    麻雀道:“他那么本事一定不会有事。”她这句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程玉菲叹了口气,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清楚,罗猎应该不会回来了,如果他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不可能这么久不回家和妻子儿女团聚,他不可能忘记他们这些朋友。
    瞎子道:“都怪我,给他惹了那么多的麻烦。”
    麻雀道:“怪我才是,如果不是我从一开始让他帮忙寻找什么九鼎,也不会闹出那么多的事情。”
    程玉菲道:“我今儿过来可不是听你们检讨的,你们饿不饿?我点菜了。”
    麻雀点了点头道:“尽管点,我请!”
    故友重逢本该是一件开心不已的事情,可是他们的心情却变得有些沉重,并不是因为这里的天气,而是因为他们那些下落不明的朋友和亲人。
    瞎子几杯酒下肚之后,话匣子又敞开了,指了指随身带来的行李箱道:“麻雀,这里面的东西我都交给你了,里面有一份明细,都是南洋华商的捐款,这只是开始,还有后续,算是我们这些人对咱们国人的一些心意吧。”
    麻雀道:“你何时也变得那么大方了。”
    瞎子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特马就纳闷了,咱们泱泱中华,四万万同胞怎么就让小日本欺负成这个样子?”
    程玉菲道:“隔墙有耳,莫谈国事。”她为人谨慎,有些话并不方便在外面谈。
    瞎子道:“有什么好怕的?这年头连句话都不让人说了?”
    程玉菲道:“不是不让你说,而是不能乱说。”
    麻雀道:“现在的黄浦和过去不一样了。”
    程玉菲趁机岔开话题道:“我听说任天骏去世了?”
    麻雀点了点头道:“和他父亲的命运一样,也是被人刺杀。这个人在来到黄浦之后倒是做了一些好事,保护了不少爱国青年,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利益集团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我记得他还有个儿子。”
    麻雀道:“任余庆,挺乖巧的一个孩子,任天骏死后,叶青虹收养了他,据我说知,这次叶青虹前往欧洲也是为了安排他的事情,任天骏有许多仇人,这些人做事极其狠辣,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如果那孩子继续留在黄浦,很可能会有危险,刚好他也到了上学的年龄。”
    瞎子赞道:“叶青虹为人真是仗义,以德报怨,当初任天骏可没少害他们两口子。”其实他也被任天骏视为杀父仇人,直到现在瞎子也搞不明白任天骏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会放下杀父之仇。可能这其中的内情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叶青虹知道,罗猎也应该知道。
    想到罗猎瞎子禁不住又叹了口气道:“叶青虹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也真不容易,我得去欧洲探望一下。”
    麻雀道:“你能帮上什么忙?叶青虹生性要强,自从罗猎去西海失踪之后,她就很少和我们联络,我和她虽然同在黄浦,平时也很少见面。”
    程玉菲道:“可能是因为她不想勾起对罗猎的回忆吧?”
    麻雀沉默了下去,在他们的身边也只有罗猎才拥有如此的影响力,离开三年,他们聚在一起的话题仍然是围绕着他,麻雀为了寻找罗猎的下落专程去了一趟西海,可是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罗猎的消息,她知道叶青虹也从未放弃过对罗猎的寻找。
    程玉菲咬了咬嘴唇道:“你们有没有想过,罗猎永远不会回来了?”她本想道出罗猎已经死亡的事实,可是话到唇边总觉得真相对这些朋友太过残忍。
    瞎子用力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罗猎不是普通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击败他。”
    麻雀喝了口酒,轻声道:“我准备再去西海一趟。”
    瞎子道:“我跟你一起去!”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爆炸,他们身处的饭店也被爆炸的冲击波及,整个震颤了起来,程玉菲来到窗前向外望去,看到对面的戏院浓烟滚滚,惊慌失措的人们正从戏院向外逃窜,尖叫声哭喊声传遍了整条街道。
    巡警很快就闻讯赶来,将整条街道的两端封锁起来,对于从这里经过的所有人都进行身份核查。
    带队的也是老熟人刘探长,刘探长看到程玉菲也是惊喜非常,他也已经三年没见过程玉菲,激动道:“玉菲,你什么时候回黄浦的?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程玉菲微微笑了笑道:“刚到,这不麻雀给我接风,我们吃到中途就发生了爆炸。”
    刘探长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向程玉菲道:“最近租界可不太平,你们赶紧离开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程玉菲点了点头,她向麻雀的汽车走去,上了车,刘探长又跟了过来,程玉菲看出他还有话说,落下车窗,刘探长道:“对了,刚刚收到消息,白云飞越狱了,你们要小心啊。”
    听到白云飞越狱的消息,几人都是内心一沉,白云飞可不是什么好人,当初他因为在津门谋杀外国官员的事情被抓,本来已经定了死罪,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执行,后来听说改判了终身监禁。
    其实如果不是这次的越狱事件,他们几乎都忘了这个人。
    麻雀道:“我们有什么要小心的。”
    刘探长笑了笑,他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人给他们放行。真正感到内心不安的是刘探长,白云飞虽然被关押三年,他在黄浦的势力也是树倒猢狲散,可白云飞当初的厉害他是知道的,三年前正是他率队抄了白云飞的家。白云飞越狱之后会不会图谋报复?刘探长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内心就没有平静过。
    程玉菲让麻雀将自己送到了住处,麻雀提出要上去看看,瞎子把募集的捐款交给麻雀之后,也就完成了一件重任,他就在这里和两人道别,独自一人去他过去的故居去看看。
    程玉菲开了门,麻雀进屋之后禁不住抱怨道:“好冷,玉菲,你这里连个取暖的炉子都没有。”
    程玉菲道:“我苦惯了比不上你麻大小姐。”
    麻雀道:“我也不是什么大小姐,我就是闹不明白,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干什么?去我家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咱们俩刚好做个伴,来个秉烛夜谈,好好聊上几天,我有好多心里话想跟你说。”
    程玉菲笑道:“你等着啊,我去烧水。”
    麻雀道:“你会生炉子?”
    程玉菲道:“等着就是,哪儿那么多的废话。”
    麻雀在沙发上坐下了,看到茶几上的几本书,她随手翻了翻,扬声道:“你现在看科幻小说?”
    程玉菲去生火,咳嗽了几声方才回应道:“反正也没什么事情,看着玩。”
    麻雀道:“时间机器,你不觉得荒诞。”
    程玉菲生好了火,又去接满了水壶炖上。
    麻雀赞道:“行啊,几年不见成长不少。”
    程玉菲道:“生个炉子就叫成长啊?你这成长的标准也太低了。”
    麻雀将翻开的那本书放下。
    程玉菲道:“喝茶还咖啡?”
    麻雀道:“有酒吗?有点冷,喝酒暖和。”
    程玉菲笑了起来,她去开了一坛黄酒用小锅炖热,加了点姜丝和枸杞,刚好家里还有半只烧鸡,还是昨天她剩下的,其实因为刚才的那场爆炸,他们都没有吃饱。
    姐妹两人围着炉子,一边啃着烧鸡一边喝着黄酒。
    麻雀道:“你怎么样啊?”
    程玉菲道:“什么怎么样?”
    麻雀道:“婚姻大事啊!”
    程玉菲笑道:“我还没问你,你倒先问上我来了。”她喝了口黄酒道:“单着呢!像我这样的女人不讨男人喜欢的。”
    麻雀跟着点了点头道:“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在你面前什么秘密都没有,要是成了你的丈夫,连点私房钱都存不住,那得多悲惨。”
    程玉菲咯咯笑了起来,她跟麻雀碰了碰杯道:“别说我,你呢?你怎么不找个人嫁啊?”
    麻雀道:“你明知故问。”
    程玉菲道:“也许你应该接受现实。”
    麻雀当然明白她所说的现实是什么,叹了口气道:“我早就接受现实了,无论他回不回来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我能做的就是替他高兴,可能吧,看着人家一家团圆,我这心里会更失落。”
    程玉菲道:“他回不来了。”
    麻雀的目光黯淡下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改不了了。”她将杯中酒喝完,眼圈又有些红了:“我总觉是自己害了他,如果当年我没有找他帮忙,如果不是因为我爸的事情让他卷进这件事中,也许他会好好啊的……你说我为什么非得这么好奇,非得要搞清楚什么九鼎的事情,就算搞清楚了,搞明白了,又有什么意义?”
    程玉菲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麻雀抹去眼角的泪水,抽了一下鼻子道:“我想他!”
    程玉菲抿了抿嘴唇,端起重新斟满的酒杯道:“不提他,喝酒!”
    两人将这杯酒干完,麻雀道:“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程玉菲笑了:“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傻?”
    麻雀道:“那可不一定,他这么出色,别骗我,我看的的出来。”
    程玉菲道:“欣赏吧,我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你说得对,他太出色,太优秀,我可高攀不起,更何况他是有家室的人,能够做朋友,做知己岂不是很好,何必一定要有男女感情上的纠葛?”
    麻雀道:“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程玉菲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喜欢一个人当然不会有错,只是为了喜欢一个人赌上一生,她似乎看到麻雀以后的生命不会再有真正的幸福,程玉菲道:“如果有一天他真地回来了,你会怎么办?”
    麻雀道:“开心,默默祝福他。”
    程玉菲笑道:“会不会考虑给他做小啊?”
    麻雀的脸红了起来,啐道:“要死了你,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程玉菲道:“我是说假如,假如他这么想,刚好叶青虹又同意?”
    麻雀道:“哪有那么多的假如啊,他只要能平安回来,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就算用我这条命去换,我也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人只有在失去之后才能够真正懂得珍惜,原来对一个人的关心真得可以人放下矜持和骄傲。
    程玉菲道:“感觉这城市改变了许多。”
    麻雀道:“人们变得越发诚惶诚恐,有些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这里是我们的国家还是别人的……”外面响起零星的枪声,她们停下说话,程玉菲来到窗前,拉开窗帘向外面望去,看到一人正在大街上亡命逃跑,他受了伤,一瘸一拐的,没走几步后面又是一颗子弹射中了他的后心,那人倒在了地上。
    很快就有一辆车跟了过去,将那人的尸体抬起扔到了后面,然后驱车扬长而去。
    麻雀来到程玉菲的身边,她对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列强纷争,群魔乱舞,昔日歌舞升平一派祥和的十里洋场已经越来越不太平了。
    程玉菲道:“到处都是这个样子,军阀只顾着争夺地盘,压榨百姓,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出卖同胞,割让土地,勾结外敌。”
    两人越说越是气愤,不知不觉中将那一坛黄酒喝了个干净,她们的酒量本就普通,酒逢知己千杯少那也得有酒量,两人晕乎乎相互偎依在沙发上睡了。程玉菲朦胧中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揉了揉眼睛,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看了看时间,到了晚上六点半,麻雀还蜷曲在沙发上睡着,如此急促的敲门声都没有把她吵醒。
    程玉菲起身去开门,她先来到门前问了一声:“谁啊?”
    外面一个声音道:“玉菲姐,是我啊,李焱东!”
    李焱东是她过去的助手,自从程玉菲去了羊城发展,李焱东选择留在黄浦,这些年两人也很少见面,这次回来,本来是约好明天去他家里做客,想不到李焱东居然提前来了。
    程玉菲从猫眼向外看了看,确信是李焱东,这才将房门打开。
    外面仍在下雨,李焱东带着一股湿冷的空气进来,此时麻雀也已经醒了,打了个哈欠,坐直了身子道:“想来我是喝多了。”
    李焱东招呼了一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程玉菲看出他有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下说话。”
    李焱东道:“刘探长被人暗杀了。”
    程玉菲闻言一惊,她今天回来的时候还见到了刘探长,因为当时刘探长有案子要处理,所以她没有来及跟刘探长多聊,想不到这么快就传来了他的死讯。
    麻雀道:“刘探长?法租界的刘探长吗?”
    李焱东点了点头,算是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麻雀道:“我们回来的路上还遇到他,怎么这么快就……”
    程玉菲神情黯然地坐了下去,刘探长和她是忘年之交,她过去在黄浦之所以能够站稳脚跟,不仅仅因为自身的能力,还多亏了刘探长的关照,不然在鱼龙混杂的黄浦,一个女侦探根本无法出头。
    麻雀知道她心中难过,来到她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头,程玉菲稳定了一下情绪道:“能给我说一下具体的情况吗?”
    李焱东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李焱东起身去开门,看了看外面发现是巡捕,他将情况告诉给了程玉菲,程玉菲点了点头,示意他开门。
    李焱东刚刚拉开房门,一群荷枪实弹的巡捕就冲了进来,为首的是法租界巡捕房的副总探长王金民,王金民进来之后,目光锁定程玉菲,然后道:“把她带走!”
    几人都是一怔,麻雀起身挡在程玉菲的身前,怒道:“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胡乱抓人?”
    王金民道:“麻小姐,希望你不要干涉我们办案,别给我惹麻烦,也别给自己惹麻烦!”
    麻雀怒道:“玉菲犯了什么罪?你们凭什么抓她?”
    王金民将一张拘捕令在麻雀的面前展开,冷笑道:“麻小姐自己看清楚,这是拘捕令,我们怀疑程玉菲和暗杀刘探长的案子有关,现在正式对她进行拘捕查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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