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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机关算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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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巳时初,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昂扬喜气而来,蒋家公子甚多,乌泱泱挤了一门口,与接亲的一众皇子诗词歌赋、刀枪棍棒,愣是闹了小半个时辰新郎才进了大门。
    法觉寺高僧算出的出门吉时,是巳时正到未时初。午席定在巳时末,吃酒慢聊,结束时正好出门子。
    蒋家大手笔,府中摆宴三十六桌,又在城中八大酒楼摆出流水席,几乎是请遍了皇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
    偌大的宴息处分了男女左右,主厅摆了八大圆桌,其余在院子的一左一右两个通间大厅中。
    定国公夫妇和都督府的人都在主厅中。姜家兄弟算男方宾客,未到蒋家。李郯去了蒋韵那里陪着,灼华不想与蒋邵氏打照面,便留在了老太太身边。
    同一桌还有魏国公夫人婆媳,礼部尚书蓝家母女,临江侯陈家母女。
    一桌都是高门女眷,说话倒是很和煦,没什么明刀暗箭的,虽说她们可能很好奇那花娘子闹的这一出,但也无有人会大咧咧的问出口,顶多就是被人好奇的目光多瞄几眼而已。
    灼华发现徐惟的妻子萧氏说话轻声细语,行有礼言有度,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偶尔偷偷瞧她一眼,被她撞见了还会不好意思的脸红,倒是十分温柔害羞。
    她还以为,李彧会给徐惟弄一个厉害的妻子呢!
    一桌人正客客气气的寒暄,袁颖款款走了过来,在灼华的身边坐下,笑意盈盈的与灼华寒暄:“许久不见,县主可好啊?”
    老太太看到袁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灼华回以温柔一笑,客气道:“托二姑娘的福,一切都好。”
    袁颖侧头看着她,细细打量着灼华的神色,神情瞧来好似两人当真交情不浅:“的确精神看着比上个月好多了,果然是京都风水养人呢!”
    “天子所在,自是不同的。”灼华温婉一笑,回视她道:“袁二姑娘倒是比去年瘦了些。”
    袁颖神色暗了暗,似乎忧伤:“伤心事多了,总是熬人的。”
    灼华似信以为真,柔声安慰道:“都会过去的。”
    不得不说袁颖确实很有心机,也够狠心。
    当初灼华提醒了袁颖母亲病逝背后的真相,袁颖回到京里,从查清真想,到让继母所出的孩子接连暴毙。仅仅半年时间。
    大约从前她也是真的心爱和依赖着那个既是姨母又是继母的女人吧,毕竟袁颖母亲过世的时候,她才三岁,在人吃人的侯爵之家,姨母便成了她所有的信任和依靠了。所以,在得知母亲会死,就是因为父亲要把这个姨母迎娶进门的真相时,才会变得那么疯狂,斩断继母所有的希望。
    就如当初他们夫妻如何狠心杀死了她的母亲。
    流水的菜色上了桌,蒋老太爷说了几句喜气话,席面开始。
    女眷们吃相文雅,但敌不过一旁男宾劝酒的热闹,主厅里一片热闹。
    “如今我倒是很相信沈妹妹的一句话。”袁颖低着头小口的吃着凉菜,微微凑向灼华,小声说着话,音量只有两个人听得见。
    灼华没有看她,轻轻扬了一声鼻音,“恩?”
    袁颖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笑道:“做弱者、做好人,当真能得到极大的好处。”
    灼华笑了笑,颇是认同道:“当然。”
    袁颖毒辣的名声源于小时候拿剪子打杀奶娘,但想要消除旁人对她的偏见,其实也不难。
    只要让袁夫人在僻静处对她动手,又“恰巧”被人撞见,那么人家首先就会对袁夫人“贤良”的形象大打折扣。
    那如何让她动手呢?自然是毫不掩饰的告诉她:“你的孩子,都是我杀的!”
    袁夫人便是心计再深,断也无法忍耐的。
    一而再再而三之后,便会觉得她的温恭俭让都是装的,私下时便是恶毒后母。
    待到时机成熟时,再让府中老仆“无意中”透露一些“奶娘半夜意图杀死原配嫡出姑娘”“丧心病狂奶娘杀幼主”之类的传言,那么,当初小小的袁颖为何拿着剪子打杀奶娘便有了很好的解释,并且这个解释还将得到许多人的同情。
    自然也不会有人将一个可怜的受害者,与那几个孩子的死联系到一起去的。
    但袁夫人知道真相,必是要告诉丈夫的,那为何能下手杀发妻的袁侯爷不杀了她呢?
    因为袁侯爷压根不相信是袁颖做的,在他眼中袁颖虽手段狠辣,却对弟妹尤为疼爱。他只会觉得继妻因为对她嫡长姐心有愧疚,所以孩子接连死去,让她以为是长姐唯一在世的孩子在报仇。
    “一年不见,县主的机敏更胜从前了。”袁颖缓缓呷了口酒,那不是她喜欢的味道,眉心微微一曲,语调是自来的弧度,有浅浅轻快的笑意:“原以为那花娘能让你头痛一阵子,到不想一开始就被你看穿了。”
    灼华挑了挑眉,她倒是承认的很直接么!“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袁姑娘这番是想试探我么?”
    袁颖咯咯一笑,肆意又明艳,引来同桌侧目,她也毫不在意:“你真有趣。我与静王说你不好对付,他还是太小看你了。不过你说的对,与我而言这不过是个试探而已。若是能引得崔家内斗、崔家与沈家起龃龉、让秦王和雍王相对付,倒也不错,不过我瞧了,那几个人实在是太笨了,戏都演不好。”
    灼华轻轻笑了出来,仿若二人当真亲近友好:“袁姑娘说的是,或许下一回袁姑娘可以亲自去挑了人选。”
    瞧着性格天南地北的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十分熟络又投契的样子,众夫人姑娘都露出惊讶的表情,连老太太都忍不住投来诧异的目光。
    忽的男宾席那处传来一阵朗朗笑声,似乎围着秦王在看什么东西。
    眸中闪过深沉笑意,袁颖看向灼华,却见她只是淡淡的一挑眉而已。
    袁颖神色中颇有些有趣的意思,笑道:“看呐,开始了。想必今日一定也是十分精彩的,希望县主也能顺利度过了。”
    搁下玉箸,灼华慢条斯理地往那处瞧了一眼,浅棕色的眸子里淡淡的清冷而淡然:“有袁姑娘这句话,大约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身后布菜的丫鬟正在替灼华布菜,传菜的丫鬟不小心磕了她一下,布菜丫鬟手中的汤碗一翻,小半碗烫人的菌子汤便翻在了灼华的胳膊上。
    灼华吃痛的“嘶”了一声,老太太忙拿了帕子给她擦拭。
    袁颖睇了丫鬟一眼,幽幽道:“蒋家的丫头,还真是毛手毛脚的。”
    丫鬟吓了一跳,忙跪倒在地嘭嘭磕头,连连称罪。她动静颇大,引得主厅中一下子静了下来。
    蒋大夫人忙过来看,拉着灼华稍稍掀开了一截袖子,一看竟是烫红了一片,朝着那丫鬟喝道:“怎么伺候的!”
    灼华轻轻拉下衣袖,缓缓柔生道:“罢了,我去换一身衣裳便好了,今日阿韵好日子,无畏为这般小事动气。”
    众家夫人对她的大方温柔十分赞赏。蒋大夫人忙说要陪着一起,灼华道:“一会子的功夫,大夫人要招待贵客,不必陪着。”
    蒋大夫人瞧着满厅的客人需要招待,便也不勉强了,招了身边信得过的丫头过来,让她陪着灼华去更衣。
    灼华一出门,倚楼跟上,听风则去马车替灼华取干净的衣裳。倒是一路无有碰到什么人,便到了小憩处。
    虽说是供来客小憩的,屋子里的陈设倒也一点都不差,一架八折的苏绣屏风将屋子隔成了名次两间,明间里一张矮几上摆着一只白玉香炉,袅袅飘着乳白轻烟,香味淡雅悠然,颇有几分凝神静气的感觉。
    灼华进了里间,坐着等听风将干净衣裳取来。
    忽的,屋顶传来一声瓦力被踩碎的声响,丫鬟吓了一跳,灼华轻笑着安慰她,“无事的。”
    倚楼轻轻推开窗户,观察了一下四周情况,然后脚尖一点翻身跃了出去。
    两人在屋里静静的听着动静,屋顶热闹的厉害,好似有个舞姬在上头轻舞。
    丫鬟忽的开始说热,然后似吃醉了酒一般,双颊嫣红了起来,摇摇晃晃了两下,倒下了。
    灼华下意识的看向那香炉,调虎离山呐!
    她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手脚无力,摸摸脸颊竟也是一片滚烫,然后就听到一声“吱呀”门被打开了,透过屏风看过去,灼华隐隐约约瞧见一男子身影,似有些熟悉,想看清,头却愈发的沉了起来,就似吃醉了酒一般。
    灼华用力握着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可越到后面手上的力道越无,待那身影跨进里间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
    那身影慢慢靠近,然后她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似走了几步,放到了床上,灼华想挣扎,想看清楚是谁,最后却只能跌进昏迷之中。
    大约是倚楼和刺客的打斗惊动了附近的人,一下子事情又传去了宴息处,陆陆续续不少人聚了过来,窃窃私语着,神色各异。
    “县主?县主可在里头?”蒋大夫人拍着们,朝里头喊着。
    这时候有人有个丫鬟从外头进来,蒋大夫人过去一瞧,正是她使来陪灼华更衣的丫鬟秋鹿,顿时心惊的更厉害了,“你怎么在外头?”
    秋鹿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县主说有些口渴,叫我取些清水来。”
    “不如破门吧!叫了这好一会子了,别是、别是出什么事儿了。”
    不知谁提了一句,倒是引来几位贵客附和,“敢在沐王妃大婚时动手,可见对方不是什么善茬,县主柔弱,身边又无几人跟着,可别……”
    蒋大夫人心里更急了,要是人在她府上出了事儿,可与定国公府面前交代不过去了,怕是亲戚也做到头了,咬了咬牙,喊了男子回避,让魁梧的婆子将门撞开。
    “碰!”“碰!”“碰!”
    婆子猛的几下,里头门栓被撞断,门打开了。
    身旁的妈妈忙扶着蒋大夫人走了进去,“天爷啊!”
    蒋大夫人刚绕道屏风边上,生生停住了脚步,双目爆瞪,手捂着唇,颤了颤,一脸的震惊的样子。
    众人见着她如此表情,众人内心的好奇纷纷窜了出来,几位胆子大些的夫人悄没声儿的挪了步子跟了进去,定眼一瞧,大床被下了帐子,地上一片狼藉,男人的袍子女人的裙衫扔了一地,一股浓浓的暧昧缠绵之意赫然眼前,顿时脸色精彩了起来,“天爷啊……”
    蒋大夫人听到身边又惊呼声,这才反应过来,忙将人拉出去,可外头想一窥究竟的人太多了,尤其其中还夹杂着挑事儿的,她独自一人哪里拦得住,不一会儿,这间不算小的屋子里已经站了四五个人了,门口的几位也纷纷伸着脖子往里头瞧。
    蒋大夫人眼看事情不对,赶紧让身边的妈妈去请定国公夫人,再将门赶紧关上,可不能再让人闯进来了。
    那几位夫人似乎都挺泼辣的,一点都不为撞到这种事情感到尴尬,眼神巴巴的往里头瞧,蒋大夫人没办法,只好站在了床前挡住了幔帐,以防这最后一点脸面也被人给掀破了。
    刑部侍郎何时的夫人捻着帕子压了压嘴角,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你怎么会出去的,县主和……里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秋鹿似乎没想到自己离开一小会儿的时间,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顿时吓的腿都软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因为要等着县主身边的千户大人去取衣裳,奴婢便陪着县主等着,后来似有刺客,另一位大人出去查看,还打了起来,后、后来人似乎走远了,县主说有些口渴,想吃些清水,便叫了奴婢去取。怎么、怎么变成这样的,奴婢不知道啊!”
    “刺客方走,你便敢留了县主一个人在此处!也不怕他们是调虎离山。”何夫人惊了一声,看了看那丫鬟又瞧了瞧屏风里头的情状,掀了掀嘴角,幽幽一声,“该不会县主是糟了刺客算计了吧?”
    “调虎离山?”右都御史邢苒的夫人冷笑一声,“怕不是想要调虎离山的不是刺客,而是县主吧?不弄走了身边伺候的,哪能与情郎幽会啊!”
    “会情郎?”何夫人双手贴着心口,一脸惊讶,“不会吧?县主才多大?”
    “行了!”蒋大夫人闭了闭眼,知道灼华怕是着了人家的道了,她不是蒋邵氏,心里是喜欢灼华的,可如今也只能道一声可惜了,“各位请回宴席吧,此时我会与定国公夫人处理的。”
    何夫人却道:“还是别叫离开了吧,若是有什么问了清楚,如今外头还有那好些个贵人听着,如今听了个隐约,若是话传话的,再弄出个什么难听的,怕是对县主名声也不好。”
    蒋大夫人头痛的掐了掐眉心,一时大意,竟让这些人闯了进来,如今怎么做都是骑虎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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