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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南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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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
    你们是谁?
    扇形广场上, 有人面露茫然,有人不动声色, 更多人则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
    过了小片刻后,有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自远处传来:“说资格这话就折杀我等了。放眼修真界,若是连能让修真界冰封千年的新任渊南王都需要谈资格二字, 那也就没人敢谈资格了……”
    离音垂了垂眼,似是笑了下,“没办法,我想凭实力说话时, 有人要跟我讲身份;我想凭身份说话时,有人又要跟我讲实力……我脾气不太行, 这样的经历多了,难免就有些不耐烦。所以需得等到有了身份又有了实力了, 才以为自己终于有了‘资格’来说说事了……”
    她抬起眼来,看向天的那边,“若是诸位刚好不在这些人之列,那请恕我小人之心了……”
    一番话, 似是意有所指。
    对面沉默了半晌,到底退了一步,“渊南王多虑了, 我等并不曾这般想过。今日前来,也并不曾有冒犯的意思。实则……实则我等前来, 乃是想请渊南王解惑……”
    解惑?
    离音眼皮子一掀, 似笑非笑, “这倒是奇了怪了。今日我渊南大宴,宴前论道,多的是解惑时机。诸位既是想求一个答案,不来赴宴也就罢了,反倒陈兵我渊南境外……”
    她嘴角笑意微凉,“难不成是我欠了诸位的,诸位这是来讨要了不成?”
    陈兵渊南境外?
    这话若是再往深了说,那可就有点诛心了。
    都知道离音这个煞星不好对付,哪知道她竟然这么不客气。
    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得忍耐。
    对方沉默了半晌,再次退了一步,“我等实无意冒犯,不过是结伴而来而已,并不曾想过要威逼渊南。之所以不曾入境,乃是……乃是慑于渊南威势……”
    承认这一点似是有些艰难,对方便说得含糊其辞。
    离音不客气地拆穿了,“什么慑于渊南威势,不过是当年做了亏心事,怕我渊南报复,怕宴无好宴,入了渊南境之后就有来无回吧?”
    离音嗤笑一声,“行诡道而忘本,以至于小人之心度人。当我渊南是你们这样的?”
    她冷下了脸,“爱来不来,我还得上赶着求你们不成?”
    离音这般不客气,倒让这群人安下了心。
    看来渊南的确没有翻旧账的意思,此行应该是安全的。
    一群人终于磨蹭着往源渊城来。
    在扇形广场上端坐着的人也是坏心眼,似是怕别人不认识这群后来的人似的,还纷纷叫破了人家的来头。
    人族妖族这边,走的是阴阳怪气路线——
    “哟?这不是慑魂族新上任的族长牵形嘛,许久不见了,老哥一向可好啊?”
    “啊呀,幻傀族长,失敬失敬……”
    ……
    “霞鸢妖王!什么大风竟然把您也给刮来了?您不是说人家就算是请你你也不来吗?看这样子,人家必定是三催四请了吧?还是您霞鸢妖王有排面!”
    ……
    魔族这边,直接就是开口嘲讽了——
    “影魅魔王?笑死人了,你们那副天老大你们老二的气概呢?我寻思着天也没塌啊,你们怎么就怂了呢?”
    ……
    扇形广场上一时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可事实上,这样的热闹只是场面上的。在场的只有不到三成人是真的来聊天来了,剩下的七成,心里都各有打算,以至于连聊天都心不在焉的。
    许多人都在关心一件事——渊南论道。
    来之前众人已经知晓了,在大宴开始前会有一个渊南论道的环节。大多数人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论道论道,论的就是天道啊!
    旧天道已经成为历史了,新的天道正在应运而生。而离音作为亲身修补天道的那个人,还有谁能比她更了解新天道的模样吗?
    事实上,大多数人根本不关心新天道是何模样。他们真正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飞升!
    新天道下,飞升是个什么说法?
    倘若不是有飞升这件事压在前面,在座的又有哪一个能老实得了?
    都是一方大势力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真的忌惮渊南一族,也不至于要如此伏低做小。这会儿众人之所以“忍气吞声”,一方面是希望离音能在飞升之事上给他们行个方便;另一方面也是替自己的“身后事”考虑。
    倘若真的能顺利飞升,自己走了,自家的势力势必会少了个庇护人。这会儿与各大势力结个善缘,于自家势力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正好,急着寻求飞升的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场上的气氛便难得平和。
    离音对这些人的打算心知肚明。
    可问题是……世上哪儿来那么便宜的事呢?
    不论是从前还是此后,飞升从来都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很早很早以前,在本源修真界的飞升通道还未被堵住时,飞升背后,是荒芜之地右河道上密密麻麻的墓碑。
    那里埋葬了多少人,就有多少人是折戟于飞升的临门一脚上;
    十多万年前,飞升背后又染上了渊南族人的血,绑上了渊南一族十多万年的自由……
    一谈飞升,满满都是血腥味。
    时移事易,的确有些东西变了,可也有些东西是不改的。
    这群人这些年又做了什么好事了,竟然就敢对飞升心怀期待,甚至跃跃欲试?
    但愿你们以后还会这般向往飞升!
    离音忍不住露出个冷笑。
    ——
    三声钟声响过,换了一身常服的离音再次出现在扇形广场上。
    一尊王座出现在她身后,正好摆在渊南正殿的石阶之下。离音一掀衣摆坐了上去,而后抬起眼来看人。
    这架势隐隐透出一股强势的意味,人群不由得慢慢安静下来。
    离音也没废话,一开口就直奔重点:“渊南论道,第一道,论飞升!”
    人群立时兴奋起来。
    离音道:“新天道下自然是有飞升的。飞升也很简单,总结起来不过八个字:道途之巅,因果得偿。做到这八个字,就能立地飞升。”
    道途之巅,因果得偿……
    有人面带沉吟,有人满脸茫然,还有的人则若有所悟。
    又过了半晌,有人忍不住问了:“敢问渊南王,这八字何解?”
    离音这会儿意外的好说话,“所谓道途之巅,就是你的实力本身要达到此界所能纳下的巅峰。登峰造极者才能尝试飞升……这一点不难理解吧?”
    “至于这因果得偿……也很简单,你在此方天地出生、成长、修炼有成。这过程中必然欠下了种种因果。何时这些因果得清了,红尘业障得消了,你就能经由飞升离开此地。”
    听起来是挺简单的。
    修为尚浅的人刚想信服地点头,一转头看见周围那些老前辈们凝重的神色,又忍不住心里惴惴。
    难不成还理解错了?
    有人又问离音,“那要如何才能知道我的因果有没有理清呢?”
    “这是个好问题。”离音脸上的笑显得有些莫测起来,“飞升就好比是另一种突破。等你到了那个修为了,你自然就能感应到飞升的契机了。但我得提醒各位一句,飞升是有风险的……”
    “大多数修士都只有一次飞升的机会。等你到了能飞升的时候,就会迎来飞升劫。过了这个飞升劫就是海阔天空,但若是侥幸没过,那就是身死道消。”
    人群一时喧然。
    这意思是,活了这么多年了,还有可能因飞升失败而死了?
    众人一时都有些不能接受。
    离音点了点扶手,笃笃笃的声音吸引了众人注意力。
    众人又渐渐安静下来。
    离音看着众人,“这事不是很自然的吗?我以为大家应该都能理解才是。修真这一途多少个坎儿都是没过去就没了。攀脉是一次,小劫难是一次,顶多如今再加上个飞升罢了。”
    她幽幽道:“哪有平白得来的机缘,富贵险中求,这不就是修真吗?”
    人群里有人应和出声,“这话说得不错。修真一向是优胜劣汰。咱们当年闯过了攀脉期,闯过了小劫难,没道理还闯不过一个飞升劫了!这事做得!”
    有人反驳出声:“说得轻巧。你哪知道这飞升劫是难是易?因果因果……因果关乎心魔,关乎红尘孽障。你敢说你走到如今,每一件事都做得问心无愧?飞升劫上,万一一个不慎,届时可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兄台这话奇怪,当初你闯攀脉期、闯小劫难的时候,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如今这般忌惮飞升劫,该不能是这些年做多了亏心事,自觉迈不过这道坎儿了吧?”
    “再说了,如今这个局面,总比当年连飞升的机会都没有来得好得多吧?身在福中不知福,惯得你!”
    议论声不止。
    又过了许久,才又有人问离音,“这飞升劫又该如何引来?”
    离音便笑,“我尚未到飞升的时候,这就爱莫能助了。不过我私下里想来,也许就像是迎接小劫难或者是冲击下一个修为阶层一样吧?要么是静静等它来,要么是主动朝着它发起冲击……”
    离音这话刚落没多久,天空中忽然有紫色的雷云聚集而来。
    而紫色雷云的中心处……
    人群一下子散了个干净,露出了中心处闭眼打坐的那四个人来。
    “啊,是慑魂族的牵形!他这就引了飞升劫了?”
    “还有散修观真老人。”
    “那是明柏尊者。”
    “还有个魔族呢!”
    “他们怎么这时候引了飞升劫了?也太草率了吧?”
    “那关咱们什么事?正好就近看看飞升劫才是正经。”
    离音也没想到眼皮子底下就有人迎了飞升劫,一时都愣了下。
    人群议论声纷纷,但不一会儿就又安静下来,全神关注着此事。
    天空中雷云酝酿,却迟迟没有落下。
    最先有反应的是慑魂族牵形。
    他的面色很快苍白起来,额头上冷汗不住冒出,眼皮子底下一双眼珠子乱转,似是想挣扎着醒来。
    众人不由得提起了心。
    紧接着,天空中忽然有一道白色的闪电来,兜头打在牵形头上。只一下,就将这还在挣扎着的人劈得生机散近,直接化成了一块黑炭。
    又一道闪电来,直直打在原处。黑炭由此碎为粉末,风来,很快就消散于无踪。
    这两道闪电,似是开启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开关。自那以后,那位观真老人也好,明柏尊者也罢,甚至是那位魔族也难逃厄运,都在两个呼吸的时间内就化作虚无。
    前后不过十个呼吸的时间,四个活生生的人就没了。
    众人这时候才忍不住惊悸。
    后三个人算得上孤家寡人,一时还不至于引起什么纷争,可牵形就不一样了。他身后站着的可是慑魂族。
    自家新任的族长就这样活生生没了,慑魂族哪能接受得了?
    “离音,你这是在报复!”有人惊怒道。
    离音顺着这声音看去,看见了一脸愤恨的慑魂族牵影。
    她竟然没有觉得很意外。
    慑魂族好像就是这种德行。
    牵影的声音又气又急,“这是阴谋,肯定是你施诡计杀了我族族长。请各位不要听信她谗言。什么飞升,飞升劫的,都是假的!她一定是在报复!当年我等与渊南族可有着血海深仇,你们难不成真以为她心里能不恨?”
    渊南族人还未来得及反驳,离音就抬了抬手。
    还在原地破口大骂的牵影忽然直直飞了出去,一口逆血上涌,瞬间就伤重近死。
    离音漫不经心理了理袖子,“报复?我若是想报复,直接动手就是了,何至于跟你们费这个劲?还是说你们觉得以我的实力,杀不了他区区一个牵形?”
    这话以及这做派着实有些嚣张了,慑魂族的人刚站起身,想跟离音理论理论,迎面就让一股可怕的灵力狂潮狠狠压了回去。
    离音只是释放了一瞬的灵力威亚,很快就收了回去。
    但就是这冰山一角,也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她的灵力威亚远比牵形的来得凝实。
    她是真的有能杀了牵形的实力!
    好些人不由得面色凝重。
    离音伸出手,掌心一捧灵力似潮水一般涌动着,直直散进了风里。
    修为有成的人这瞬间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忍不住朝她看了过去。
    片刻后,离音收起了手,掌心微合,似是抓住了什么。
    她细细品了品手中的东西,神情变得有几分微妙起来,隐隐透着股嫌恶。
    她看向慑魂族人,“我手中的乃是牵形身死道消之前的画面,给你们一个选择,要么现在就跟我道歉,要么我就将这场景公之于众……”
    慑魂族人却一个赛一个硬气。
    离音冷笑一声,“看来你们是真的对自己族内的那些烂事一无所知。”
    她说着,伸手在眼前的空气中一抹。
    一道水镜荡开,镜中渐渐有了人影。
    接下来,在场的众人就被迫看了一出父子相残、弟嫂通奸乱|伦、□□上位的故事……
    而故事的主角,正是牵形本人。
    画面到了更不堪的场景之前,离音挥了挥手,将其拍散了。
    慑魂族人面色通红,几乎要指着离音的鼻子破口大骂,说她侮辱慑魂族名声。
    可在座的众人都不是傻子,隐隐约约也听过慑魂族的一堆烂事。虽然知道得不全,但空穴来风,哪能没有点说法?
    众人对离音的忌惮更浓。
    离音一扫四周的人,嘴角的笑意冷冽,“这话我只说一次,本君不屑得在此道上骗你们。飞升劫是真是假,是难是易,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我如今跟你们讲了,那是我讲道义,而不是我欠你们的!”
    “至于如何准备飞升劫,何时度飞升劫,又如何消因果业障……那都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
    人群窃窃私语了半晌,忽然有一人道:“我倒没有怀疑渊南王的意思,只不过……往日里渊南一族几乎与沉魁、与洗剑宗、与您的一众故交们同气同声,可今日咱们争论得这般久了,怎么您的故友们却一句话都不说的?”
    这是说离音的故友们都没开过口,显得很奇怪吧?
    离音便笑,“这不奇怪,因为我早就告诉过他们了。我自己知道的事,我愿意跟他们分享,有问题吗?”
    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薛莹这时候也站出来了,“是的,我早就知道了,有问题吗?你们嫉妒吗?”
    离音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老实一点。
    她站起身来,声音有些凉薄,“假使我再三证明,说我能告诉你们的事都已经告诉你们了,我相信还是有人不信。这就跟当年我渊南再三跟你们解释渊南精血不能帮助飞升,可你们还是执迷不悟一样。总有人觉得自己吃了亏,总有人觉得别人对你留了一手。可当你们这样想的时候,也不妨扪心自问,你们有什么资格?”
    “我现在是发现了,有些人就是不能惯着,越是惯着他们就越会蹬鼻子上脸。”
    离音看向众人,意味深长道:“当年我只身修补天道,算是救了各位一命吧?我与各位非亲非故,并没有理由救大家。所以,如今你们都欠我一份买命钱。说吧,这份买命钱,你们打算怎么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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