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垣打下去的手顿了一下，偏头往温庭玉这边儿看了一眼。
    温庭玉舒了口气，胸腔还是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又连着片的疼。
    肋条肯定都要断了，温庭玉心里想。
    结果这口气还没舒完，温庭玉看着陆垣的手朝自己伸了过来，紧接着，越过自己，往后面抓了一把。
    温庭玉愣了一下，然后他感受到有液体滴在了自己的脸上。
    血。
    温庭玉往后看去，陆垣的手握住了朝自己扎过来的刀，血已经渗了一大片。
    啊温庭玉喊了一声，用尽全力朝身后那人踢了一脚，那人手撒开了刀，陆垣依旧握着没松手。
    陆垣！温庭玉抓上了陆垣的右手，使劲掰着他的手指头，陆垣的手攥得发白依旧没松劲儿，温庭玉使劲喊了一声，你他妈松开啊！
    他能感受到陆垣的僵硬，他抓着陆垣，陆垣在发抖。
    陆垣说不出话，喘气都气息不稳，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开口，我不敢
    我害怕
    不能不能因为我
    陆垣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颤抖，声音里透着绝望。
    温庭玉看着血越来越多的流下来，使劲敲了一下路远的手，你他妈！先松开！手！
    陆垣手上脱了力，刀掉在了地上，温庭玉立马捡了起来。
    剩下的几个人都站在了原地。
    操地上的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了起来，往地上啐了口痰，里面混着血，敢他妈揍老子？！
    温庭玉猛地冲了过去，光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摁在了电线杆子上。
    别动！温庭玉忍着疼，冲光头喊着，再他妈动一下我直接捅进去。
    光头看着他，冷笑了一声，怎么着？还不上钱还打算杀人灭口啊？！
    让他们都过来。温庭玉说。他欠你们多少钱，我替他还。
    光头眯着眼看了看他，你他妈谁啊？
    我是你爹。温庭玉说，要钱就按我说的做，不要就他妈试试看，你自己带来的刀快不快。
    你替他还？光头瞥了他一眼，你他妈知道多少吗你就替他还？还的上么你？
    这个。温庭玉把兜里的车钥匙拿了出来，够么？
    光头看着手里的那把钥匙，虽然不认识型号，但是牌子他知道。
    他冲后面的兄弟招了招手，看着他俩。
    没钱还就别他妈借。光头瞥了他一眼。
    温庭玉没理他，刚才硬撑着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现在他觉得全身都要碎了，刚才那下打的全是要害，能到现在都没疼晕过去完全靠的是意志力。
    温庭玉直接坐在了地上，地上很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垃圾还在地上没人收拾，温庭玉压根没看见。
    陆垣还在旁边坐着，胳膊耷拉到了地上，手上的血流的周围到处都是。
    温庭玉又使劲从地上朝陆垣那边儿蹭了蹭，掏出了兜里的手机。
    摸出来之后打开屏幕的时候看到了裂痕，他用手摸了一下，应该是屏碎了。
    同时看到了上面沾的血，温庭玉抬起手，看到了自己手上的血，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手上也被剌了一道口子。
    操
    旁边的小弟应该是收到了老大确认收货的指示，骂骂咧咧的走了，手上的棍子敲在旁边的柱子上砰砰直响。
    温庭玉伸手摸了摸陆垣的兜里，摸到了手机，陆垣猛地抬头。
    手机。温庭玉龇牙咧嘴的说，咱俩要死街上了。
    陆垣掏出手机来递给他，手上的血沾到了手机上，温庭玉接过来打开的时候界面上红的比他的还厉害。
    拍鬼片儿去吧。温庭玉没点解锁，直接拨了号，打完120之后才真正跟脱了力一样跟陆垣瘫在了一块儿。
    算结束了吗？
    温庭玉来不及细想，只觉得脑子很沉，身子也很沉，眼前又开始冒金花，然后开始变得越来越黑。
    不能晕，起码这时候不能晕，救护车还没来，陆垣这个状态他不放心。
    眼皮很沉，温庭玉看不到东西，只能凭着意识往前抓，手上触碰到了温热，陆垣的手挨了过来，温庭玉抓住了，还安抚性的捏了两下。
    恍惚中还听到了陆垣说了什么。
    再想认真听的时候，温庭玉已经失去了意识。
    还是晕的早了，温庭玉最后一瞬间在想，不过在失去意识前一秒听见了远处的救护车声。
    还挺快的。
    怎么上的救护车，怎么去的医院，怎么检查的，温庭玉完全不知道，这一觉睡得非常沉。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又好像一直都在活跃着。
    他感受到陆垣走过来坐着，然后用手握着自己的胳膊，房间里细微的声音他都没放过，但他转念一想，陆垣肯定跟自己一样还躺在病床上，怎么可能会过来。
    现实与想象交叉在一起，温庭玉的意识乱作一团，但一致的是每个场景都有陆垣。
    最后是陆垣替自己接下那一刀时的样子。
    茫然，害怕，还有血。
    温庭玉猛地睁开了眼睛。
    成片的白让他有一瞬间的刺痛，他立马又闭上了眼，旁边有人在说话，哭声渐渐传到了耳朵里。
    哭声？
    温庭玉再次试着睁开了眼。
    看到了旁边抹眼泪的阿姨还有一旁黑着脸的老爸。
    温庭玉愣了一下，老爸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有陆垣怎么样了？
    温庭玉扭了扭头，动作还没一个拇指盖儿大就感觉到了疼，倒抽了一口气。
    离得最近的沈阿姨最先听到了声音，往这边看了看，守业，快，小玉醒了。
    阿姨温庭玉喊了一声，又看了看老爸，爸。
    别叫我爸！老爸冷着声音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脸喊我爸？
    你们怎么来了？温庭玉问，陆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温庭玉！！老爸的声音突然提高，你想好自己该说什么再说话！
    守业孩子刚醒，你别跟他吵。沈阿姨在一旁小声的劝。
    温庭玉已经没有力气跟老爸吵，他现在非常想知道陆垣到底怎么样了，陆垣比他受的伤还要重，光是手上的血流的他都害怕。
    温庭玉伸着手去够服务铃，被老爸一只手打了下去，你想干嘛？
    问护士。温庭玉看着老爸。
    就为了个保镖？老爸冷哼了一声，你给我好好呆着，等好了尽快出国。
    温庭玉闭了闭眼，过了几秒钟才睁开，努力让自己的怒气内部消化，他不想这个时候还跟老爸做这些无意义的争吵，他想尽快看到陆垣，想确认陆垣没事。
    不是保镖。温庭玉说，是男朋友。
    温庭玉话还没说完，老爸的巴掌已经扇在了他的脸上，非常轻脆，温庭玉都觉得脑子嗡了一下。
    干嘛呀这是！沈阿姨在一旁带着哭腔跑到老爸身边拉住了手，守业，你别冲动，小玉他他就是说着玩儿的。
    不是。温庭玉说，就是男朋友，不过是我追的人家，人家还没答应呢。
    你他妈怎么能这么不要脸？！老爸指着他骂。
    跟您比差点儿。温庭玉笑了笑。
    你！！老爸的巴掌再次举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打了！沈阿姨劝住了老爸。
    温庭玉忍着疼从床上起了身。
    你干嘛去？老爸问。
    去找我未来的男朋友。温庭玉说，他那个伤是为了保护我才受的，我得确认他有没有事儿。
    你今天出了这个门就别想再回温家！老爸喊了一声。
    温庭玉笑了笑，扶着旁边的柜子，爸，别管我了，真的。
    从您把我送回来的那天开始，我就没想过再回来。温庭玉说，之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
    身上还是疼，但温庭玉可以忍。
    他走出了病房，连看都没看门口的温琢。
    他想见陆垣。
    想知道他有没有事儿。
    想摸到他。
    然后抱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了吗？才刚开始。
    感谢地雷：
    温白1；沈琼.1；
    感谢营养液：
    第39章 第 39 章
    也许是温庭玉穿着病号服站在那儿等出租车的姿势太过可怜, 旁边一对儿刚准备上车的小情侣朝他招了招手。
    你先上吧，我们不急。那女生说。
    谢谢啊。温庭玉朝他俩笑了笑，钻进了车里, 他走出来的时候挺怕老爸突然犯病过来直接把他抓回去, 不过直到车子发动他都没看到老爸他们从医院里走出来。
    挺好的。
    老爸是怎么知道的他已经不关心了，或许是医生通知的，或许是温琢不知道在哪儿知道的消息然后通风报信的, 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了。
    陆垣那个没良心的玩意儿居然没在旁边守着！
    温庭玉去问了前台，陆垣压根就没住院，那人都伤成那样了还硬撑着。
    是不是要给他颁个自强不息的奖章啊？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 温庭玉拿出刚从旁边的店里买的手机来看了看，才十点, 但看到日期之后又吃了一惊。
    自己居然睡了一天, 而且居然没被疼醒。
    温庭玉打开q信转了一圈, 又把每个可能联系到他的通讯工具看了个遍儿, 确定了陆垣一句话都没联系过他。
    天完全黑了，陆垣看着对面小区天台亮起来的led灯，一会儿蓝一会儿红的，闪的眼睛疼。
    但是他没动。
    他在这儿坐了一天，看着天从暗到亮再恢复到黑暗。
    天台上人少, 自从老妈跳楼之后更像是荒废了一样，偶尔有几个胆子大的上来晒被子，有一个一直忘了收, 从昨天晒到了现在。
    陆垣从黑暗里看向那个被子, 上面的图案他忘了是什么，也有可能一直都没注意，现在借着一点点灯光, 越看越像一个人。
    一个张牙舞爪向他扑过来的人。
    陆垣低下了头，发现自己控制不住的在发抖。
    有些画面也许一辈子也忘不了。
    陆垣使劲攥了攥拳头，疼痛让他从某些痛苦的回忆里抽离出来，但马上另一个又立刻席卷了他。
    他不想呆在医院，更不想呆在家里。
    不管哪一个地方都有温庭玉的气息，然后会让他想起来躺在病床上的温庭玉，被他害成那样的温庭玉。
    没有地方可以去，最后到了这里。
    陆垣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仿佛看到了老妈在这里往下坠落的瞬间，一遍一遍在他眼前播放，突然有一种自虐般的快感。
    要不是因为你。
    这个句式仿佛一个魔咒，哪怕过了这么久，陆垣都忘不掉。
    脑子里播放到第不知道多少遍，陆垣攥紧拳头使劲朝墙上锤了过去，胳膊在面前挥动着，老妈的身影灵巧的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触碰，最后停靠在某个他伸出手都够不到的距离。
    只要他往前一厘米，他就能碰到。
    但是陆垣动不了。
    身体像是被定在了那里，只能机械地伸着手臂，看着老妈的脸一寸一寸的在他面前变得清晰。
    他看见了老妈开口，在黑暗里无声的开口。
    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一张一合的嘴型。
    都，是，因，为，你。
    陆垣觉得非常无力，仿佛整个人都在往下坠。
    掉下去，掉进黑夜里。
    恍惚中看到了温庭玉朝自己伸出手，背后是成片的光，和刚才的一样刺眼。
    同样只剩一厘米的距离，陆垣缩回了那只伸出去的手。
    不能握住。
    温庭玉不该跟他一起忍受黑夜，只要在他身边，温庭玉的光芒总有一天会被吞噬。
    温庭玉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看不见尽头的绝望里，他的未来很明朗，那张他见过的录取通知书可以作证。
    刺眼的光从门□□了过来，从逆光中走过来一个人，陆垣抬头看着那道身影。
    身影走的很慢，仿佛迈出的每一步都很艰难，陆垣的眼睛停在那里。
    本来应该在医院里躺着的温庭玉出现在了这里，正在一步一步的朝他走过来。
    最后走到他的面前，陆垣看清了他的样子。
    可他妈算找着你了。温庭玉声音有点儿轻，发出的气息都不太稳，累死我了。
    陆垣看着温庭玉坐了下来，靠在他的身边，胳膊贴着胳膊，他的感官仿佛一瞬间全都回来了，他甚至能感受到温庭玉身上渗出的细密汗珠。
    我叫了外卖。温庭玉说，你饿吗？我有点儿饿了，不饿也陪我吃点儿吧，还有酒。
    嗯。陆垣看着他，这是他今天发出的第一个音节，哑的自己都没听见。
    你嗓子怎么了？温庭玉转头看了看他。
    没事。陆垣说，你怎么出院了？
    待不下去了就出来了呗。温庭玉问，陆垣，你为什么没去看我？
    陆垣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去了，你那会儿没醒。
    一点儿也没诚意。温庭玉心情瞬间好了不少，语气里透着轻松，一般不都是在那儿坐到人醒么，跟我一块儿躺在那儿也行啊。
    陆垣看了眼温庭玉，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