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慢慢亮了。
    可是，曾泉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他和方希悠的婚姻，牵扯了太多太多，早就不是他们两个人自己的事情了。
    这一点，他和方希悠都很清楚。
    只是，这么多年的不幸，早一点结束，在这个时候结束，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算是解脱，不是吗？
    曾泉苦笑了下，起身了。
    “泉儿。”岳父的声音，传入曾泉的耳朵。
    曾泉忙走到岳父的床边。
    “爸，您怎么了？是不是我吵到您了？”曾泉问。
    方慕白微微摇头，曾泉打开了床头的灯，方慕白看着他。
    “你，都知道了吗？”方慕白问。
    曾泉点头。
    方慕白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希悠啊，真是，真是糊涂到家了，真是。”
    “爸，我们，离婚了。”曾泉道。
    方慕白看着曾泉，道：“想好了？”
    曾泉点头。
    方慕白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结婚，是我们这一辈，甚至，是你们的爷爷姥爷们决定的。我们都希望你可以承载着我们的梦想走到那一步，为了你能走到那里，必须联合尽可能多、尽可能强大的力量支持你。那是一条艰难的路，失去了支持，你，没有办法。所以，我们才促成了你们的婚姻，包括领导。”
    曾泉，不语。
    “领导他一直都很喜欢你，他把你培养成他的接班人，培养成一个合格的、优秀的接班人，希望你可以继承他的梦想，实现我们所有人的梦想。”
    方慕白说着，眼眶含泪，“我们，有太多的事没有办法做完，就算是穷尽一生，都没办法把所有的事都做完。”
    “爸。”曾泉坐在岳父身边，道。
    方慕白看着曾泉，叹了口气，道：“需要一个崭新的领导人带领他们走向胜利。而你，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是我们选中你的原因。我们努力把你打造成我们希望的样子，也希望你可以把打造成我们希望的样子，让我们将来离去了，也可以不负前辈的期望。你的身上，流着曾家和叶家的血，只有你可以整合我们所有人的力量。所以，领导他明知道颖之爱你，明知道你和希悠性格有矛盾，却还是要支持你和希悠结婚，宁愿他自己的女儿一生孤寂。”
    曾泉的眼里，泪花闪闪。
    “泉儿啊，走到我们这个地步，什么个人得失，个人的幸福，早就置之度外了。如果我们只想着自己的得失，自己的幸福，那职工的幸福，谁去想？单位的得失，谁去想？”方慕白道。
    曾泉含泪点头。
    “我和希悠说，就算是你们离婚了，我也会集合方家全部的力量支持你走下去。可是，你也很清楚，走到那个位置上，需要多少人的努力，需要多人的支持。而最重要的，就是，稳定人心！”方慕白道。
    “爸，您放心，不管我能不能成功，您对泉儿的培养和支持，泉儿，永远都不会忘记！就算我和希悠不再是夫妻，您，也永远都是我的父亲！”曾泉道。
    方慕白微微摇头，道：“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对于下面的人来说，对于那些跟随方家的人来说，你，是不是方家的女婿，这一点会决定他们的选择。”
    “是，我知道。只要我是方家的女婿，他们就会一心一意支持我，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会舍弃，不会因为我的起起落落而生异心。”曾泉道。
    方慕白点头。
    “一旦我和希悠离婚，他们就会担心等我到了那一步，会不会抛弃他们，会不会打压他们。”曾泉道。
    方慕白点头。
    “爸。”曾泉道。
    方慕白叹了口气，道：“希悠做出这种事，让你和她继续维持婚姻关系，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也伤害了你，伤害了你们家。所以，你们离婚，就离了吧！至于如何善后，我们，再想办法。”
    曾泉，不语。
    对于曾泉来说，此时陷入了两难境地。
    和方希悠离婚，就会动摇整个集团的人心，毕竟，这个集团的核心力量是依靠他和方希悠的婚姻整合在一起的。是不是自己人，是不是自家女婿，这是非常影响人心团结的理由。
    虽然外公也曾是入驻的人物，可是，外公去世太早，而爷爷也是同样。到了今时今日，方家爷爷依旧活着，依旧影响着职场的走向。走到最后，不能失去方家。而方家，也是同样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
    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可以把方家的荣耀和影响力推到极限。但是，如果他和方希悠离婚，方家的支持者自然而然就会有疑问，他们花大力气推上去的人，会不会因为这一场离婚而秋后算账？
    连结发妻子都能抛弃，何况是他们？还不是会借助机会打压吗？
    那么一来，别说是登顶了，就算是他最终走到了那一步，也无法畅通实施下去。毕竟，治理一个单位，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个单位。没有那些能臣，他如何治理这个庞大的单位？
    “爸。”曾泉叫了声。
    方慕白看着曾泉。
    天，亮了。
    方慕白让秘书给领导拨了电话。
    与此同时，方希悠，也醒来了。
    睁开眼，她看见的，是沈家楠。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了。
    “想吃点什么？”他问。
    方希悠摇头。
    她走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洗了下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哭肿了的眼睛，蓬乱的头发，憔悴的面容，这，还是她吗？
    她方希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盯着镜子，方希悠，久久不动。
    沈家楠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听着洗手间里久久没有动静，不见她出来，难免有些担心，便起身走到洗手间门口，轻轻敲了下门。
    “你还好吗？”他问。
    方希悠听见了他的声音，没有回答。
    沈家楠担心，便推开门进来，看见她站在镜子前面，一动不动。
    “希悠。”他忙问。
    方希悠转过脸看着他。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问。
    方希悠却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沈家楠。
    她看着的，是自己，还是他？还是，自己的过往？
    “希悠？”沈家楠问。
    “你先出去。”方希悠道。
    “嗯，你有需要就叫我。”沈家楠道。
    说完，他想亲她的额头，却，还是没有那么做，给了她一个微笑，走出了洗手间。
    过了好久好久，约莫半小时，方希悠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等沈家楠回头，她已经是和刚才完全不同的一个样子了。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好像也洗了澡，只是，没有化妆。
    “抱歉，昨晚，叫你过来。”方希悠坐在他对面，道。
    沈家楠摇头，道：“没事。”
    方希悠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我，和他要离婚了。”
    沈家楠愣住了，看着她。
    “我和他说了我们的事，他，”方希悠说着，顿了下，道，“不怪他，这是我的错，我，没有办法怪他。”
    “希悠。”沈家楠起身，坐在她身边。
    “你，让我把话说完。”方希悠道。
    沈家楠点头。
    方希悠看着他，道：“对不起，把你牵扯到我们的事里头。”
    “傻丫头！”沈家楠叹了口气，轻轻搂住她。
    方希悠闭上眼，泪水，在眼眶里翻涌。
    “不是你的错，不要这样自责。好吗？”沈家楠道。
    方希悠低头，泪水，从眼里涌了出来，一颗颗打在她的手上。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她说。
    沈家楠，却没有意外，只是一动不动，搂着她。
    “你，为什么不问为什么？”她睁开眼，看着他，问。
    “认识你，爱上你，和你在一起，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我跟自己说过，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后悔这一切，永远，都不会后悔。”他说着，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抚摸，擦去她的泪。
    方希悠闭上眼，嘴唇颤抖着。
    “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为什么你们都不来指责我？为什么你们。”方希悠再也不顾自己以往的矜持，再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在沈家楠面前哭喊了出来。
    “希悠。”沈家楠叫了声。
    你们？是他和曾泉吗？
    “为什么你们都要一副理解我的样子？为什么要这样？什么，祝你幸福？什么不后悔？我是那么值得你们同情、让你们可怜的人吗？我，就那么可怜吗？”方希悠哭泣道。
    沈家楠微微笑了，擦着她脸上的泪。
    “你说，他不爱你。可是，如果，他不爱你，会这样不责怪你？会这样说祝你幸福吗？”沈家楠道。
    方希悠眼里的泪，滞住了。
    “希悠，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在我眼里是这样，在他的眼里，也是这样。你，没有安全感，你，需要人关爱。我是这么看的，而他，也是一样！”沈家楠道。
    一样的，吗？
    方希悠，却不知道。
    沈家楠起身，走到一旁，给她倒了杯水，看着静静坐在沙发上的方希悠。
    或许，这一切，对于他，还有她来说，都只是一个意外，一个，永远都不能再说的，意外。
    这样，也挺好，挺好的。
    一片安静中，方希悠的手机，响了。
    沈家楠把手机递给她，她赶紧拿过来一看，是，爷爷的秘书打来的？
    方希悠忙擦去眼泪，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