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云指了指黄二狗和陈小翠，轻巧地说：“人家黄二狗和陈小翠也是领了‘营业执照’的，你们凭什么把人家当‘无证经营’抓起来啊？既然都是‘有证经营’，你们睡得，他们又如何睡不得？”
    宝财、水生等人面面相觑。
    黄宝梁急了，叫道：“赵青云，你想要为他们开脱，也不能红口白牙地睁眼说瞎话吧？”
    “赵大村长，你大小也是个干部，说话办事，要丁是丁，卯是卯，可不能当着全村人的面信口雌黄啊。”七叔公站了出来，向赵青云伸出了手：“证据呢？拿不出证据来，以后村里的男男女女都胡乱睡到一起，还成何体统？”
    “太爷爷，太爷爷，在这儿呢！”小铁蛋一只手举着个红本本，另一只手拎了一大包衣服，又喊又叫地跑了过来。
    这小家伙，真是个机灵鬼，回家翻出了红本本，顺带把黄二狗和陈小翠脱下的衣服也拎过来了。
    众人哄笑着，给小铁蛋让开了一条道。
    小铁蛋跑到七叔公面前，举着红本本，说：“太爷爷，您看看，是这个本本么？”
    灯光下，“结婚证”三个烫金的大字格外的耀眼。
    赵青云笑一笑，说：“七叔公，我的话说完了，您觉得还该抽他们几下，您就抽吧！”说完，又用手指指了一圈，说：“哎，你们都别走啊，一会儿七叔公抽完了他们，就该轮到你们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那个青皮又喊：“抽，都脱了衣服，让七叔公抽！”
    叶贵回头，笑骂道：“三蹦子，你特么看戏不怕台高是吧？等你娶媳妇的那天，老子就带人把你按在床上，先抽几下子再说，看你还叫不叫？”
    三蹦子却不怕，接着叫道：“贵叔，就咱们村这个样子，相亲的姑娘来了扭头就走，等我娶上媳妇，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到那个时候，你恐怕胡子都白了，想抽都抽不动了。”
    “三蹦子，那我问问你，为什么相亲的姑娘来了就走啊？”赵青云接茬就说：“单单是桂花村穷么？不，人家害怕啊，有句话怎么说的？闺女一进桂花村，一辈子出不了婆家的门。大家想一想，要是你家的闺女，你舍得让她嫁到桂花村么？”
    话音刚落，叶贵等几家有女儿的村民纷纷点头。
    事实也的确如此，桂花村的叶、陈两姓，这么些年来，还真没有谁家把闺女嫁给黄家人做媳妇的。原先的会计陈子君，人聪明，长得也水灵，不知道有多少黄家的媒人把家里的门槛都快踏破了，可还不是执意嫁给了外村人。
    为什么？人家的爹妈说的多婉转，我们家君丫头穷惯了，野惯了，怕是守不了黄家的那些规矩。
    七叔公脸色煞白，指着黄宝梁，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扔下手里的荆条，掉头就走了。
    葛青莲忙接过小铁蛋手里的衣服，披在了陈小翠的身上。
    黄天成使了个眼色，宝财和水生忙走过去，给黄二狗和陈小翠两人松绑。
    黄宝梁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了。
    赵青云看了看他们的背影，接着说：“老人们有点旧观念，我觉得还情有可原。但是，儿子还小的年轻一辈，你们给我一个固守旧风俗的理由，把这个理由跟你们的孩子们说一说，看看他们能不能理解，要不要讲这种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问完这一句话，赵青云用犀利的目光扫过全场。
    “守个屁啊？谁家没有一两个儿子？谁家儿子以后不娶媳妇？别家守不守，我管不着，我叶家是绝对不守的。”叶朝富大声嚷嚷了起来。
    平时不多言不多语的叶朝富为什么敢站出来说话？因为他家大儿子今年过了二十，到了该说媳妇的年纪，托外村的婆娘保媒，人家都不敢答应，理由很简单，闺女嫁进来，受穷受累都能忍，就是桂花村的老规矩太多，怕是忍不了。
    叶姓和陈姓的村民，一个个都说，这种丑规矩守不得，不能守。几家儿子比较大的黄姓村民，也跟着附和，只是声音略微小一点而已。
    “黄宝梁，你个王八蛋，老子日你八辈子祖宗！”那边，黄二狗嘴里的抹布抽了出来，当即破口大骂。
    黄天成大声骂道：“二狗子，你瞎胡咧咧什么呢？他八辈子的祖宗，不是你祖宗啊？”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黄二狗楞了一下，有点傻眼了。
    陈小翠扑进葛青莲的怀里，失声痛哭。
    葛青莲抚着陈小翠的头发，轻声安慰着她。
    黄二狗挣脱了绳子，猛地冲出来，就要去找黄宝梁拼命。
    赵青云一看阵势不对，连忙死死抱住。
    黄二狗一边挣扎一边喊：“你放开我，驴日的黄宝梁，老子不砍了他的脑壳，就特么不是个人。嘛的，欺人太甚了。”
    赵青云见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把他摔在地上，大喊道：“你去，你去吧，你去把他砍死，砍死了好啊，他死了你去挨枪子，扔下小翠和铁蛋，叫别人再去欺负吧。”
    赵青云这么一喊，黄二狗就愣住了，坐在地上，揪着头发一言不发，呆呆地看着围观的人。
    铁蛋与陈小翠抱成一团，哭得声音都嘶哑了。
    “朝富叔，你招呼一下，让大家都回去吧！”赵青云看很多村民都过来围观，忙对叶朝富说。
    叶朝富招呼着众人，一窝蜂散去了。
    见村民们走远了，赵青云又让葛青莲把杨秀玉叫过来，让她们扶着陈小翠和小铁蛋也走了。
    赵青云挨着黄二狗坐下了，说：“二狗，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想哭就哭，想喊就喊，出出闷气，没有人会听到的。”
    “不，我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喊？我要让全村人都知道，我黄二狗不是孬种！我要叫他们看看，老子会让小翠和铁蛋过上好日子，谁也不能再欺负他们，谁也不能！”黄二狗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咆哮道。
    赵青云拉着他的手，生怕他又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兄弟，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黄二狗冲赵青云冷冷地笑了一下。
    赵青云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仿佛眼前的黄二狗，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二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