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泱泱泰然自若站在原地，冰凉的风卷起大衣裙摆，吹得人有瞬间清醒。
    工人们的目光里全是迷茫。
    江泱泱握紧手中老式的广播喇叭，清脆的嗓音通过广播传进众人耳朵里：“我能理解你们此刻的心情，沉重，迷茫，对未来不知该如何。对此，我表示抱歉，因为原则问题，无能力者，绝不启用。同样，能者用之。”
    “被下岗的工人，会得到一笔不菲的补偿金，这笔钱在国家新政策的影响下，你们可以自己尝试去做生意。留在厂子里的工人，我想你们可以在自己应对能力的位置，获得更大的报酬。”
    “我的话说完了，最后祝愿你们在新的一年，无论是留下，或者是不留下，都衷心祝愿你们在国家政策影响下，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话落，掌声雷动。
    她从高台下来，在众人希冀目光下，把手里的喇叭递给了薛志业。
    薛志业通红着双眼看着江泱泱，伸手怕了怕她的肩膀：“小江同志，好样的。”
    许多年后，在场的人，还会想起这番话。
    那个气质清冷宛如悬崖峭壁傲莲的女孩，用最动听的声音，为他们原本迷茫的人生，点燃一盏明灯。
    照亮前方的路。
    让他们在漆黑道路上，滚爬摸打时，依旧怀揣赤子之心前进，永不放弃。
    薛志业拿着大喇叭，对在场的众人道：“小江同志的话，相信大家都已经听见了。以后无论大家是留在厂子里，还是出去另觅工作，在国家日益飞速发展里，你们还担心自己找不到工作，养不活自家人吗？”
    薛志业的话让人深思。
    是啊，国家建立多年，大饥荒的时代都过去了，他们害怕迈不过这个坎，找不到新的工作吗。
    底下人窃窃私语讨论。
    说的话题几乎都围绕着“留下来，还是不留下来。”
    角落里的人听着这话，放在袖口的手逐渐握紧，瞪了眼江泱泱。
    妖言惑众。
    他站起来，提高声音道：“你话说的好听，要是我们找不到工作，你能负责吗？”
    正与陆云苍说话的江泱泱，听见那人的话，一挑眉。
    目光落在他身上。
    说话的男人，约莫三十出头的模样，五短身材，生的一副鼠目寸光的猥琐脸庞，一双眯眯眼小却精明。
    薛志业看着站出来闹事的人，惯常里和蔼的表情变冷：“倪永康，你别给我在那里张着嘴巴就乱喷粪，平日上工干活，咋不见你那么积极？”
    倪永康笑眯眯道：“厂长，这可是关乎咱们厂子生死存亡的大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而且，那人报酬丰厚。
    只要他三言两语找茬，搅黄这事，就给他一笔巨款。
    动动嘴皮子的事，就能拿到这么多钱，傻子才不做呢。
    别人不清楚倪永康的为人，薛志业是他十多年的领导。
    一眼就看穿了倪永康龌龊心思。
    这丫的就是故意找茬的！
    薛志业道：“你就赶紧给我闭嘴，我就烧高香了，小江同志说的什么话，大伙都是心里有数，用不着你在张嘴乱说。”
    倪永康不依不饶：“她口说无凭，既然说了要给我们找工作，就得落到实处，是不，同志们？”
    一看就是故意找事的人。
    薛志业气得发抖，可是工人们也低声道。
    “对啊，说了要给咱找工作，必须落到实处。”
    倪永康抓紧了这点，使劲找事：“落不到实处，凭啥让我们同意收购厂子，空手套白狼，这和黑市里的倒爷有啥区别？”
    薛志业气急：“你——”
    “薛厂长，我和他说两句。”
    陆云苍出声打断了薛志业的声音。
    倪永康看着站出来一身军装，身姿伟岸的男人，心中犯怵。
    嘀咕道：“那个人怎么没有告诉我，有军人在？”
    只是想到那笔钱。
    倪永康咬牙，娘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为了钱，咋说也得搅黄这事。
    他端着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与陆云苍说：“哟，还是个当兵的，咋的，是见收购不了我们厂子，准备出武力镇压了？”
    陆云苍上前，强悍气势逼近倪永康，吓得他一抖。
    妈的——
    这当兵的，一定上过战场，杀过人。
    那通身气场，就像是从腥风血雨走出来的人。
    陆云苍居高临下俯瞰他：“你好，同志。您是对国家这次项目推进新政策有意见吗？或者是有什么不满？”
    一针见血。
    将倪永康找茬的话，上升到对国家政策不满，令他当众下不了台。
    倪永康掌心冷汗生津，故作镇定：“长官，您看你这话就说的让人害怕了，明明我只是质疑下，咋就上升到对国家不满了？”
    旁边，柔柔的女声响起：“如果您是对我提出的意见不满意，我会和项目负责领导张菁华同志反馈，但是收购三八八服装厂的事，国家批准文件已经下达，是不能轻易反悔。”
    倪永康看着一旁的江泱泱。
    清风卷起她的发梢，女人模样俊俏，偏生生眉宇间带着一丝肃杀。
    倪永康心中一颤，未语。
    此时，陆云苍抓准时机开口：“我不懂商场之事，却知道上战场之前，军心的重要，这位同志的话，已经动摇人心，有点过了。”
    冰冷目光扫过倪永康，吓得他双腿打颤。
    这对夫妻一唱一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真是不给他活命的机会了。
    苟延残喘也罢，死也要拖个垫背的。
    倪永康撕破脸皮：“那又如何，你们拿着国家当筏子，不给我们老百姓活路，还不容忍我说两句了？”
    “我们没有让你不说，只是国家文件已经下达，非有重大转机，收购三八八服装厂，改办国民联合体制企业，势在必行。”
    江泱泱声音掷地有声，不容拒绝。
    无人反抗。
    倪永康面色惨白：“真的……就这样吗？”
    不甘心，煮熟的鸭子从手里飞了。
    他瞪江泱泱：“你不要乱说话，妖言惑众！”
    若非她，他的钱怎么会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