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直接说就是。”皇帝笑着道。
    “婉婉”这称呼听着亲昵，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太监宫女面前，并不会让皇后高兴，反而觉得他没有给自己皇后的尊重。
    “这事情很重要。”皇后表情有些严肃。
    看到她这副正经模样，皇帝心里道了声“扫兴”后，挥手让偏殿里的人退下。
    “说吧，什么事？”他端起桌上的酒饮了一口，语气隐含不悦。
    “臣妾听说太子还未找到，想请皇上派人去临州那边走一趟，若他还活着，有很大可能会去那里。”皇后自己自然想不到这些，还是她娘家昨日派人传话给她，让她提醒皇帝。
    没办法，因为她的缘故，侯府上下早就倒向新帝，如果不把太子斩草除根，万一太子重新得势，那他们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原本懒散歪坐在宝座之中的皇帝听到这话，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婉婉好狠的心，若让朕那皇兄知道，该得多伤心。”说完他还“啧啧”两声，倒像是多替自家兄长鸣不平似的。
    他这一番作态让皇后的脸色忽青忽白，半天都说不出来话来。
    “朕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皇帝看着她的模样笑了一下，随即眸中透出几分冷厉，“就他那运气，这会怕是已经死透了，即便没死，朕如今已经是皇帝，他还敢造反不成？”
    “皇上心里有打算就好。”皇后说完，行个礼就从殿中离开，一刻都不愿意多呆。
    宝座上的皇帝看着她的背影，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后，用酒杯轻击着桌面，片刻后开口道：“来人！”
    *
    定安县。
    秦钧在这里已经待了不少日子，但派出去的人始终没有找到两位顾将军。
    于此同时，军营里的其他两个副将跟着林川前来拜见他。
    军中顾老将军的亲信不少，但在这种时候，林川也只敢带这两个过来，因为他们都是顾老将军救的孤儿，绝对不会背叛。
    这两位副将都是直性子，见面后表达一番见到太子无事的喜悦后，就开始抱怨起军营中的情况。
    “新来的那位将军只会纸上谈兵，得亏西越已经被老将军打怕了，否则真让他上战场，怕是要吓得尿裤子……”
    “呵，以为自己是将军就了不起，却不知军营上下哪个服他，就这还不思反省，一心想着提拔身边的人。”
    “本就是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家伙，若不是他妹妹是皇后……”
    林川见他们扯到皇后，赶紧道：“闭嘴！”
    两位副将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他们口中的皇后曾经是太子妃，当即小心的看了眼太子。
    秦钧对此倒是没旁人想的那么在乎，一方面所谓太子妃不过是先帝口头定下来的，还没有经过正式册封，另一方面，他早在发现太子妃对他有所躲避时，就已经有换人的打算。
    见他们不再说话，秦钧主动问了一些军营里的情况。
    两位副将你一句我一句的回答完后，王副将道：“太子殿下，那新来的将军实在欺人太甚，不让我等去寻两位将军就算了，言语中还暗指两位将军不见是投奔西越去了……我看不如您出面夺了他的将军之位，再带我们打回京城去！”
    “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林川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你们且先忍耐一段时间，尽量不要与他起冲突……”
    林川是在两位顾将军失踪后，京城里的监军以军令阻止他们去寻人时偷偷跑出去的，有其他人做掩护，监军也只当他是战死沙场。
    两位副将和他不同，听完秦钧的交代后，虽然恨不得直接留在他身边，但还得赶回军营中去。
    送走两位副将后，秦钧回到房间，却发现银龙不在窝里。
    所谓的窝是一个大箱子，里面铺着金色的软绸，软绸上堆着各种金饰，看着简直能亮瞎人眼。
    自从有了这个窝，银龙最喜欢呆的地方就是这里。
    没在窝里看到龙，秦钧一边看向四周一边轻唤：“小九？”
    小九是银龙的名字，秦钧拿着本书让它自己选名字时，它自己选的字。
    至于姓，秦钧本来想让它随自己姓，但转念一想，还是选择了“龙”。
    唤了两声没得到回应后，秦钧猜到它大概又跑出去玩，心里多少有些不放心。
    刚到这里时，银龙还不敢乱跑，而且十分黏人，秦钧去哪它就去哪。
    但慢慢的，大概是发现这个院子是他们的“窝”，秦钧不会离开这里，它胆子就开始大起来，一开始还是要秦钧带它出去玩，慢慢的秦钧没空时，它都敢自己溜出去玩了。
    秦钧虽然交代过它不要随便在外面显身形，更不要随便对人喷火，但想到它小孩般的心性，还是不能放心。
    就在他准备出门寻龙时，就看到一道银光从窗户飞进来。
    龙九本来是准备直接落在自己窝里的，然而在看到房间里的秦钧时，整条龙却是在房间半空定住一秒。
    秦钧看到它回来，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先看到它爪子上的金色。
    “你哪来的金子？”它一条龙，又不会使银子，秦钧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龙九听到他的话，缩了下爪子的同时还低下脑袋去遮挡，一双亮晶晶的龙眸更是透着无辜地回望他。
    然而方才秦钧已经看到它爪子上的那抹金色，自然不会让它混过去：“拿过来！”
    没人能不喜欢一条充满灵性还救过自己的银龙，所以秦钧对它的态度向来是温和中透着几分纵容，哪怕今时不同往日，见它喜欢金饰，每次带它出门时还是会给它买上一样，将它的窝里堆起一座微型金山。
    这还是秦钧第一次用这种严肃的表情和语气对它说话，吓得龙九尾巴都绷直一瞬。
    从他身上的气息感觉到他不高兴了，龙九不敢再藏，飞到他面前将爪子上的东西丢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那是一块比掌心略小一些的金牌，样式精致大气。
    秦钧看到这块代表“大内侍卫”身份的牌子后，表情微变。
    这段时间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他还以为三皇子不会有什么动作了，毕竟以他自大的性格，觉得已经当上皇帝就高枕无忧也正常，没想到他倒是长进不少……
    “这块牌子从哪里来的？”见它跟着落到桌上，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秦钧声音不自觉温和下来。
    见他好像不生气了，龙九张嘴低吟一声后，开始扭来扭去的给他情景再现。
    见它一条龙都快扭成麻花了，秦钧眼底透出几分笑意，明明第一遍已经看懂，偏偏等它又来一遍后才道：“你是说是你捡到的？”
    龙九点点头，却没说这金牌会掉到地上，是它盯了很久见它都不自己掉下来，就帮了点小忙。
    在秦钧心里，它就是孩子心性，所以也没怀疑什么，只交代它下次不要乱捡外面的东西。
    第4章 四条龙
    通过龙九带回来的那块令牌察觉定安县出现大内侍卫后，秦钧带着手底下的人暂时蛰伏下来。
    秦钧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作为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如今却得躲避大内侍卫，若说心里一点落差都没有，自然不可能。
    好在身边有龙九这条过于活泼的银龙作伴，倒是让他分散不少负面情绪。
    书房里，秦钧正立在书案后练字，旁边不远处则放着龙九的窝。
    银龙在窝里金灿灿的宝贝上打了个滚后，仰起脑袋看向他，搞不懂他手里的棍子有什么好玩的，盯着他看了会就悄悄从窝里溜出来。
    书案后长身鹤立的身影还在继续写字，却在它快要飞出窗口的瞬间头也不抬道：“你想去哪？”
    银龙身形一顿，犹豫两秒后还是转头飞回他身边，用爪子拉着他的袖子往外带。
    它这一拉，直接坏了秦钧手底的这幅字，不过他倒没恼，而是道：“你乖一些，过些日子我再带你出去。”
    见识过外面热闹心已经野了的银龙哪里肯听，继续拉扯着他的袖子。
    “你若是出去了，有人偷走你的宝贝怎么办？”这家伙打不得骂不得，尤其是真打起来也未必打得过，秦钧见它不依不挠，只能吓唬它。
    银龙张大嘴巴，那幅凶巴巴的姿态似乎在说谁敢偷它的东西它就烧谁。
    “等你回来，偷东西的人早就跑了。”秦钧一边写完最后一个字一边道。
    它上次和秦钧出去，在街上正好见过小偷偷东西的画面，当时那个小偷跑掉了，失主并没有找回自己的荷包。
    听到他的话，龙九心里有了危机感，立刻回到自己的窝里守着自己的宝贝。
    秦钧将它哄回窝里后，换了张纸继续练字。
    金灿灿的金饰们确实是龙九如今最爱的宝贝，但天天这么守着宝贝也是真无聊，尤其是它已经被秦钧在家里圈了有些日子。
    它用爪子将身下的宝贝们全部巴拉着稀罕一遍后，再次从窝里飞出来。
    这一次它倒是没想往外溜，而是落在书案上。
    只要它不想着往外跑，秦钧还是很纵容它的，哪怕它好奇的伸出爪子往他笔下凑，也只是一边躲避一边继续写。
    他的躲避却让银龙以为是在跟自己玩，飞快地伸出爪子摸了把笔尖，把自己的爪子染成黑色。
    爪子变黑后，它盯着看了一眼后，就学着他方才写字的样子往纸上抹，等发现纸上留下自己爪印时，越发来劲。
    “胡闹。”秦钧看到第二幅字也被它毁掉，轻斥一句，只是语气不算严厉。
    龙九却不害怕，仰头冲他叫了一声后玩得浑身都是墨水，甚至在纸上留下一道模糊的龙形。
    “好好一条银龙变黑龙，丑不丑？”秦钧搁下笔任它玩个痛快后道。
    龙九听到他的话，冲他叫了一声，声调有那么点像“不丑”。
    秦钧摇摇头，端来旁边自己净手的水将它丢进去。
    身为一条龙它自然是不怕水的，但突然被丢进来，还是被吓了一跳，当即就甩着尾巴将水溅他一身。
    “再胡闹就收掉你的宝贝。”秦钧一句话制住它，等它洗干净身上的墨重新变成一条漂亮的小银龙后，重新换了张纸开始作画。
    他画的不是别的，正是面前的银龙，这也勾得银龙安分下来，在一旁好奇的看他画画。
    一人一龙窝在院子里度过一段日子后，定安县内的大内侍卫终于离开。
    眼见它继续在院子里闷下去都要开始拆家了，秦钧只能赶紧带它出去转转。
    县里的百姓日子依旧是老样子，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
    秦钧带龙九出来这日恰逢一个集市，街上显得比往常热闹些。
    秦钧对这热闹没多大兴趣，注意力大多在手腕上的银龙身上，时不时会替它买下感兴趣的玩意。
    往前走了一段，等发现它又盯着一处不放时，秦钧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
    那边是个卖糖葫芦的摊子，摊子前站着一对父女，似乎因为女儿将刚买的糖葫芦掉到地上，当爹的黑着脸有些不高兴，不过随着女儿撒娇的一声声喊着“爹爹”，最终当爹的还是没说她什么，反而又给她买了根糖葫芦。
    它平日里除了肉，偶尔也会吃些果子，见它盯着卖糖葫芦那边，秦钧干脆过去给它买了一根。
    定安县并不大，加上位于边境算不得繁华，所以其实没太多可以逛的地方。
    秦钧带它从街头逛到街尾后，又给它买了样金饰就带它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