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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似桐花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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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叶清臣告别,“先生,学生先回去了。”
    叶清臣搁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拂了拂衣摆,“一道走吧。”
    外头的街上方才人山人海,此刻人流褪去不少,但街上小贩密布,各色走马灯、糖糕、首饰叫卖之声不绝于耳,我走在前头,秀儿和苏幕跟在我后头,叶清臣走在我身边。一辆马车经过,我往旁边一躲,一只手就搂了我的肩,“当心。”
    我低着头,“多谢先生。”
    苏幕去前头开道,秀儿也跟上来,“小姐当心。”
    秀儿隔在了我和叶清臣之间,我侧目去看他,他面色寻常,我才稍稍好受了些。我问秀儿:“天香去哪儿了?”
    “天香姐姐喝了酒,说有些困了,先回去休息一下。”秀儿搀着我,我打趣她,“你喝酒了吗,是不是也喝醉了?”
    前头围了好些人,说是猜灯谜送灯笼,秀儿眼光往灯上瞟,那是一盏八角风灯,八面美人,各有风姿。谜面为“举杯邀明月”,许多人给出答案,但店家一一摇头,似乎这一题已经难倒许多人。
    秀儿扯扯我衣角,我已经上前,“敢问店家,是否猜中灯谜就送灯?”
    我一介女子,许多士子打扮的后生瞧见我,“姑娘好大的口气,敢问姑娘知道谜底是什么?”
    店家敲一遍响锣,“答对者取灯,大家都可做个见证。”
    我跻身上前,店家补充,“机会唯有一次,姑娘且珍惜。”
    一次?人家店里都三次,我抿着嘴,早知只有一次机会,我便不逞能了。秀儿拉我,“小姐,咱们回去吧。”
    已经有人站出来,“这位姑娘不会,还是不要为难她了。”
    周围已起讥笑之声,我脑子有点发麻,“举杯邀明月”,二字灯谜,到底是什么呢?
    叶清臣抓了我的手,在我掌心写下两个字,我脱口而出,“恒春。”
    店家敲锣,“恭喜姑娘,谜底正是‘恒春’二字,这灯便送给姑娘了。”
    我上前几步,将灯接过,又递给秀儿,周遭一片哄然,“为何是‘恒春’?此二字又何解?”
    我转头要走,一位青年拉住我,“姑娘不妨给个解释,也好解开我等心头疑惑。”我拧着眉,“店家一样知道何解,阁下为何要问我?”
    那青年不依不饶,“姑娘莫不是胡诌的吧?”
    我被他拉扯,当下甩开手臂,“是胡诌又如何,与你何干?”
    那人‘嗤嗤’笑,“姑娘承认胡诌便可,省得我等败于一个无知妇人之手,教人说开去,显得我等无能。”
    我眼神凝重起来,“你说谁是无知妇人?”
    那人翘起嘴角,“我见姑娘未嫁装扮,说妇人是有些不妥,不过姑娘年纪不轻,迟早都是要嫁的,害羞甚么?”
    他嘴上越发无稽,我捏住他手腕,“放肆!”
    苏幕在人群外头,并不曾见到我与人起争执,叶清臣正要过来,已经有人给了那青年一巴掌,“她的袖子也是给你拉扯的?滚!”
    来人穿窄袍,头上戴通犀金玉环,腰间有鱼袋,这分明是殿前司的打扮,原先几个围在一处的几个青年一哄而散,秀儿惊魂未定,那人朝我走过来,“蓬蓬,你也在这里?”
    孟沧海就是孟大人家的那个小儿子,我瞧见他,只道:“几时去了殿前司,哟,这身衣裳不错嘛。”
    他傻不愣登看着我,“蓬蓬,你是说真的吗?”
    我撇撇嘴,“说不错就是不错,甚么真的假的。”
    我知道,他是被我和李绛骗怕了,我们玩在一处的时候,他没少受我们折腾,此刻我夸他一句,他都不敢相信。
    孟沧海看见秀儿手上提的灯,连连赞叹,“蓬蓬你好厉害,这个你都会,真聪明!”
    我叹一口气,“这个嘛......”
    叶清臣在旁边看着我们,我将他拉过来,“这位是我的先生,谜底是他猜的,他才是真的厉害。”
    孟沧海学我作揖,“先生好!”
    我攮他一下,“你做甚?”
    他说:“蓬蓬的先生就是我的先生,我也拜见一下啊。”
    我简直怕了孟沧海,一股子呆劲儿,我挥挥手,“不同你说了,我要回去了,改日再寻你玩儿。”
    他看着我,“改日是什么时候,我这几日都得闲,过几日......”
    我已经转头走了,“改日,改日啊......”
    秀儿提着八角灯,我叹口气,却听叶清臣道:“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明月扣‘恒’,而唐人称呼酒为春,故解为‘恒春’。”
    我知他在问询我与孟沧海的关系,我扭开头,一言不发。
    那头苏幕终于回头,“为何不跟上,险些丢了你。”
    秀儿将灯递给他,“不会的,秀儿会一路跟着小姐,不会让小姐走丢的。”
    我自灯会上回来就一言不发,秀儿伺候我梳洗之后,她静静站在一旁,“小姐是不是不高兴了?”我困在床上,打开李绛送我的匣子,果然蛛丝密密,结成一张天罗地网,罩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也不知为何心中不爽,我在床上翻了个身,秀儿的呼吸很轻,我都觉得这清浅的呼吸声碍了我的耳朵,我挥手撵她,“出去吧,吹灯,我要睡了。”
    秀儿轻手轻脚退出去了,我坐在床上,心中绞痛,或许是因为那青年呵斥我‘无知妇人’,而‘妇人’二字,深深伤了我。
    这个夜晚之前,我是决计称不上妇人的,即使我崔蓬蓬今天已经年满十八,但我确确实实是个没出阁的姑娘,清清白白,可见日月。
    可只过了那么一瞬,我却真的成了妇人,清白亦与我无关。我捧着脸颊,滚烫的眼泪落下,又不敢哭出声气,最后只剩暗暗哽咽在深夜里羞羞答答,欲语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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