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宅屋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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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公主读罢判词,看到水碾果然判给了自己,眼珠一转,脸上有了笑意,又问道:“窦大人如此判,不怕那积云寺僧人再复聒噪吗?”
    “不妨。下官已然知会积云寺僧人,由本府置钱为其再造水碾,他们也愿息事宁人。”
    “如此甚好。看来还是窦大人处事干练,不愧为能臣。上次安乐公主大婚,你为礼会使,将婚礼办得妥妥帖帖,圣上皇后很满意,多次夸奖你会办事呢。左右,赶快为窦大人看茶。”
    窦怀贞的一颗心方才踏踏实实跌入肚中,其用手轻抚额头上的虚汗,心道只要太平公主满意,自己就除去了一桩心事。
    太平公主又问道:“那个司户李元纮到底是何来历?其背后果然没有别人指使吗?”太平公主当初移走水碾时,确实没有太多心思,不料僧人较真告状,李元纮又秉公处置,她当时顿生警惕,心想事情背后可能有其他文章。现在看来,事情还算简单,不过她终归不放心,方有此问。
    “禀公主,李元纮当初在雍州小有名气,其耿直公正,颇有民望,下官到任后觉得此人不错,因而擢拔为司户。下官知道此人平素交往,担保他不会受人指使。”窦怀贞当初任雍州刺史时,很想有所作为,因依自身标准选才任能,李元纮即为其当时授任的小吏之一。不料窦怀贞今日心思已变,可见世事变幻,人所难料。
    “嗯,李元纮回家最好。此等榆木之人,不知变通,不懂转圜,其再任司户乃至升迁,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大乱子!好呀,他这一走,与人方便,也保护了自己。窦大人,此人若升至你现在的位置,又处京城,旬日间定会得罪诸路神仙,弄不好会尸骨无存,你认为如何?”
    “公主所言极是,此类人不善为官,其归家后弄田养殖,了其残生,最为妥帖。唉,想想也是,上天怎能降生此类人种,他们到人群之中只会碍手碍脚,与人添乱。”窦怀贞自从悟得官场门道,已然脱胎换骨,将早年信奉的圣贤言语抛到九霄云外,现在已视李元纮等人为异类。
    “好哇,还是窦大人有趣。窦大人,此事多劳你费心费力,你今后但凡有空,请入府内为客。听说你的夫人新逝,所遗儿女有人看顾吗?”
    “家里甚好,不劳公主费心。”数月前,窦怀贞夫人因病而逝,太平公主近日方得其消息。
    “嗯,内宅无人主事,终为不美。我此后为你留心,争取及早为你访得一位新夫人。左右,去后堂中取出一些小玩艺儿及糕饼,带给窦大人的儿女。”
    窦怀贞急忙起身谢道:“谢公主赏。”窦怀贞久居京城,消息还算灵通,知道太平公主近来出手大方,所赏物品价值不菲。因想自己顺手替太平公主办了一件小事,顿时与太平公主拉近了距离,由此结交上这样一位大人物,心里不免得意。
    其实,太平公主以水碾之事大动干戈,只不过是想把事儿弄得沸沸扬扬,由此除去韦皇后等人的猜疑。事儿很明显,韦皇后竭力整合韦氏与武氏的势力,其所忌为李唐势力。李唐势力的代表人物为安国相王和太平公主,那个安国相王日日躲在府中吟诗弄乐,基本上不问世事,唯有忌惮太平公主一人而已。现在太平公主竟然为水碾一事如此倾注心力,则其心无旁骛,那是不足为虑的。
    看到窦怀贞的背影消失在大门之外,太平公主的嘴角漾出了微笑。她也没有想到,自己本来无心为之的一件小事,竟然收到如此奇功,确实心甚慰之。
    过了数日,这件事情传遍京城。人们纷纷痛斥太平公主的霸道与窦怀贞的无耻,对李元纮寄予了满怀的同情。李元纮的八字判词“南山可移,此判无动”竟然成为佳话,渐渐地,这八字判词又演化成为“执法如山”的成语,成为乱世中人们心间的强烈希冀。
    太平公主认为此事已达到满意的效果,遂决定次日找皇帝李显,她还有第二件事要去办。
    次日起床洗漱之时,方知一夜瑞雪,将房屋、街道、树干皆蒙上一层洁白。太平公主踏出门外,就见院内已积有半尺厚的雪层,天上还在飘着鹅毛大雪,心道这雪下得真大,今日若去见皇兄,最好寻一只精致的手炉作为小礼物。
    她返回房内,婢女已从后面库房内寻来两只手炉。此为铜镀银镏金雕龙暖手炉,银色的支框分出六个独立的空间,上面各用纯金镶出一条活灵活现的金龙。太平公主看后很满意,说道:“好,就是它了。”
    这日非朝会之日,太平公主知道慵懒的哥哥惯好晚起,又是下雪天,恐怕又要更晚一些。太平公主想得不错,李显这日果然近午时方才起来,再慢腾腾洗漱一番,恰是太平公主进宫的时候。太平公主一入殿,看到李显睡眼惺忪,遂笑道:“我的好皇兄啊,皇嫂不在,你的日子怎可过得如此懒散?”
    其话音刚落,就听殿门处有人说道:“谁说我不在呀?”自是韦皇后接踵而至。
    李显“嘿嘿”一笑并不言声。太平公主作为则天皇后的唯一女儿,又是幺女,极得则天皇后的钟爱,四个亲哥哥也对这个小妹妹怜爱有加。
    太平公主转对韦皇后道:“皇后来了呀,你该多劝劝皇兄。现在我们年岁渐长,最该爱惜身子,皇兄如此颠倒日夜,对身子极为有害。”
    “哼,你这位皇兄,现在早不听劝了。其饮食无节,御女无度,我名为皇后,焉敢多嘴?”韦皇后口里虽这样说,其实她平日里压根不管,她自己的事儿,已经很忙乱了。
    太平公主不愿继续此话题,拿出带来的两只手炉道:“今年比较寒冷,妹子寻来高手匠人做成一对小手炉,眼下雪急风寒,正是皇兄皇嫂用得着的时候。此物还算精致,请予笑纳。”
    韦皇后接过一只细细观看,赞道:“难为妹妹的一片心意了,果然不错,人言妹妹府中多宝贝,如此寻常物件堪为精致,看来所言不假。”
    太平公主听出了韦皇后话中的弦外之音,微微一笑不做辩解。
    李显忽然想起了太平公主强夺僧人水碾的事儿,说道:“对呀,你府中财物甚多,缘何夺人水碾?还被僧人告到官府里,弄得沸沸扬扬。你是金枝玉叶,奈何不顾自己颜面?又是我的亲妹子,如此输了官司,连我的面上都不好看。”
    韦皇后也笑道:“不错,妹子这件事儿办得确实不够周全。”
    太平公主道:“你们是我的皇兄皇嫂,妹子受人欺负,你们该来替妹子撑腰,不该来数落妹子。哼,我不过看那水碾顺眼,因而拿回去使用,又成了什么大事了?”说到这里,太平公主忽然眼圈一红,抽泣道,“皇兄皇嫂,现在外人欺负我,家里的小辈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们要替我做主啊。”
    李显急忙道:“别哭,别哭,有什么事儿好好说。”
    “家里小辈谁欺负你了?”韦皇后问道。
    “还会有谁,即是你们的宝贝女儿裹儿呀。”
    “她能怎么样?”李显问道。
    太平公主擦了把眼泪,说道:“皇兄,近日裹儿是否找您为人谋官,一个王姓之人被您授任为左拾遗?”
    李显“嗯、嗯”两声,伸手挠了一下脑袋,吞吞吐吐道:“许是有吧。”
    韦皇后在一旁心中暗笑,裹儿每次来请署官,皆用手掩住被授任人名,李显如何能知所授何人?
    太平公主愤愤说道:“这王姓之人确实惫懒无比,他来托妹子请求左拾遗之职,我一直未向皇兄提起。不料此人又走了裹儿的门路,那日他扬扬得意到我府中,说已然被授左拾遗,要把当初送我的钱再要回去。你们说,裹儿这不是气我么?”
    李显打圆场道:“此事与裹儿无涉,她焉知王姓之人也托了妹子你呢?这王姓之人实在可气,钱不能退回给他,还要好好骂他一顿。”
    韦皇后道:“对,钱不能退回去。不过,我说妹子呀,你不比我们。当初母后对我们一家非常苛责,赶至蛮荒之地受苦受穷,哪儿像你呀,母后给你食邑甚多,赏赐甚厚,如今的家底儿盆满钵溢,不该看重些许小钱。”
    太平公主哭穷道:“皇嫂有所不知呀,妹子现在名声在外,其实难副啊。不错,妹子的食邑比一般公主多了一些,然府中下人多开销也大,若不弄些外快,很快就会入不敷出。”
    李显喃喃说道:“妹子的食邑不少呀,母后在日,你的食邑已达三千户,我即位后,又加至五千户,又为你开府置官属,其府属皆有俸禄,你实同亲王啊,比裹儿她们多得多。”
    太平公主不愿继续纠缠此话题,说道:“也罢,那王姓之人的事儿就不说了。妹子还有一事想请托皇兄。”
    “什么事儿?”
    “中书舍人卢藏用想升职,皇兄皇嫂,不瞒你们说,此人也给妹子送了点礼物,皇兄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妹子的面子落在地上。”
    “卢藏用想升何职?”
    “卢藏用看到尚书省的右丞位置空缺,因想填此位置。”
    李显知道中书舍人为五品官员,尚书右丞为四品官员。心想,太平公主求职仅求升一级,看来胃口不大,有心答应,遂用目光探询韦皇后的意思。
    韦皇后问道:“这个卢藏用就是那个隐居终南之人了?”
    卢藏用年少时走科举道路,然屡考不中,最后选择隐居终南山,在那里搞些辟谷、练气之术,偶尔写些《芳草赋》等文章,渐渐引起朝廷的注意被征为官。时人讥此入官方式为“终南捷径”。
    “不错,就是此人。”太平公主答道。
    “哈哈,此人善于独辟蹊径,先走‘终南捷径’,再走妹子门路,实在有趣得很呀。”韦皇后想想有趣,“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李显看到韦皇后如此神情,知道妻子并不反对此人任尚书右丞,遂说道:“也罢,我午后即让人草诏,妹子尽可放心而去。”
    太平公主走后,韦皇后摇摇头,笑对李显道:“你这个妹子已然变成一个铜钿脑瓜子了,府中钱货充盈,犹不放过任何小钱进账。如此下去,她与农夫之妻有何区别?”
    李显还算比较憨厚,说道:“一样都是至亲,你与裹儿办十件事儿,也总该让妹子成一件嘛,否则如何有面子?”
    韦皇后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对,我们还要办一件事儿。我那乳母王氏,已近七旬,她这些年跟随我们,也吃了不少苦。”
    “是呀,她家中已然无人,一个人孤苦伶仃,我们好好待她吧。”
    “她孤身一人,就是锦衣玉食供奉她,终究难耐寂寞。我这几日一直在想,应该给她找个伴儿,这样最为妥当。”
    李显一听,顿时大笑,说道:“她已近七旬,如何找伴儿?总不成再给她寻来一老翁,两人到底谁照顾谁呢?”
    韦后道:“你这人死脑子,为何不能替她寻来一个壮年官宦之人呢?你娘在日,便寻年轻小哥,她怎么不去寻一老翁呢?”
    “罢了,罢了,你又扯到什么地方了?也罢,就按你说的办。有合适人选吗?”
    “我若有合适人选,还用向你讨主意吗?你好好想想,哪个人比较合适?”
    李显寻思了一会儿,忽然击掌道:“好,就是此人。”
    第三回 皇帝赐婚嫁乳母 阿瞒赴宴结新识
    转眼之间将近年关,长安城内外,氛围已与往日大不相同。
    除夕这天,长安各家各户门上贴上了红彤彤的春联,是时,秦叔宝与尉迟敬德的持锏鞭形象成为许多人家的门神画,许多人的门上还插上桃符,以避百鬼。街店之内,各种饭食异香满街,有诗为证:
    不辞加一岁,惟喜到三春。
    燎照云烟好,幡悬井邑新。
    兰委残此夜,竹爆和诸邻。
    李显和韦后皆为爱热闹之人,数日前已发敕书,让中书省与门下省三品以上官员、学士、诸王、驸马等人入宫城一起守岁。是日晚间,受邀之人早早入宫城等候,天色一黑,人们按指定位置入席,就见殿外的空地上,燃起了数十堆大火。
    此火名为燎火,此时不唯宫中,寻常百姓庭院中也会堆柴燃火,人们往往围着燎火,连臂而舞,醉坐和歌,此为长安一带的除夕风俗。
    是夜宫内盛饰结彩,各处点满了灯烛,殿内诸房莫不绮丽,后妃嫔御皆身着新彩衣,显得金翠绚烂。
    诸人入座后,只听歌乐齐奏,各种珍馐、美酒如流水般上来,众人大快朵颐。酒罢,李显又让众人出外观舞。这时,乐吏带领千余人围着火堆驱傩。他们皆戴着狰狞的假面具,扮作各种鬼神的形状,为首有两位老人,一为傩翁,一为傩母,众人在此两位傩人的导引下歌舞喧腾,跳笑欢叫。其中的好事者总想趋前数步,以窥探后妃与公主们的明艳面庞,待次日归家后再向别人说嘴。
    如今朝廷岁入比贞观时多了许多,李显也不吝钱财,效隋朝故事,那数十火山皆用沉香木根,每一火山焚沉香数车,若火头减弱,则以甲煎添之,火焰顿起数丈。是夜,沉香、甲煎之香,竟然笼罩全城,并飘出城外,极尽奢华。
    驱傩之人走后,李显与韦后又主动来到火山边,与众人一起连臂而舞,和歌而唱。这样一闹,不觉时辰已过子时。
    众人再回殿内,复座再饮。李显饮了数杯,眼光又复蒙眬,其传身边太监道:“去,传窦怀贞过来。”
    窦怀贞作为雍州刺史,今天也在被邀之列。闻听皇帝使唤,急忙颠颠地来到李显案前,然后躬身听命。
    李显端起一盏酒,令太监交给窦怀贞,然后微笑道:“来,朕赐酒一盏。”
    窦怀贞急忙叩首,说道:“臣谢陛下赐酒。”然后起身一饮而尽。
    李显接着道:“窦爱卿在雍州任上办事妥当,前些时安乐公主大婚时又出力不少。朕与皇后商量过了,要好好赏赐你一回。”
    因为时辰已过子时,一些人有些困了,现在闻听皇帝要赏赐窦怀贞,皆激灵了一下,振奋精神欲听下文。
    李显道:“朕听说爱卿之妻病亡,家中久无侍奉之人,如此如何为家呢?朕与皇后替你忧虑了许久,遂想在宫中为你觅一良妻。今日除夕为大吉之时,就当着群臣之面为你成礼吧。”
    窦怀贞闻听皇帝亲自为自己择妻,又是宫中之人,顿时大喜过望,当即伏地道:“谢陛下赏,谢皇后大恩,怀贞无功无德,实在幸也何如!”
    座下之人闻言,许多人脸现艳羡之意,心想窦怀贞身矮貌陋,且年近五十,如何入了皇帝与皇后的法眼,竟然在宫中为其选一娇妻?宫内之人皆是百中挑一而来,就是寻常宫女来配窦怀贞,那也是绰绰有余。更有一些人心想,自己的老妻为何不死?若自己无妻,这等好事说什么也不会落到窦怀贞的头上。
    皇后在侧微笑道:“罢了,你起来吧,速去侧室让宫女替你更衣。那里已为你备好了新郎衣饰,速去速回,不要误了吉时。”
    众人心里又是一叹,素来严峻的韦皇后今日竟然变了性子,还巴巴地替窦怀贞备下了新衣。窦怀贞急忙离席去更衣,这边的席上站起一人,却是新任中书令宗楚客,其至李显面前躬身颂道:“陛下,今日除夕,又为窦刺史吉礼,则喜上加喜。陛下与皇后无微不至爱惜臣下,让臣等心里如沐春风,臣等躬逢明君贤后,实乃三生有幸。臣现在忝为中书令,来年中书省以下定加倍努力为陛下办事,鞠躬尽瘁。”
    纪处讷、萧至忠、崔湜等人见宗楚客占了先机,也急忙起身离席,到李显面前谀词连连。太平公主前些日子对窦怀贞有招揽之意,现在见哥嫂给了此人一个大礼物,心道此人对哥嫂肯定死心塌地,自己也就不要有任何妄想了。
    李显听了群臣的颂扬,心里十分受用,说道:“我们君臣一体,不能亏欠了任何人。你们只要好好办事,朕与皇后都瞧得出来,定会论功行赏的。”这时,窦怀贞已穿了一身新郎服饰款款而出。就见他身穿一袭绛色公服,头戴褚色布冠,神采飞扬。李显转头看见窦怀贞过来,笑道:“瞧呀,窦卿脚步飘飘,实在美得很呀。”
    年近五十的窦怀贞身穿一身新衣,毕竟不如年轻新郎看着顺眼,竟然有些滑稽之感,座下之人顿时爆出大笑。
    这时,礼官入殿唱道:“新郎就位,奏乐。”看来李显与韦后事先准备得很充分,诸般婚礼细节皆已敲定,只要新郎窦怀贞谢恩就位,则万事俱备。
    就听笙乐声中,一名内侍官导引大队自西廊入殿。最前端为三十六名宫人手执大红灯笼,入殿后其笼中烛光映得殿内一派喜气,少顷数名宫女手持步障入殿,步障是遮蔽视线的屏幕,众人知道,其后该是新娘子出场了。
    窦怀贞立在殿内,眼见皇帝赐婚并特恩在宫内举行婚礼,如此殊恩可谓并无先例,其心情鼓荡,心中对皇帝及皇后的感激无以复加,觉得天地中最幸运的人就是自己了。
    鼓乐声中,殿门处又入两名宫女,她们手执团扇,其扇后立着一位款款而来的窈窕女子。团扇遮住其面目,可见其身穿青色翟衣,其下摆露出红绿相间的格纹,其头上插满了金银琉璃等钗饰,可以看出价值不菲。
    礼官一动手势,乐声转而减弱,持团扇宫女和扇后女子停下脚步。韦皇后笑对窦怀贞道:“窦卿,团扇不开,显是考你诗才了。”
    唐人婚礼,用诗时甚多。安乐公主出嫁时,迎亲队伍至门时其迟迟不出,武延秀要站在门前大声喊出别人帮忙写就的《催妆诗》,现在团扇不开,这也是唐人婚礼的一个名目,需新郎诵出《却扇诗》,待三番五次,团扇方才缓缓撤开。
    窦怀贞还算有急智,这也多亏了他多年的诗文底子。他微一凝神,即吟道:
    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
    若道团圆是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窦怀贞又大声诵了一遍,团扇岿然不动。座中人起哄道:“不好,不好,再吟一首。”按说李显的这个婚礼起到了效果。熬夜守岁实为一件辛苦事儿,如此一闹,使大家的瞌睡劲儿一扫而空,变得兴奋异常。
    窦怀贞无奈又作了两首《却扇诗》,其连诵十余遍后,团扇方才缓缓撤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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