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楠荞上前扶住了他，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倒是宋爸爸先开口了：“孩子……没事的啊，这件事不怪你……他妈妈刚才也是急了，你别……”
    他说不下去了，一直努力挺直的脊背深深的弯了下去。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蹲在医院的走廊里，双手捂住脸，低低的哭了出来。
    宋楠荞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陪着他一起在走廊里面掉眼泪。
    她想说，宋晚雪那么活泼的人，一定不会在病床上呆的太久的，她会觉得闷。
    她想说，宋晚雪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又善良又可爱，从来没有做过坏事，老天一定不会对她那么残忍的。
    她想说，宋晚雪是个很孝顺的人，知道他们这么难过，一定会赶紧醒过来的。
    可是到了嘴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的眼前一直晃动着，是宋晚雪被从车子里面抛出来，狠狠砸在她面前的模样。
    一身是血，不知道出事之前，她和君宇茗说了些什么，眼睛里面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然后就满身是血的落在了她的面前。
    她闭了闭眼睛。
    君宇骁的助理很快回来了，说是君宇茗刚刚做完手术，还不能移动，只能先在这边呆着。
    长廊冰冷，两边的长椅上都坐着心急如焚的两拨人。
    手术整整持续了六个小时，宋楠荞已经不知道外面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了，她脑袋发晕，浑身无力，可硬是撑着一口气等着宋晚雪从手术室里面出来。
    等着医生告诉她，宋晚雪已经没事了。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一边取下口罩一边走了出来，一脸的疲惫。
    宋爸爸猛地站了起来，晃了几下才走到医生面前。
    “医生……”
    “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伤者颅内出血很严重，还要观察四十八小时，看看颅内压的情况，才能确定能不能醒过来”
    宋爸爸听不懂，有些茫然的看着医生，干裂的嘴唇嗫嚅着：“什么压……医生，你不是说已经脱离危险了吗？”
    宋楠荞也跟了上来：“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医院里面工作，看多了生离死别，但是每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医生都有些不忍心。
    虽然疲倦，还是耐心的解释道：“伤者在落地的时候撞到了大脑，现在还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我们要观察一段时间，看她能不能醒过来。”
    宋爸爸愣了愣，终于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能不能醒过来……那是，那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会醒不过来呢？如果醒不过来……”
    他不说话了，好像明白了什么，身子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如果醒不过来……”
    医生沉默了一下，还是决定将情况告诉家属。
    “很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看到老人家剧烈颤抖的肩膀和嘴唇，声音也低了下去：“……对不起。”
    宋爸爸呜咽了一声，整个人便弯下腰去，一双充满了风霜痕迹的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饶是铁石心肠如同陆京沉，这个时候，也对这个男人生出一丝同情来。
    他转头看了宫沉一眼。
    宫沉立马会意，转身去了楼下，开了个卡，交代护士宋晚雪家里所有的费用都从这张卡上扣，如果不够了，直接打电话联系他就是了。
    陆京沉陪着宋楠荞在医院里面待了三天三夜，宋妈妈已经从病房里面出来了，她本来是个温婉和善的人，只是忽然知道女儿进医院，一时愤怒才出手打了宋楠荞，冷静下来之后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但是宋晚雪的事情宋楠荞还是有责任的，所以她并没有搭理宋楠荞。
    宋楠荞虽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但是一夜之后，急的嘴上布满了血泡。
    第二天的时候宋晚雪颅内压忽然升高，重症里面一番抢救，才将人给救了回来。
    宋楠荞一颗心一直提着，听说她抢救回来之后，再也支撑不住，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吓得陆京沉一颗心几乎都要跳了出来，好在她并没有晕过去多长时间，很快就醒了过来。
    应该是心里还挂着宋晚雪的安危吧。
    可是宋晚雪的情况却是不乐观。
    一直昏迷不醒，医生给出的结论是，有可能很快会醒过来，很有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宋家两位听到这话，差点又当场过去。
    不过为人父母，自然是比常人要刚强，两位老人家来不及悲伤，宋晚雪已经从重症室里面转到了普通病房，他们两个也做好了长期照顾宋晚雪的准备。
    陆京沉这边也在联系更好的医院，希望宋晚雪能早点醒过来，毕竟她一天不醒，宋楠荞就一天放不下心来。
    这天他提着东西去看宋家两口子，就看见他们正在收拾东西，似乎是准备回去了。
    宫沉一看情况不对，连忙迎上去：“叔叔阿姨，你们收拾东西做什么？这是要去哪里？”
    宋爸爸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在后面沉默的陆京沉，声音有些嘶哑：“我们准备带着小雪回家……”
    “叔叔，”陆京沉上前一步，拦住了他，“我这边正在联系国内外最好的专家，你不用着急带着她回家，我们一定会给她保证最好的治疗的。”
    宋爸爸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知道……前几天我和她妈妈都着急上火，也没注意……我知道小雪和她妈妈的医药费都是你垫付的，我们，我们不会欠你的……”
    他话尾有些发涩，那天去护士站询问的时候，才知道所有的医药费都已经交过了，他拿了单子回来，看到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当即整颗心都冷了。
    谁能随随便便的就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给别人治病？
    这个男人看上去就不是一般的人，但是他也不想再麻烦人家了。
    事情已经弄清楚了，虽然宋楠荞的确是和宋晚雪换过位置，但是车祸并不是人家引起的，这件事，也不能怪到人家的头上。
    陆京沉给宋晚雪垫付了医药费，怎么都觉得让他心里受之有愧。
    就算是再好的关系，也不用做到这一步吧？
    陆京沉极少和人打交道，这次主动和宋爸爸说话，也是知道宋楠荞的心结——她现在甚至是不敢来给两位老人家送饭。
    “这些都是小事，”他尽量放低了声音，“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最好的医生和医疗设备，让宋晚雪醒过来，要不然……楠荞她也会一直愧疚的。”
    他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于是看了宫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