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芹得意的笑。
    我忽然不寒而栗。
    脑海中闪过一个很可怕的念头：“小芹，这次就算是我不把事情闹大，你也会找个机会出卖海霞她们对不对？”
    小芹的笑声顿住了。
    她玩味地看着我：“不错，不错，真是刮目相看啊，想不到你连这一点都能看出来？看来，我们不能当朋友了。我喜欢和聪明的人交朋友，但不能和太聪明的人交朋友。那样，我会没有安全感的。”
    我的猜测是有道理的。
    自从曝光出小区一共被开除了7个保姆后，我就有些奇怪。
    也就是说，在小区里面还有30多个保姆，和我一样，没有和海霞她们同流合污。
    没有在菜价上做手脚。
    但为什么，海霞她们只找我的麻烦？
    之前也找过其余保姆的麻烦么？
    如果找了，为什么之前一直都风平浪静？那些保姆既没有就范，也没有被欺负？
    我不信，这世界上就我一个性格倔强的。
    如果没找，那又为什么现在特意来找我？
    思来想去，理由只有一个。
    就是这个小芹，想利用我，把事情闹大。
    然后把海霞等人都曝光出来。
    想到这里，我问那个四十岁的女人：“你们在堵我之前，也去为难过其余的保姆么？”
    四十岁的女人摇摇头：“之前没有，小芹说这事要低调，别人不配合，也不要闹起来。但后来你来了，小芹这才说，给你来一个杀鸡儆猴……”
    我点头：“是了，这就是小芹故意坑你们的，不管我怎么应对，你们的工作都丢定了。”
    那四十岁的女人完全听不懂了：“为什么啊？”
    我看着她：“之前为了钱，她和你们勾结，但现在小芹要当教授夫人了，她要和你们脱离关系了。你们都知道她的不光彩历史，再让你们留在这里，她岂不是会不安心？这才要玩借刀杀人的这一招。不得不说，这一招真的很漂亮啊，连我都被蒙到了鼓里。另外，到时候你们这些人玩手脚的事情暴露后，小芹还可以在何教授面前，表现自己的清白呢。”
    想到这里，我看向了小芹：“你选择让他们为难我，我想是因为，你知道我的雇主是朱丹，是一个很麻烦的女人，所以想盼着朱丹来闹事吧？”
    小芹叹气：“不错，我原打算是，如果你就范了，你也买高价菜了，我就找个办法，告诉朱丹，然后让朱丹把事情张扬出去。只是我没想到，你也是一个厉害角色，你居然一个人就把她们都给我解决了，省了我很多的事情。你们都不知道，昨晚这事情曝光后，本来何教授都没关注，他也不在业主群里面，是我主动告诉他的，我还主动要求何教授查账。本来何教授都不想查的，但我不答应，我逼着他查，结果他查了之后，更爱我了呢，说我果然是一个老实可靠的女人。”
    ……
    到此为止，整个事件终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有人说，女人心、海底针。
    有人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我并不认同这些话，觉得这都是性别歧视。
    是在妖魔化女人。
    很显然，坏女人当然有，但是坏男人更多。
    就像我更不认同红颜祸水一样。
    我虽然没读过很多书，但小时候在村里面，经常有人在戏台上唱戏。
    经常有什么妲己、貂蝉、杨贵妃祸国殃民的故事。
    似乎皇帝的江山丢了，都是这些女人的罪过。
    如果不是这些女人勾引得君王不理朝政，就会国泰民安一样。
    我很小的时候，就觉得这都是屁话。
    要不是那些皇帝本身就是一个酒色之徒，单单只凭几个女人，就能乱了天下么？
    可现在，我看着对面的小芹。
    我却觉得，“最毒妇人心”用在她身上，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冤枉她。
    ……
    作为一个陌生人，我都觉得小芹的心机，深沉得如此可怕。
    那么那个四十岁的女人，曾经小芹的跟班，自然就是觉得小芹简直让人惊心动魄了。
    她脸色煞白，看着小芹。
    我以为，她会冲上去和小芹厮打。
    给自己讨一个公道，或者是出气。
    但我又猜错了。
    她嘴唇动了动，忽然可怜巴巴地过去，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小芹的胳膊。
    “小芹，虽然大家都是农村出来的，但我们比不上你，没有你聪明，没有你有脑子，以后你就是城里人了，就是教授夫人了，在城里那都是高人一等的，你就拉我一把行么？我除了干保姆，别的也都干不了。去餐馆刷盘子，工资要低很多，可现在出了这事，不但是我原来的公司不要我了，我也去了别的公司应聘，但那些公司也都不要我，说什么我是有职业污点的，上了他们的黑名单，他们这些公司都是联网的，说是现在全省城的家政公司，都不会再要我们这些人了。”
    她极力放低了姿态。
    小芹抱着胳膊，看着她。
    “我都告诉你了，这事我管不了！我可没有本事，把你的名字从黑名单上拿下来，网络什么的，我也不会啊。”
    那四十岁的女人急忙摆手：“不用……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去你家当保姆啊？你想啊，小芹你以后就要当教授夫人了，这买菜做饭的事情自然不能再亲自做了，也要再找一个保姆是不是？找我就可以了，我干活很麻利的，保证一定把小芹你伺候得舒舒服服……这样，你还是给我5500一个月就行，不用通过家政公司，我也就不用交管理费了，算起来，我挣得还多一点，这样大家都好……”
    四十岁的女人正在畅想未来，却被小芹抬手制止了。
    “哈哈，想来我家干保姆？你是不是吃多了啊！在这说蠢话！你自己手脚不干净，我怎么能往家里面招一个贼？”
    她的辛辣讽刺，说得四十岁女人涨红了脸。
    “小芹，之前这都是你教的，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们？”
    “哈哈，你真是搞笑！之前我们都是保姆，我们的利益都是一致的，我自然可以教你们怎么算计雇主的钱，但现在，我已经不是保姆了，我现在也是主人了，我自然不能容着你们了！”小芹幽幽地说。
    她让我想起了一个成语，小人得志。
    “我改！我改还不行吗？我的那些手段，小芹你知道得一清二楚，有你看着我，我怎么还做手脚？我一定规规矩矩的，就给我一个机会吧！”
    四十岁女人眼泪汪汪，几乎都要给小芹跪下了。
    看她那么可怜，我却一点都不同情她。
    她混到现在这样的惨样，还不是咎由自取？
    贪得无厌、自作自受。
    小芹却是一甩胳膊：“你别打这样的主意了，我自己就是保姆偷偷爬上主人的床上位的，我会那么蠢，再往家里面弄进来一个女人威胁我的地位？以后我当然不会再做饭了，但我可以叫外卖，可以出去吃。打扫卫生，我可以叫钟点工，在何教授不在家的时候上来干活，那样我不还是一样轻轻松松？行了，你走吧，我要回去了，到了何教授给我讲文学史的时候了。说起来这个男人也真好笑，我不过是装模作样地表示要学习，他就开心得天天给我讲课。呵呵，还真是有些单纯呢。”
    说着，小芹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乔欢喜，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告辞了。”
    她要走了。
    我却忽然喊住了她：“小芹，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她站住了：“好啊，你可以问，但我不一定保证回答哟……”
    我不理会她的语气：“我想知道，你一个保姆，是怎么勾搭上一个大教授的？这我真的很好奇。”
    小芹笑了。
    显然，这是她的得意手笔。
    不过她却先看向了我：“我可以告诉你，让你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你可不要偷偷摸摸录音啊？”
    我把手机亮给了她，表示我没有录音。
    小芹这才淡淡地说：“勾引男人那还不简单？只要不要脸。其实我一进何教授的家门，我就发现了，这些老男人啊，表面看着正经，其实一个比一个闷骚。他们不喜欢聪明的女人，就喜欢崇拜他们的女人，于是我就天天夸他，赞美他，让他年老的心在我面前蠢蠢欲动……当然了，最后的关系突破自然需要一点契机的，比如我洗澡的时候，忽然装作扭脚了，喊人进来帮忙……那老家伙开始还不好意思进来，但我在里面哼哼几声，他就心猿意马了呵呵……”
    ……
    四十岁的女人眼巴巴看着小芹走了。
    她又看向了我：“乔欢喜，你……”
    “我和你不熟。”我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想什么呢？
    想我帮你？
    真是开国际玩笑。
    于是我也离开，只留下那个女人在失魂落魄。
    左右没有什么事，我决定去菜市场看看。
    到了菜市场，我按照记忆，去了之前海霞给我那张纸上写的几个店铺，稍微一打听，果然得到了我意想之中的消息。
    这几个摊位，都被查封了。
    现在的摊主都已经换了人。
    查他们的理由是，这些摊位无一例外存在着缺斤少两、假冒伪劣的问题。
    现在被人举报了。
    我想，这一定是小芹干的。
    小芹之前勾结这几个摊主，做阴阳菜价。
    那几个贪心的保姆，是采用虚高菜价的方式挣钱。
    比如一斤黄瓜，明明一块二，结果保姆却回去报账一块九。
    这样，保姆确实挣了钱。
    但摊主的钱从哪挣？
    小芹的回扣从哪来？
    仅仅只是因为小芹的关系，多了很多的生意么？
    我觉得那不是全部。
    最大的可能，就是在秤上做手脚。
    说是一斤黄瓜，可能只有7两。
    这就是摊主的利润和小芹回扣的来源。
    还包括假冒伪劣和以次充好。
    现在小芹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和位置，那么能出卖那些保姆，自然也能出卖这几个摊主。
    把他们都解决了，这才能以绝后患。
    ……
    小芹说，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但我却不能无动于衷。
    因为小芹不知道我认识温绍年，温绍年还是何教授的学生。
    所以她并不认为，我会管她的闲事。
    可是这闲事，我却不能不管。
    想到这里，我拿出手机，直接打给了温绍年。
    那边等了几秒，温绍年接了电话：“乔欢喜，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你不生气了么？其实那天，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歧视你们保姆……”
    温绍年还想和我解释。
    却被我打断了：“不要说这个了，我没那么玻璃心，你是对的，何教授和那个保姆确实不合适，那个保姆心机很深，别看你的教授学问大，但是论玩手腕，还真不是小芹的对手，我觉得她接近何教授的目的很不单纯。你如果真的和你们教授关系不错，你就提醒他一下，如果觉得没到那种交情，那就算了吧。”
    温绍年一愣：“啊？什么？那次你不是因为我不支持何教授和保姆谈恋爱生气的么？说我职业歧视？怎么现在你又变了态度？你翻脸怎么和翻书一样呢？”
    显然，温绍年觉得我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好了，具体的细节我也不说了，你就告诉何教授，说那个小芹不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就行了。他毕竟是个教授，又不是个弱智，如果相信你，自然会留意，能发现蛛丝马迹的。温邵年，我不和你说了，我有电话进来了……”
    我挂断了温绍年的电话，确实有另外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是我在的那家家政服务公司打开的电话。
    让我赶紧去公司一趟。
    我不再耽误，出门，坐了公共汽车，往家政公司的办公楼走去。
    ……
    “啪！”
    我刚进了家政部主管的办公室，那个脸上抹了厚厚一层化妆品的女人，就把手里的文件狠狠地砸在了办公桌上。
    给我来了一个下马威。
    “乔欢喜，你要造反么！”
    主管怒斥我。
    我不太明白她发火的原因。
    但几分钟后，当她口沫横飞地训斥完之后，我终于懂了。
    还是因为我揭发阴阳菜价那件事。
    因为我的揭发，有7个保姆被开除。
    还上了全市家政公司的黑名单。
    而在这7个人里面，就有我的2个同事。
    所以家政部的主管这才如此生气。
    显然，她觉得我的做法，损害了公司的利益，损害了公司的名誉。
    她拍着桌子，恨铁不成钢地对我说：“乔欢喜啊乔欢喜，不是不可以举报，甚至我还欢迎你举报别的公司的保姆，那样可以打击竞争对手。但你怎么连我们自己人都坑？你连里外都分不清么！”
    我能理解这位主管的愤怒。
    我要是站在她的立场上，我也生气。
    但不后悔我当时的做法。
    因为那两个同公司的人在和海霞一起欺负我的时候，可没有什么同门之谊。
    所以我为什么要顾虑她们的感受？
    见我没说话，那主管更火了：“还站着做什么？滚出去！你被开除了！”
    我没有求情。
    我看着主管：“主管，我承认我做这件事给公司带来了影响，所以你生气我也理解，你开除我，我也接受。但你不能侮辱我，我是一个人，我不是皮球，我可以走出去，但我不会滚出去。”
    主管没想到我居然如此有个性。
    更火了。
    “哎呀，没看出来，你这个丫头还真是无法无天惯了，谁你都要惹是不是？信不信我让你也上全市家政行业的黑名单，让你以后再也找不到工作！”
    这是威胁我了。
    我正要反唇相讥，却看到门一开，家证公司的经理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吵什么？”
    然后经理看着我，忽然露出了很惊喜的表情：“小乔啊！你怎么来了？我还要去找你呢！干的不错，干的漂亮！其实之前你在朱丹那个挑剔女人那里能一直干下来，我就觉得你是个人才。但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揭露行业黑幕，不错，不错！你给公司长脸了！我已经决定了，以后公司再宣传的时候，要把你的事迹当作重点宣传，突出一个正义，公司支持你！”
    经理的话，把我说愣了。
    当然，主管更是发傻。
    “经……经理？可因为乔欢喜，我们公司也有两个保姆被连累了，你看？”主管急忙提醒。
    但是经理却是一挥手，显得一点都不在乎：“那又怎么样？哪个公司没有几个害群之马？这次被开除的人涉及了好几个公司，又不是只有我们一个。但像乔欢喜这样刚正不阿的，却只有我们一个公司！这就是别人拍马都比不上的！现在家政公司这么多，想出名就是要有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啊。我们公司的核心竞争力就是守规矩、重原则、人放心！至于说我们公司自己的两个保姆也被开除了？这是好事啊！不是更说明我们公司办事严谨，绝对不藏私，不包庇么？不管是谁，只要犯错，就一律开掉，不会留情！”
    经理侃侃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