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在银行，听专门负责房贷的人说，现在楼市调控，贷款政策已经变了，现在买房，比之前更复杂了。”关震手里拿着半根油条，嘴里还含着一口，有些含糊不清地说。
    “啊？什么政策？你赶紧打听打听。”朱丹对此很关心。
    “行，我和他们都熟，晚上回来告诉你。”关震洗了洗手，上班去了。
    ……
    晚上，等关震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好多的文件。
    然后我就听他在给朱丹讲房价政策变化的事情。
    用关震的话说，现在省城已经开始实行“最严限购政策”了。
    首套房首付比一律提高至五成，二套房一律提高至七成。
    听着他们说的这些，我不太懂。
    但后来，关震举了一个例子，我大体明白了。
    首付比一下子从三成增加到五成。也就是说一套1000万的房子原先只需要付300万，新政实施后要付500万。
    而像是关震和朱丹这样，要买二套房的家庭，首付一次要拿出700万。
    虽然他们家很有钱，但突然拿出这么多钱，也是有很大压力的。
    更不要说，他们能看上的房子，总价可不仅仅只是1000万。
    听到这个消息，朱丹是又气愤又后悔，觉得自己行动晚了。
    甚至又开始埋怨关震，你自己就是银行内部的人员。
    怎么连房贷政策变化这么大的事情都如此后知后觉？
    错过了赶上最后一班车的机会。
    关震一脸愧疚地表示了自责。
    表示这确实是他的责任。
    “哎，也不能怪你，这政策是最近才出台的，你这段时间出去培训了，没注意也是正常的。”朱丹叹了一口气。
    “那我们二套房再等等说吧，毕竟现在这首付比例提高了这么多，超出了我们的预算了。”关震显得很是无奈。
    “不行！不能再等了，现在这个社会，别看那些专家天天说房价已经到顶了，可还是越涨越快。别看天天说房价要调控，但却越调越高。时间越晚，我们的损失越大！我连以后专门的婴儿房怎么设计都想好了，怎么可以不买呢？买，必须买！实在不行，我回去找我爸妈想点办法？”朱丹倒是没有再继续埋怨关震，而是想到了回娘家去想点办法。
    就是让父母拿钱，补贴一部分。
    我已经知道，朱丹是省城本地人，家境优越，真正的大小姐。
    她的父亲之前在省城的银行届就是一个地位很高的人物，面子大，人脉广，各个方面都会给他面子，虽然现在已经退休了，但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家庭虽然称不上豪富，但也绝对是上流人家。
    而相比较之下，关震的家庭背景就显得平平无奇。
    他是外地人，在省城读的大学，与朱丹是校友。
    大学时候的朱丹，是名副其实的校花，最后关震能成功抱得美人归，除了因为他锲而不舍的精神外，也因为关震确实是一个人才。
    品学兼优，大学时期就是优秀学生干部。
    是那种虽然起点不高，但是上限很高的人。
    与朱丹平时身边那些公子哥、二世祖截然不同，成功获得了朱丹的芳心。
    当然了，这个社会，就算是你再有能力，但是没有背景的话，也很难找到一份心仪的工作。
    于是在朱丹父亲的帮衬下，关震这才进了银行部门工作。
    所以关震对自己的岳父很是尊重，很是感激，一直把岳父当成自己的恩人。
    因为岳父不但把宝贝女儿嫁给了他，还给了他前途。
    没有岳父的人脉，他可能就被分回老家那个小地方当老师了，一辈子拿着两千块的工资，没有出头之日。
    吃水不忘挖井人，关震总是说，岳父成全了自己的事业和爱情，自己不是要当一个好女婿，而是要当一个亲儿子！
    ……
    之前，几乎隔上一段时间，就算朱丹自己不提，关震都会主动提出回岳父家看看二老，尽孝心。
    因为最大的孝顺不是买了多少礼品，而是关怀和陪伴。
    但现在，关震听朱丹说要回娘家去要钱，他却是摇头了。
    “不行，我们不能回去要钱！那样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我父母就我一个女儿，他们的就是我的，不用客气。”朱丹有些奇怪地说。
    “不是那样子的，现在你是我老婆，照顾你是我的责任，我当初在岳父、岳母面前保证过，要好好对你，给你最幸福的生活，让你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可现在，我的事业也不算多好，也没有让你住上宽敞的大房子，我已经很自责了。如果要是再让岳父、岳母帮忙，那样就算他们不说什么，我自己都会看不起我自己的！我会觉得我自己很失败，很没用！我怕配不上你！我让你受委屈了！我让岳父岳母失望了！”
    关震认真地说。
    听关震这么说，朱丹倒是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再说，就伤关震的自尊了。
    于是两人就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虽然不能说钱的事，但这个周末，我们还是去看看岳父、岳母吧，我还特意买了好茶叶要孝敬岳父呢。”关震提议。
    朱丹却是摇头：“先不要了，每次回去，老太太就问孩子的事情，问得我好烦。”
    关震握着朱丹的手：“老太太也是关心我们，我们不也是一直在努力么？但这个事是急不来的。”
    “哎呀，当着小乔呢，说这个做什么？”朱丹显得有些羞涩。
    在关震不在家的时候，朱丹还和我说过生孩子的事情，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当着老公的面，再说这个，朱丹就觉得有些难为情了。
    “好了，不说不说，老婆，你可能是压力太大了，我给你买的那些维生素，你可一定要吃啊。”关震温柔一笑。
    朱丹幸福低头。
    我却眉毛一动。
    因为小芹与何教授的事情，我现在对什么补品之类的，很是敏感。
    这维生素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但又觉得，真的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小芹那是为了谋夺财产，才要图财害命。
    可关震已经和朱丹结婚了，事情完全不一样。
    他图什么啊？
    乔欢喜啊乔欢喜，你的心也太毒了吧。
    ……
    这个晚上，我还是没有听到那种声音。
    其实，我已经重新买了一个耳机。
    却发现，暂时没有了用武之地。
    ……
    这一天晚上，关震回到家，显得特别亢奋。
    他甚至还带了一瓶据说很昂贵的红酒，说是有好消息，要和朱丹好好分享一下。
    然后在饭桌之上，关震与朱丹喝了红酒，朱丹脸红红的，显得无比娇艳之时，关震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好消息。
    还是关于买房的。
    可以不用交那么高的首付。
    这个办法就是假离婚。
    关震与朱丹办理离婚手续，假离婚恢复单身后，首付就可以节省一大笔了。
    假离婚，不仅首付比降低了，还能避税。
    不愧是银行工作的，关震很会算账。
    他说，现在首套房的契税是1.5%，二套房是3%。
    也就是说如果在省城买一套1000万的房子，首套房交的契税是15万，二套房要交30万。
    办理假离婚后，就可以迅速节省15万。
    解除一纸婚书就能省那么多钱，这怎么想怎么觉得划算。
    何况，以关震与朱丹看上的学区房位置，能省下的税费，那可是几十万。
    “老婆，正好你的车也开了好几年了，我们省下钱来，给你换辆车不好么？”关震温柔地商量。
    听到这个提议，朱丹本能地有些抗拒。
    “这不行吧？离婚还有假的？”
    关震笑了：“这有什么不行的？现在很多人都这么玩，这是潮流，能一下子节省那么多的钱，大家都乐意这么干。。”
    见朱丹还在狐疑，关震又说：“现在假离婚这都不算什么了。我这次去培训，还听说了一个新鲜事，说在一个地方，村庄搞拆迁，有一家姓陈的，为多分拆迁款，父子俩分别离婚，再让公公娶了儿媳妇呢。”
    朱丹显得更惊讶了：“为什么啊？”
    关震一笑：“公公和媳妇为了拆迁结婚，然后以夫妻的投靠名义把媳妇、孙女的户籍都迁移到村里，那样就能多分钱了。”
    朱丹一撇嘴：“可这也太奇葩了，我可干不出这样的事情，这样不是要被周围的人笑话死？还有假离婚那事你也别想了，我们不能为了几十万，就做这样的事，这要是传出去，我朱丹还做人不做人了？”
    关震解释道：“这个你倒是不用太担心，毕竟我们假离婚，只是去偷偷办个手续，然后我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外人怎么会知道呢？等第二套房子所有的手续办好之后，我们就悄悄一复婚，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了，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在外人眼中，我们还是恩恩爱爱的两口子。”
    关震又看了一眼我：“小乔也不是外人，应该不会出去乱说对不对？”
    我没出声。
    可朱丹还是显得对此并不上心：“老公，我总觉得那样怪怪的，我不喜欢，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好不好？其实就算首付多一点，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我们可以把手里的理财、股票都卖了，凑凑，我想也是差不多的。”
    朱丹刚说完，就看到关震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很是难看了起来。
    他举起面前的杯子，把里面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好的，我知道了，我有点累了，我先去休息了。”
    然后，关震起身就要走。
    朱丹有些慌：“老公，你生气了？”
    关震摇摇头：“不，我没生气。”
    说是没生气，傻子都看得出，关震是生气了。
    这是我在这个家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看到关震生气。
    或许也是朱丹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关震生气。
    如果一个人经常生气，那么他再生气，别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
    可关震这个平时一向温文尔雅、百依百顺的老公，忽然生气了。
    尽管他不是大吼大叫、歇斯底里，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说，可却带给了朱丹很大的压力。
    甚至是给了我，这个旁观者，很大的压力。
    觉得家里面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从这一点就能看得出。
    在这个家里面，平时似乎朱丹是中心，是关震如同众星捧月一样，围着朱丹转。
    其实真正的中心还是关震。
    关震用温柔，用呵护，用千依百顺，用随叫随到，用无微不至，编制了一个轨道。
    家里面的一切，都在关震制定的规则下面运转。
    现在关震生气了，这个规则就不稳定了。
    那么原来觉得一切都好，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的朱丹，马上就有了强烈的不适应。
    “老公，你是真生气了，至于么？你说我们家，在省城来说，不说是最上档次的吧，那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们真的需要为了买二套房去做那么……那么……那么……”
    朱丹接连打了好几个卡壳，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还是关震自己接口了：“觉得为了省钱，假离婚，很不光彩，很丢人，很猥琐对么？”
    朱丹下意识地点点头。
    关震又说：“觉得我提出这样的建议，我这个人也很没有档次，很low是么？”
    马上又开始摇头：“不……我不是说你……”
    关震一笑。
    那笑容充满了自嘲。
    “老婆，其实你说得对，我就是很没有档次，很low，我是一个从小地方来的小市民，我成长的经历注定了我的眼界并不高，我的背景注定了我可能更在乎那些蝇头小利。对啊，其实我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是我太自作聪明了，我自以为找到了一个捷径，却忽视了那根本不是你能看得上的办法，都是你不喜欢的旁门左道。我真的没有生气，我没有资格生气，是我太强人所难了。”
    关震开始生气，就已经让朱丹觉得很是手足无措。
    现在他不但不继续生气了，居然还主动道歉，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就更是让朱丹觉得过意不去了。
    “老公，你别这么说自己，其实你很优秀的，你比很多男人都强，我知道你都是为了这个家好……”
    关震却是打断了朱丹的话。
    “行了，老婆，你不要安慰我了，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优秀。如果我真的有本事，我就会让你风风光光的住大别墅，而不是为了省点首付，少缴税，想出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主意。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说完，关震回房了。
    门关上了。
    留下了我和朱丹两个人在面面相觑。
    ……
    “小乔，你觉得是我错了么？”朱丹问我。
    “我……”
    我陷入了沉思。
    在一边，我听到了他们夫妻的对话，什么买房，什么假离婚。
    虽然我对房贷政策不了解。
    但我本能地觉得，婚姻不能这么儿戏。
    说是假离婚，但万一弄假成真了怎么办？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呢？
    我很想告诉朱丹，这个不行，我觉得不靠谱。
    但是我又顿住了。
    因为我想到了我之前自作聪明，所做的那些蠢事，犯下的那些或大或小的错误。
    比如我不该给杨杰当什么军师，最后搞得一团糟。
    比如我在巡捕房的口供，几乎让温绍年惹上了大麻烦。
    这些例子都提醒我自己，乔欢喜，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聪明。
    你有很多的事情都不懂。
    比如爱情，比如法律，再比如涉及到这买房手续的事情。
    我不能自以为是地给出什么判断。
    因为那些都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于是我摇摇头：“丹姐，你们说的我都不懂。”
    朱丹叹了一口气：“是啊，我问你能有什么用？你怎么会懂这些？”
    她开始在屋里面转圈。
    期间，有几次朱丹想要打几个电话，咨询一下自己的朋友们。
    但她又没有打出去。
    显然，朱丹觉得这种事情，并不适合让别人知道，哪怕是朋友。
    我看着朱丹有些着急的样子。
    我觉得，估计最后朱丹还是会答应关震的提议。
    这对朱丹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
    剩下的几天，朱丹家的气氛，始终是有些沉闷。
    期间，几次朱丹主动提起了房贷的事，反倒是关震显得不那么热心了。
    周日。
    关震说约了几个朋友出去了，就我和朱丹在家。
    朱丹显得无聊，就提出让我陪她去逛街。
    其实周末，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自从那次与温绍年分手后，他再也没有联系我。
    我的心始终空落落的，仿佛没有依靠。
    于是就坐着朱丹的车一起，来到了省城一家很大的商场。
    一个小时后，我逛累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的女人一逛街就和打了鸡血一样，似乎逛上一天一夜也不会累。
    但我不行，我对这样的活动，真的没有足够的耐力。
    朱丹给自己买了几件衣服，给关震买了皮鞋和领带。
    又动员我也给自己买点衣服、化妆品。
    甚至还主动提出，她送我几件。
    不过我都拒绝了。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
    可我现在就算是打扮得再漂亮，又给谁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