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徐大哥忽然大喊了一声。
    “爸爸！”
    盼盼带着哭因回答。
    “我们玩一个游戏好不好？”徐大哥说。
    “好。玩什么？”盼盼哭着说。
    “玩捉迷藏，你现在去墙脚，数1000个数，然后找爸爸好不好？”徐大哥说。
    “好，盼盼数1000个数，盼盼绝对不会提前回头睁眼的。”
    盼盼真的去了墙脚，然后“1、2、3、4……”
    她开始数了起来。
    我有些有些不忍心看了。
    因为我大概猜出了徐大哥要做什么。
    他为了不让女儿受到惊吓，要选择妥协和屈服。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
    男人下跪似乎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被人鄙视，让人看不起。
    是一个懦夫。
    但我知道徐大哥不是。
    他现在很英勇。
    很男人！
    虽然我不知道徐大哥之前的事情，他之前或许不是一个好人。
    从他遇到的这些麻烦，招惹的这些人就能看得出来，他之前的经历一定很复杂。
    但他真的是一个好父亲。
    一个愿意给女儿遮风挡雨，给女儿撑起一片天的好父亲。
    我的眼睛有些酸了。
    不只是感动于徐大哥的父女之情，更是勾起了我的伤心事。
    哪个女孩，不希望有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父亲呢？
    可惜我没有。
    哪个女孩，不希望有一个对你关心备至、百般呵护的好父亲呢？
    可惜我没有。
    我只有一个重男轻女的父亲。
    一个总是暴怒的父亲。
    一个动不动就呵斥打骂的父亲。
    一个视我为外人，可以轻易抛弃的父亲。
    一个把我卖了，笑眯眯数钱的父亲！
    此时盼盼还在数着数：“31、32、33、34……”
    她的声音充满了悲伤。
    盼盼，你知道么？
    我其实是很羡慕你的。
    与此同时。
    徐大哥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他缓缓地蹲下了身子。
    本来就不是很强壮的身材，此时更显得有些单薄。
    “哈哈哈，我没看错吧？徐老大居然下跪了？”
    “不但下跪了，还要钻我的裤裆。”
    “值得纪念的一天啊。”
    “我就说么，什么当年的名声？什么老大？都是屁！现在不值一提！这些人都被淘汰了，都是一群失败者。还要请他出山？就这样的废材请他有什么用？吃白饭的么？咱老大真是想不开。”
    “拿出手机拍个照片，我要发个朋友圈，让他们看看我现在这么神气的样子。”
    “快点啊，老子还有泼尿没尿呢，你再磨磨蹭蹭的，就都尿你嘴里了啊？”
    “就他那个怂样，就是尿他嘴里，他也得咽下去！给他败败火！”
    “嘿嘿！过瘾啊！我还记得几年前，徐老大确实牛逼，那前呼后拥的排场，我这种小角色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真是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轮到他要喝老子的尿了？真刺激！”
    “牛逼啊兄弟，你挺有文化啊。连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都知道。”
    “你以为呢？我光初一就读了三年。”
    “不但给你喝，还得帮你舔干净呢。”
    “靠，老子可不让男人来。”
    光头和他的手下，说出的话越来越下流，越来越不堪入耳。
    不要说当事人，就是我这个外人听着，都难以接受。
    ……
    盼盼还在数数。
    “77、78、79……呜呜呜，你们不要欺负我爸爸，呜呜呜……我爸爸是好人，你们是坏人，呜呜呜……80、81……”
    够了！
    够了！
    我在心中大喊。
    不能！
    不能在一个女儿面前，这么侮辱她的父亲！
    这就是我的想法。
    就像是之前在小胡同里面，不能让那几个小混混当着盼盼的面，侮辱徐大哥一样。
    现在，我也不想让徐大哥真的在女儿面前，钻过这些流氓的裤裆。
    这次比那次更过分，更让人无法接受。
    我不是爱多管闲事。
    我真的见不得这样的事情。
    见不得相亲相爱的人，受委屈。
    可能是一个人越缺少什么，就越渴望什么吧？
    因为我自己没有亲情的温暖。
    所以我特别羡慕别人亲属之间那真挚的情感。
    就算我体会不到，但我也想去守护。
    哪怕是自不量力，甚至是自作多情地去守护！
    我知道我这样的性格不好，总会惹来麻烦。
    其实我很怕麻烦。
    但我不想改变这样的性格。
    我有时候心很硬，遇到的人越坏，我的心越硬。
    于是我可以微笑着看到公公、丈夫死在我的眼前欢欣鼓舞。
    有时候，我的心又很软。
    软得如同一池春水。
    稍微有风拂过，就可以荡起涟漪。
    ……
    我走了过去，一把抢过了那小弟手里的洋酒。
    “是把酒喝了你们就可以放过他么？我喝行不行？”我问那个光头。
    “呵呵，你这个女人，还真是有个性啊。你喝？好，你都喝了，我就放过他。”光头看着我，眼睛里有赞赏。
    “卧槽，这女人够味啊！”
    “好辣！”
    “我喜欢！”
    “是啊，仔细看长得也不错啊。”
    “死瘸子艳福不浅啊。”
    他的那些小弟们也都聒噪起来。
    一个个群魔乱舞。
    “小乔，你别做傻事！”徐大哥对着我大喊。
    但是在光头的眼神示意下，几个手下挡住了徐大哥的前面。
    不让他靠近我。
    “希望你说话算数！”
    我接过那瓶酒，拧开了瓶盖，仰头就是一口！
    我之前喝过酒。
    但我真的从没有喝过这么高度数的酒！
    这是酒么？
    简直就像是热辣辣的刀子！
    在摩擦我的喉咙！
    我想咽下去，但我却是高估了自己。
    “哇”的一口，我把刚刚喝进去的酒都吐了出来。
    然后就是剧烈的咳嗽。
    “哈哈哈！”
    “有意思啊！”
    “这妞儿真敞亮啊！”
    那些小弟们又开始放肆的大笑起来。
    光头看着我，目光中有着含义不明的情绪：“你这个妞不错，正点又有趣，我很喜欢。跟我吧，当我的女人，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这是看上我了？
    我觉得好恶心。
    他的小弟们当然要跟着老大一起起哄了。
    “对，跟我们老大吧！”
    “我们老大不会亏待你的！”
    “不比跟这个窝囊废强？”
    “一个死瘸子！”
    “以后当我们的大嫂吧！”
    “嘻嘻，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我也想……”
    其中一个小弟可能是太兴奋了，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结果被光头狠狠一瞪。
    他身边的小弟对着那个小弟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靠！老大的女人你也敢惦记？你疯了啊！”
    光头不再理会小弟，而是向我走来：“走吧，今晚好好伺候我，以后在省城，提我，没人敢惹你。”
    他抓住了我的手。
    “放开我！你不是答应我喝酒就放入么？我继续喝！”我说。
    “哈哈哈，我们这种人，什么时候说话算数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对你更感兴趣。你要是从了我，我就放了他，你要是不从，今天我就弄残了他！他不是已经瘸了一条腿么？我现在让他两条腿都瘸了！”光头出言威胁，抓住我的手力量更大了。
    我痛得轻呼出声。
    “青子，你松开她！”徐大哥的声音响起。
    “哈哈，我不松你能怎么样？”光头冷笑。
    “你不要逼我！”徐大哥道。
    “逼你？我他妈的就逼你了，怎么了？现在我不用你出面给我站台了，我直接宣布，睡了你的娘们，那样我更出名！”光头嚣张地说。
    “是啊，我们老大就是要玩你的妞儿！”
    “死瘸子，你还想八横么？”
    “就是打你的脸呢！”
    一个小弟开始用手拍打徐大哥的脸。
    “啪！”
    “啪！”
    “啪！”
    与此同时，盼盼还在数着：“301、302、303……”
    之前用手打徐大哥脸的那个小弟嘴里面不干不净的骂道：“小比崽子，给我住口！烦不烦？等你长大了，也是一个欠干的货……啊！”
    他正在大放厥词。
    徐大哥忽然动了！
    他用自己的头，狠狠撞向了那个满嘴喷粪的人的嘴！
    我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额头与牙床，狠狠地对撞！
    然后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那个嘴脏的小弟捂着嘴在哀嚎。
    从他的指缝里面，往外汩汩地流着鲜血。
    他往外吐了一口。
    吐出了三颗牙。
    徐大哥之前一直在忍，宁可钻裤裆，也不想动手。
    但现在他决定动手了，就不再犹豫。
    本来围着他的有三个小弟，现在被他豁然暴起，击倒了一个。
    其余的两个小弟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徐大哥抡起拳头，重重一拳打在左边那个小弟的太阳穴上。
    这一拳力道太大，我似乎都看到那个小弟的脑袋都被打变形了。
    那小弟轰然倒地，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徐大哥不再理会地上的那个，而是一转身，一膝盖，狠狠地顶在了右边那小弟的裤裆位置。
    我不是男人。
    但我也知道那是男人最脆弱的部位。
    我仿佛听到了鸡飞蛋打的声音。
    那个小弟的身子蜷缩成了一团，在地上翻滚，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徐大哥击倒这三个人，其实用的时间非常短。
    可能就是一两秒的时间。
    直到三个人都烂泥一样，或惨嚎或昏迷不醒，光头和其余的手下才醒悟了过来。
    “徐瘸子，你敢动手？”
    “上，弄死他！”
    他们一哄而上，就想群殴。
    但徐大哥比他们的动作还快。
    他一言不发，直接冲进了人群。
    我本以为，徐大哥一个人对一群人，是寡不敌众。
    但现在，我发现，虽然是徐大哥一个人对上一群人。
    可至少在气势上，是丝毫不落下风。
    甚至让我产生了，是徐大哥一个人把一群人给包围了的错觉。
    因为我看到，徐大哥真的很会打架。
    相比较之下，那次温绍年与小芹老公的打斗，虽然血腥，虽然惨烈。
    但论起干净利落，论起杀伐果断，与此时徐大哥的动手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
    徐大哥是职业的，温绍年就太业余了。
    当然了，再业余，我也爱他……
    徐大哥打架的原则就是不躲不闪，一往直前。
    不论对方的拳头还是脚，雨点一样落在了徐大哥的身上，徐大哥都是满不在乎。
    而是恶狠狠地用拳头，用膝盖，用胳膊肘，用头，甚至用牙，去攻击对手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他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全力！
    让对方挨一下，就瞬间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他甚至用牙咬掉了一个人的耳朵！
    我看到那个人疯了一样，吓尿了裤子。
    这其中，徐大哥当然也挨了不少的打。
    我想他一定也很痛。
    但徐大哥却忍着。
    对方惨叫连连，徐大哥却始终保持着沉默。
    硬撑着。
    不喊痛，不退缩，不住手。
    我想他不肯发出声音，应该是怕女儿听到了担心吧？
    真是一个伟大的父亲！
    战斗进行得很迅速。
    当盼盼数到“789”的时候，场内只有三个人还能站着。
    其余的人，要么倒了，要么跑了。
    不论光头怎么喊，怎么骂，都有好几个小弟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了。
    三个人中，有一脸鲜血，摇摇欲坠的徐大哥。
    有脸色苍白，双腿微微打颤的光头青子。
    以及我。
    被青子拉在身前的我。
    之前青子拉着我的手，是想占我的便宜。
    我知道他心里面一定充满了各种龌龊下流的想法。
    现在青子把我挡在他的身前，是想把我当他的挡箭牌。
    我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这个男人别看之前张牙舞爪的，其实才是真正的懦夫。
    徐大哥一抹嘴边的鲜血，来到了我和光头的面前。
    “放开她！”徐大哥再次说出了这句话。
    光头忽然用他的胳膊，恶狠狠地勒住了我的胳膊：“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弄死她！”
    这是要把我当人质了。
    徐大哥果然不再靠前了。
    “你放开她，我让你走，这事我不再追究。”徐大哥缓缓地说。
    “哈哈哈！你说的轻松？让我走？我怎么走？今天我要是这么灰溜溜走了，明天全城都知道，我青子带着十几个人，被你一个瘸子给团灭了！不说外人会怎么看我，就是我手下的这些小弟都得造反！觉得我这个老大当的太失败了！”光头狞笑着说。
    “那你想怎么样？”徐大哥问。
    “带你的一只手走！不然，我就弄死你的妞！这个女人对你有情有义，你肯定不想让她因为你把命丢了吧？”光头一边威胁，一边单手从自己的兜里面，摸出来一把刀，扔到了徐大哥的脚下。
    这是逼徐大哥自残啊。
    我分明看到，当光头说出“你肯定不想让她因为你把命丢了吧”这句话的时候，徐大哥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内疚和自责。
    显然这句话，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
    虽然徐大哥什么也都没说，但我忽然心中一动。
    之前肯定有一个女人，为了徐大哥而死。
    而那个人，是不是就是盼盼的妈妈呢？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现在盼盼的外婆，才会那么讨厌徐大哥。
    徐大哥看着地上的刀子。
    然后，他捡了起来。
    “徐大哥，你不要。”我出声阻止。
    “小乔，你都是被我连累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他伸出了刀子，毫不犹豫，就向自己的左手手腕中间插了下去！
    真插上去，这只手就完了。
    “哈哈哈……啊！”
    光头正在得意大笑。
    忽然间，他“啊”的发出了一声惨叫！
    原来，我忽然低头，狠狠一口咬在了他勒住我脖子的手腕上！
    我很用力。
    觉得唇齿之间，一片血腥。
    光头没想到，我一个女人居然敢反抗。
    痛疼之余，他用另外一只手，狠狠地向我打了过来。
    “臭表子！”
    但我不给他打我的机会！
    我之前说过，我选择到蒋先生家里面去当钟点工，固然是想曝光这个人渣的嘴脸。
    但我也是要有一定的自保手段的。
    以免赔了夫人又折兵。
    除了泻药外，我身上还藏着一件防身的武器。
    也是从城中村的夜市上买的，女性防狼专用电击棒。
    还是经过改装的。
    电压已经超过了市面上规定的最大值。
    我一直带在身边。
    除了防止蒋先生对我不轨外，也是为了对付哥哥的。
    免得他对我使用暴力。
    自从在商场，我挨了哥哥一个耳光后，我就发誓，再也不会让他动我一下了。
    只因为，我的尊严。
    只因为，温绍年看着我的脸时，那担忧的眼神。
    我不想自己的尊严再被人践踏，谁都不行。
    我不想温绍年再为我而难过。
    因为他难过，我会更难过。
    于是我拿出了微型电棍，开动开关，狠狠地按在了那光头的胸口上。
    蓝色的电火花闪现。
    随着电流，光头开始跳起了舞。
    然后浑身抽搐着，蜷缩在了地上。
    不过他的身体素质还不错，并没有第一时间昏过去。
    但趁着这个空隙，徐大哥大步跃了过来，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光头的脖子上。
    光头白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徐大哥，不会出事么？”我看着躺了一地的人，有些担心把巡捕召来。
    “不会的，江湖上的事江湖了，青子再不成器，也不会报告的。”徐大哥也累了，嘴里在喘着粗气。
    脸上的血水和汗水混合在了一起。
    有些狰狞。
    但并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