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差点上这样的当。
    就在上个月。
    有一天，我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说是购物网站的客服。
    说我买的一个东西缺货，需要退款。
    要求我提供银行卡号、密码。
    开始我都信了。
    幸亏后来我一想，我也是卖东西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退款要银行卡密码的，这才醒悟，没有上当。
    ……
    但让我觉得做可笑的骗局。
    受害者却是我的哥哥。
    初中毕业的哥哥因为考不上高中，在外面游手好闲了好多年。
    在我辍学的那一年，25岁的他被父亲花5000块钱送进了镇里的一家技校。
    说是能学电气焊，以后可以养家糊口。
    但他只读了一学期，就因为偷食堂的东西被开除了。
    开除后，哥哥开始并没有回村，而是跟着一群狐朋狗友瞎混。
    哥哥那时候买了一个二手的手机，揣在身上，整天招摇过市。
    有一天，哥哥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短信。
    说有一个27岁的富家少妇，与丈夫感情不合，已经分居多年。
    各玩各的。
    现在少妇的老公已经不喜欢女人了，喜欢男人。
    所以生孩子是更不可能了。
    为继承家业，夫妻商量后决定，寻找一名健康男士生一个小孩，酬金50万元。
    哥哥一听就兴奋了。
    马上打电话和那个富婆少妇联系。
    电话中，那个富婆少妇的声音果然很是悦耳。
    哥哥简直都要飘了。
    当时就跑回家，和父亲、母亲分享这个好消息。
    父亲有些不高兴。
    觉得自己家的种，姓了别人的姓，这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但是母亲很开心。
    还一再嘱咐哥哥一定要抓住机会，要是能把那个富婆娶了，那我们家就真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整个富婆的家产都是我们家的了。
    还用担心孩子跟别人的姓么？
    肯定姓乔啊。
    于是，哥哥继续与那个富婆联系。
    富婆很大方，表示可以先给酬金。
    要银行转账。
    于是哥哥还第一次去办了一张银行卡。
    但随后，马上就有自称是银行的人打电话给哥哥，还是老一套的措辞。
    需缴纳税费。
    开始要3万。
    我家实在是没有。
    最后那银行的人可能见哥哥真没钱，于是一再压价，最后还是让哥哥给付了3000块钱过去。
    那3000块钱，可以说是我们家一多半的家产了。
    然后……然后那少妇说，已经在市里的某酒店开好了房间等哥哥过去。
    哥哥还真去了。
    结果在酒店大堂，遇到了3个同样是来约会富婆的男人。
    还没见到富婆呢，哥哥与这三个男人就因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结果都被巡捕抓走了。
    而富婆，当然是不存在的。
    过了好几年，这个案子破了。
    就是我们隔壁村的一对夫妇干的。
    这对夫妇也是职业骗子了。
    行骗多年。
    最开始是夫妻合伙玩骗婚的把戏。
    后来越玩越高科技。
    他们在网上买了一部“发射器”。
    发射器上有很多个接口，可同时插入几十张电话卡。
    然后就开始群发信息。
    都是“富婆千金求子”的诈骗信息。
    在有人“上钩后”，骗子就安排老婆扮演富婆，使用变声软件将声音变得甜美温柔。
    骗子自己则扮演银行工作人员，引诱人汇款。
    ……
    我知道这个门卫老头一定是被人电信诈骗了。
    看着他的背影。
    我在考虑要不要出声提醒他一下。
    虽然我之前也管过不少的闲事，但基本上都是认识的人，或者是打过交道的人。
    而这个门卫老头，对我完全就是陌生人。
    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他的闲事，我也要管么？
    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啊？
    但随后，我马上就坚定了起来。
    因为我想起了温绍年。
    如果遇到这件事的是温绍年。
    那么温绍年会犹豫么？
    不会的。
    他一定会提醒这位大爷不要上当。
    因为温绍年就是一个善良、正直、单纯又勇敢的人。
    所以他才会在火车上，面对那么多的歹徒，不顾安危，选择出头。
    他是我爱的人。
    虽然我们没有在一起。
    但我也想变成他那样的人。
    证明他爱我，没有爱错。
    ……
    “大爷？”
    “大爷你等一下？”
    “大爷，我有话说！”
    “大爷！”
    可惜的是，就算是我想做好事，但这位大爷也不给我这个机会。
    他不开口，不出声，也不理我。
    就那么低着头，直直地往前走。
    奥。
    还真是听话啊。
    骗子让这个老头不说话，不出声，他就真的不说话，不出声。
    我想起了在电视上也看过类似的新闻。
    有的人被骗了，去银行给骗子汇款。
    银行工作人员觉得这事情蹊跷，想阻止。
    结果被骗的人不但不听，还投诉银行工作人员多管闲事呢。
    于是我知道。
    我怎么说，这个老头也不会听的。
    到了银行，银行的人说了，他也不会听的。
    然后就这么听之任之么？
    我看到，这老头的手里攥着一个小包。
    想必，他的银行卡就在这个包里是吧？
    我也顾不得了。
    我一把抢过了老头手上的包。
    转身就跑。
    那老头现在再也憋不住了。
    “站住！”
    他在后面开始追我。
    我当然不能被他追上。
    虽然我现在是在做好事，但我很肯定。
    现在要是被他追上了。
    这老头一定会打我的。
    为了防止好心却被揍这样的尴尬事发生，我只能跑得更快了。
    那老头在后面追我，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站住！”
    “你给我站住！”
    老头追不上我。
    气得从脚上扒下来一只鞋，向我扔了过来。
    但被我灵巧地躲过了。
    此时，我已经跑到了一条主街上。
    此时还是白天。
    刚刚吃过午饭的时候。
    路上的人还是不少的。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老头追一个女孩，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围观。
    老头他追不上我。
    就开始要求路人的帮忙。
    对他伸出援助之手。
    “抓她！”
    “抓住她！”
    “前面那个女子，大家拦住她！”
    路人们纷纷驻足，但因为不知道为啥要追我。
    所以并没有几个人动手。
    老头气得一拍大腿：“那女人是小偷，不，她是强盗！她抢了我的包！”
    老头这么说。
    路人纷纷躁动起来。
    “这女人会抢包？不会吧。”
    “是啊，看着挺漂亮的啊。”
    “现在这年头，越是好看的女人越危险，为了钱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
    “对，我都听说有为了买苹果手机出卖自己的女大学生呢！”
    这些人在议论。
    同时也有人真的冲我追了上来。
    要是人多了抓我，我肯定是跑不掉的。
    我灵机一动。
    转身大喊了一句：“爸！你抓我也没用！我不嫁！要嫁你去嫁！你们上司比你小不了几岁，你让我去嫁给他？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啊！”
    这一句太好用了。
    路人的舆论顿时就改变了风向。
    “哎呀老哥，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包办婚姻这种事？现在恋爱自由了。”
    “你自己为了拍马屁讨好上司，但不能牺牲女儿的幸福啊？太狠心了。”
    “女儿控诉的对啊，这真不是亲爹！”
    “姑娘你快跑！我们帮你拦着你这个不靠谱的爹！”
    你别说，还真有几个人去拦那个看门老头。
    之前说是抓抢包人的时候，关注的人都是一些中年人。
    现在说是逼婚，顿时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也都跃跃欲试。
    帮我阻挡我那假冒的“爹”。
    也不知道他们如此踊跃，是不是想来一出英雄救美，然后然我以身相许呢？
    看门老头都要被气疯了。
    他急赤白脸地说：“我真不是她爹！”
    这当然是实话了。
    可此时在这样的场合下，这话就更容易让人产生歧义了。
    “你听听，真是六亲不认啊！”
    “哎，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呢？”
    正是这些人的帮忙。
    或者说是搅和之下。
    我终于跑到了我的目的地。
    巡捕房。
    我也有些累。
    站在门口喘气。
    等了几分钟。
    看门老头气急败坏地也赶到了我的面前。
    用手指着我的鼻子。
    气得都说不出话了。
    我看着他的样子，都有些想笑。
    本来只是扔我一只鞋的。
    现在另外那只脚上的鞋也没了。
    也不知道是跑丢的，还是脱下来想打那些想当他女婿的小伙子了。
    赤着脚追了我一路。
    这时候，正好一个女巡捕从院子里面出来。
    看门老头眼睛一亮，一把抓住了那女巡捕的胳膊：“抓……抓她！她抢我的东西！”
    女巡捕听了很是吃惊。
    “抢东西还敢往这里跑，现在的歹徒都这么嚣张了么？”
    ……
    半个小时后。
    女巡捕在教育那个看门老头：“没事多看看电视，听听新闻，我们巡捕天天在社区搞普法节目，怎么就听不进你们的耳朵里呢？什么安全账户，什么洗钱案，这都是典型案例了，你之前但凡多留心一点，也不会上当受骗了。”
    看门老头谄笑：“是……是……教育的对，我以后一定多读书、多看报。”
    既然进了巡捕房，那么事情的真相一下就说破了。
    这看门老头可以不信别人的话。
    但是不能不信巡捕的话。
    在巡捕房，女巡捕还亲自给那个假冒办案人员的骗子打了电话过去。
    几句话，那边就吓得挂机了。
    并且女巡捕利用技术查出，其实这伙骗子居然就在这个小城里面？
    并不远。
    只是对方使用的是没有身份登记的号码，所以很难找到他们藏身的踪迹罢了。
    女巡捕又指着我，对看门老头说：“还不赶紧谢谢这位姑娘？如果不是她好心出手，你现在肯定被骗得血本无归，坐在地上大哭呢。结果你还说人家是强盗？有这样仗义的强盗么！”
    看门老头忙不迭地对我点头：“乔姑娘，谢谢，谢谢啊！今天我老汉多谢你了！要是真把钱都骗走了，我老伴不得和我拼命？”
    我摆摆手：“没事大爷，刚才我说你是一个六亲不认的爹，你别生气就行。”
    大爷笑：“哎，我老汉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就好了！”
    女巡捕又对我说：“不过我也得说你几句，你是好心，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比如刚才那种抢包的方式，就很不合适……”
    只是说到这里。
    女巡捕自己也叹气。
    “哎，我这么说也是太不近人情，现在这些受害者们啊，亲戚的话不听，朋友的话不听，就专门听骗子的话。今天这位大爷还算是能明白了，我们一说，他就知道自己上当了。但我之前还处理过一个，被骗的是一个老太太，也是一样的套路，是要转账的时候，银行的工作人员报的警，我们过去了已经告诉她了，这是骗局，结果你猜怎么着？那老太太回到家，又接到了诈骗电话，说她的案情是国家机密，我们这样县城的小巡捕，根本就没有资格知道，所以那老太太居然又跑到了另外一家银行，还是给骗子汇款过去了。现在我们手里这样的案子，已经一大堆了，这种案子太难破了，都是通过网络诈骗的，往往你的钱一汇过去，马上就被转了好几个途径，最后跑海外去了，就算是找到了人，也很难追回损失啊。”
    ……
    离开了巡捕房。
    看门老头一路上对我还是没口的感谢。
    然后他问我，去那个仓储区是做什么去的了？
    是做生意么？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于是我就回答。
    我是去提货。
    “和你们很有名的那个齐老板进衣服。”
    我言简意赅地说。
    我说了之后，并没有多想什么。
    但老头的脸上，却露出了很古怪的表情。
    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我也没问。
    这样，我们就并肩又走了几步。
    “大爷，你继续回去值班吧，以后不要再上当了，我也走了。”
    我对看门老头说。
    我没有必要再和他一起回仓库了。
    我觉得我应该准备买车票回去了。
    可我刚要转身，那个看门老头却忽然喊住了我。
    “乔姑娘，你等一下。”
    我站住。
    “大爷，还有什么事么？”
    大爷凑到我的身前，小声说：“姑娘，本来这话我是不敢说的，我就是一个小老百姓，根本惹不起那些人的。可姑娘你心太好了，你和老汉我素不相识，但是你为了不让老汉我上当，你做了这么多，我要是再因为怕事，不告诉你，我就是太不是人了。不过你得答应我，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我是本地人，跑不掉的。”
    我越听越不对劲。
    “大爷，到底怎么了？”
    看门老头问我：“你说那个齐老板，是不是一个小胡子的男人？开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我说：“是啊。”
    老头叹息一声：“那就没错了，我和你说，那个人根本就不是齐老板！他是假冒的！”
    老头的话，像是一个惊雷，一下子炸醒了我。
    “什么？假冒的齐老板？”
    老头点头：“其实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我就是一个看门的。但是光今年，我在的那个仓库，就有好几拨人说被骗了，被冒充的齐老板给骗了。他们交了钱，但是收到的货根本就不是当初照片上看到的那些，都是一些很廉价，质量不好的衣服。我听得多了，发现他们说的骗子都是一个开黑色越野车，留小胡子的男人。之前我值班的时候，就看到一辆黑车进出，就是那人的车吧？”
    老头的话，让我的脸色一下白了。
    没想到，本来是我要提醒别人不要受骗的。
    自己却其实也被骗了。
    这些骗子，真是花样百出，让人防不胜防啊。
    现在回忆起来，确实有很多的疑点。
    比如那个看着很乱的市场，很简陋的店面。
    再比如，我说了我是吴姐和小玉介绍来的。
    那个齐老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只说都是朋友。
    但小玉是他的干妹妹啊？
    难道不应该更热情么？
    再比如，刚才带我去看货。
    为什么刚看完一个仓库，就有人来说什么客户失火了。
    让他去处理。
    这就是演了一出戏。
    给我看的。
    让齐老板可以脱身，不用继续看货，还利用他的仗义，让我觉得这个人值得钦佩，骗我配合转账。
    一环套一环。
    这都是连环计啊。
    其实我一直觉得心里面不踏实，可能就是潜意识里面觉得这事情有古怪。
    只是当时认为自己是在牵挂温绍年，所以大意了吧。
    那么想来，肯定是只有那个牛仔裤的库房是这个假冒齐老板的，他只有那一种货是真的吧？
    其余的都是滥竽充数的。
    “谢谢……”
    我感谢了看门老头，然后急忙打车，对司机说：“去服贸市场。”
    司机点头，开始行驶。
    20分钟后。
    司机说：“服贸市场到了。”
    我看着窗外，刚想下意识地说，来错了。
    这里不是服贸市场。
    但我马上就反应过来。
    司机没带错地方。
    这里才是真正的服贸市场！
    外面是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建筑。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各种服装的广告随处可见。
    这才是我心中大市场的样子。
    那么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不但那个齐老板是假的。
    就是我之前去的那个服贸市场也是假的！
    我被骗，并不是从见到那个假冒的齐老板，那个赝品开始的。
    我开始打车。
    我就遇到了骗子。
    进了他们精心准备的局。
    那个司机与这些骗子都是一伙的。
    他套出我的话。
    知道我是来找齐老板进货。
    于是就把我带到了骗子的店面。
    让我一开始，就没有怀疑对方的身份。
    然后这才慢慢上钩的。
    所以，我还得感谢自己。
    感谢自己刚才的好心出手。
    帮这个老头没有被电信诈骗。
    所以老头才能告诉我这些事情。
    这就是好心好报吧。
    否则，我得回到省城，再收到货，才能发现自己被骗了。
    那样可就过了好几天的时间了。
    这种诈骗案，总是时间越长，越不好破案，越难追回赃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