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很坦然了。
    当时在礼堂，在我知道这一定是传肖时，我就知道，如果他们要是限制了我的自由。
    那么一定会从我的手机上做文章。
    逼我联系人。
    所以我就偷偷地把手机恢复了出厂设置。
    删除了所有的信息。
    什么照片、通讯录、短信、微信一概都删除得干干净净。
    没有留一点的痕迹。
    至于我回去了之后，这些信息怎么恢复？
    我自然是有办法的。
    这是我的一个新手机。
    之前水姐曾经送我一个旧手机。
    上面都是有这些信息的备份的。
    后来那个手机不好用了，我才换的新的。
    李哥不相信似的拿过了我的手机。
    仔细翻阅了一遍。
    然后脸上露出了失望至极的表情。
    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这完全就是一个新手机啊。
    事实上，它确实是一个新手机。
    我买了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加上我又比较仔细爱惜。
    因此真的是一点划痕和剐蹭都没有。
    ……
    李哥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那是一种想让我赶紧走，有多远滚多远，再也不要在他面前出现的眼神。
    我被他嫌弃了。
    说起来也是可笑。
    在人头就是业绩，拼命拉人头的传肖组织中，居然还有我这样积极主动向组织靠拢，却被拼命往外推的？
    但想想，也不怪李哥会如此的反应。
    我想此刻，李哥的心里面一定是抓狂的。
    培养了半天，光是态度积极，但一个联系人都没有，那我还有什么用？
    简直是太浪费他的感情了。
    但因为我经常看新闻。
    我知道，被传肖组织嫌弃的人，并不是只有我一个。
    有这么一件啼笑皆非的事情。
    据说，曾经有一个小伙子，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网友。
    结果被骗得进了传肖组织。
    但这小伙子饭量惊人，一个人能吃得上三个人的。
    没几天，把传肖窝点的粮食都给吃空了。
    没办法，只能把他客客气气地请走了。
    还有一个更离奇的事情。
    还是有一个男生被骗进了传肖组织。
    组织开始洗脑。
    在洗脑的过程中，发现这个男生比较好色。
    于是决定将计就计、以毒攻毒。
    让传肖组织内的女成员，施展美人计，让这个男生陷入温柔乡里面，不得自拔。
    结果这个男生将计就计，居然开始在传肖窝点里面左拥右抱，大吃豆腐，乐不思蜀起来。
    不只是吃一个女成员的豆腐。
    是吃了好几个女成员的豆腐。
    这哪里是被骗来做传肖的？
    忍无可忍，只能选择把人送走。
    可这个青年哪里肯走？
    哭着喊着不走。
    ……
    “那个，阿喜啊，你的情况我知道了，很遗憾，虽然你很符合我们的理念，你的热情我们也都很欣赏，可你暂时不符合我们的队伍要求，这样，明天你就离开吧？我们有缘再见。”
    想让我走？
    呵呵。
    我心中冷笑。
    哪有那么容易！
    姐姐我可不是你们想请来就来，想送走就走的。
    召之，我想来就来。
    挥之，我爱去不去。
    在没有把金兰弄走之前，我哪里都不去。
    于是我“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哇哇哇！李哥，你不要赶我走啊，我真的很喜欢我们的项目，我们的事业啊！我真的很认同你们的理念啊！不要因为我没有足够的社会关系，就把我抛弃啊！这不是一个让年轻人追梦的舞台么？不是说不管什么条件，只要有热情就全都接收么？不是说只要心中有梦，就可以加入这个大家庭么？不要这么对我啊！我也想实现我的人生价值啊！”
    我哭得很伤心。
    哭得李哥的脸都绿了。
    什么实现梦想，什么人生价值，都是他们忽悠人的借口。
    但现在被我煞有介事地说出来，反倒是让李哥没词了。
    他总不能说，我们那些话都是蒙人的。
    我们根本不关心你们的狗屁梦想。
    我们不想实现你们的人生价值。
    我们只是要利用你们挣钱！
    把你们当傻子，当肥羊，当冤大头！
    你们要是发展不来下线，就狗屁不是、一文不名。
    像是被用过的卫生纸一样被随意抛弃了。
    虽然这些都是真话、实话、心里话。
    但这些都是秘密，不能当众说出来啊！
    否则，把我赶走了不算什么。
    容易寒了别人的心。
    特别是像金兰这样，还被蒙在了鼓里，真心觉得这是一项伟大事业的人的心。
    那样不是白洗脑了么？
    因为我一个，毁了大好局面。
    得不偿失啊。
    此时，以金兰为首，已经有好几个人在为我求情了。
    金兰尤其激动：“李哥，就给阿喜一个机会吧！阿喜很不容易的，从小就没人疼、没人爱的。”
    李哥陷入了纠结。
    我则是进一步提升了我的演技。
    演技大爆发。
    堪比张曼玉。
    于是我哭得更伤心了。
    简直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是啊，李哥，我真的是很惨的，从小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父母视我为草芥，哥哥把我当货物，一点家庭的温暖都没有享受到！你听过那首歌么？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我觉得我真的可以当演员了。
    甚至我还考虑过，是不是要去演艺圈发展了？
    一曲《小草》唱出来。
    金兰也哭了。
    看来也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所以，我到了这里，这里不但可以实现我的梦想，还让我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你们是那么的可爱可亲，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和你们亲近！所以哪怕我找不到什么下线，但我愿意给你们端茶倒水、做饭洗衣服，只要和你们在一起！”
    我继续煽情。
    把几个男生都给煽哭了。
    李哥已经骑虎难下。
    捏着鼻子，同意我继续留下了。
    ……
    再以后，我发现我彻底地被信任了。
    或者说，是彻底的被无视了。
    我在李哥这些骗子的心中，完全没有价值了。
    他们不再关注我。
    不再观察我的一举一动。
    不再怕我跑了。
    或者说，是巴不得我这个狗皮膏药有点自知之明，看出眉眼高低，早点自己滚蛋吧？
    ……
    于是这就给了我一个可以趁机把金兰带走的机会！
    这天下午，按照安排，是金兰和另外一个女孩出去买菜。
    我自告奋勇地提出来，我和金兰一起去。
    李哥答应了。
    估计我在他的眼中，也就是这点用处了。
    其实在小区的门口，就有一个菜市场。
    但为了贪图便宜，每次我们买菜，都要坐公交车，去很远的一个农贸市场。
    那里的菜更便宜。
    我们这个窝点虽然说不至于去捡菜叶吃，但基本上也都是捡市场上最便宜的，最烂的菜买。
    所以都是在快收摊的时候才去。
    给点钱，就能把很多的菜都包圆了。
    ……
    我们坐在公交车上。
    公交车上的人很多，我们中途上车的，没有座位，所以只能站着。
    随着车辆摇摇摆摆。
    金兰目视着车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事。
    我发现，金兰的心中，藏着秘密。
    一个很伤痛，很苦涩，可能充满了悲伤与眼泪的秘密。
    但这个秘密她又守口如瓶，从不对外人说起。
    哪怕金兰把我当成好朋友。
    但也是绝口不提。
    没有说一个字。
    我理解她。
    每个人都有秘密。
    包括我自己。
    与金兰重逢后，我虽然告诉了金兰我的往事。
    但也隐瞒了很多事情。
    比如温绍年。
    比如丈夫的死，哥哥的疯。
    这些秘密有的甜蜜，有的苦涩。
    却不能和人分享。
    ……
    金兰不知道的是，这次买菜，不是普通的买菜。
    而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今天，就是我让金兰脱离传肖团伙的日子！
    只是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怔怔地看着窗外。
    像是在思念一个人。
    她在思念谁？
    是男人么？
    只有思念自己的爱人时，女人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金兰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她的感情经历。
    我也没问。
    但我和她一样。
    都是有故事的女人。
    ……
    公交车从这里到那个农贸市场，要经过十几站。
    其中有一站，就是巡捕房！
    在马上到巡捕房站的时候，我装作立足不稳。
    身子一个前倾，撞到了金兰的身上。
    金兰同样没有注意，身子也是一歪。
    靠在了身边一个老太太的身上。
    “对不起……”金兰忙说。
    “没事……”那老太太还挺通情达理的，并没有计较。
    此时，车已经到站了。
    “下车吧。”我对金兰说。
    “这不是没到农贸市场么？”金兰有些奇怪。
    “我去办点事。”我编了一个借口。
    金兰没有怀疑，她先迈步，要下车。
    就在这时候，从金兰的衣服里，忽然掉下来一个东西！
    是一个钱包！
    正好掉在那个老太太的面前。
    “姑娘，你的东西……哎，这不是我的钱包么？你是小偷！怪不得你刚才往我身上靠呢！原来是在做手脚！你说你一个大姑娘，年纪轻轻的，长得也不丑，怎么做这样没脸的事情？真是不学好啊！”
    老太太捡起了自己的钱包，激动、愤慨。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
    她还打开了钱包。
    亮着里面的一排证件。
    “大家看到没有？我的身份证，我可没有冤枉好人！”
    众人一看，真的是老太太的证件。
    那么她说的没错了。
    这个女孩真是一个扒手。
    再看向金兰的目光，就充满了鄙视。
    金兰同样很意外。
    “我……我没偷你的钱包啊……”
    老太太冷笑。
    她一把扯住了金兰的胳膊：“呵呵！这都人赃俱获了还想抵赖？走，和我去巡捕房！”
    金兰都要哭了：“没……我没有……我没拿你的钱包……”
    可在证据面前，金兰的辩解显得很是无力。
    没有人相信她的清白。
    只会觉得这个女人脸皮真厚。
    真是不知悔改。
    正好此时，有几个巡捕在外面巡逻，于是金兰就被巡捕带走了。
    我自然是要跟着去看的。
    我也许是在场所有人里面，最相信金兰清白的人。
    我知道，她绝对没有偷那个老太太的钱包。
    因为钱包是我偷的。
    刚才趁着混乱，我从那个老太太的身上摸出了钱包。
    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了金兰的身上。
    但又故意藏得不隐蔽。
    这才当众掉了下来。
    让金兰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落入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尴尬处境。
    然后按照我的计划，金兰被巡捕给抓了。
    我这样陷害金兰，是在报复么？
    报复她把我骗进了传肖组织？
    当然不是。
    金兰自己也是受骗者。
    她并没有想骗我的主观恶意。
    所以我让金兰进了巡捕房，不是在害金兰，而是在帮金兰。
    之前我努力让自己被嫌弃，争取与金兰两个人一起离开窝点，可以自由活动，这是第一步。
    但就算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没有外面人的干扰，我也不能直接去劝金兰。
    让她认清传肖组织的本质，让她跟我一起走。
    因为我很清楚。
    以金兰现在深陷其中的狂热。
    我无论是摆事实，还是讲道理，都无法让金兰清醒。
    金兰还是会对这所谓的事业执迷不悟。
    人要有自知之明。
    我自问，我没有三言两语就让金兰觉得守得云开见月明，一下子清醒，迷途知返的本事。
    我劝金兰，最大的可能就是我们彻底闹翻了。
    所以我要借助别人的力量。
    比如，就是法律的力量。
    我要让金兰被巡捕带走。
    然后我才能去报告。
    告诉巡捕，金兰是被传肖组织洗脑的受害者。
    她没有偷钱包，这只是我的一个计策。
    希望巡捕可以用他们丰富的经验，翔实的案例，真的让金兰清醒。
    这远比我劝有用。
    ……
    而我之所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先偷钱包，然后再栽赃的动作。
    是因为之前我专门向人请教过。
    自然是神偷华子。
    我请教过他，一些江湖上的旁门左道。
    比如常见的骗术。
    比如常见的偷窃方法。
    我学这个，不是我自己想当小偷。
    而是觉得我做生意，经常出门在外。
    要多一门防身的手艺。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只有知道扒手怎么下手，才能最大限度地防止被偷。
    关于被偷，我可有很深刻的回忆。
    在我刚来省城的路上，我的钱就被人偷了。
    那几乎是我全部的身家。
    那些钱是我忍辱负重，从马大少那里挣来的。
    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就格外注意这些。
    当然了，任何技术，包括盗窃，都是很难的。
    想学好并不容易。
    都是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
    但好在我也不是要当什么贼王。
    我只需要知道一些基本的门道就可以了。
    比如华子告诉我。
    一个出色的小偷，需要三个条件。
    第一，技术，眼疾手快、心灵手巧。
    第二，伪装，就是长得越平凡，越不引人注意越好。
    第三，造势，就是利用各种情境，制造混乱，转移目标的注意力，然后浑水摸鱼。
    比如我，我虽然没什么技术，但我确实眼疾手快。
    我是一个女孩，自然不会被人提防，这就是最好的伪装。
    然后我刚才让金兰与那个老太太相撞，制造混乱，然后我就可以浑水摸鱼了。
    ……
    金兰被带到了审讯室。
    我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为什么我没有马上和巡捕解释呢？
    解释金兰没有偷钱包？
    因为我现在不能解释。
    这个地方的巡捕我都不认识。
    所以我不能傻乎乎地推门进去说。
    你们误会了。
    这是一个玩笑。
    也是一个策略。
    那样巡捕不会相信的。
    只会把我当成小偷集团的同伙。
    在想一个愚蠢的理由，帮同伙脱罪呢。
    但我可以去找别人。
    我认识的人。
    因为熟人好办事。
    比如我认识的那个女巡捕。
    我的计划就是给她打电话，让她来帮着处理解释。
    她一定会相信我的话的。
    那个女巡捕不在这个巡捕房。
    我选择这个巡捕房只是因为，这在去农贸市场的必经之路上。
    方便我的计划。
    让金兰能够顺利入套。
    所以我现在只能打电话给那个女巡捕。
    当初在把手机恢复出厂设置之前，我专门把女巡捕的电话背了下来。
    就是觉得对付传肖集团，应该有需要用到她的时候。
    我身上没有手机，我走到了外面。
    在这个人人都有手机的年代。
    想找一个公用电话亭或者找一个收费打电话的地方实在是不容易。
    但站在街上贸然管人借手机，又容易被人当成心怀不轨的骗子。
    我就是。
    我先后找了好几个人借手机。
    都被一脸戒备的拒绝了。
    最后，终于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把手机借给我了。
    我接过手机，刚要拨打电话。
    忽然，我的眼神愣住了。
    因为我发现了几个人。
    正一起从我的面前经过。
    有那位满嘴跑火车的张大师。
    有那个一身假名牌的梅姐。
    还有陈丹。
    陈丹的舔狗严闯。
    以及温绍年！
    ……
    陈丹会和温绍年在一起出现我不意外。
    严闯的出现，我也不意外。
    但为什么这几个人会和传销组织的两个头目走在一起？
    难道他们也是来做传肖的？
    难道温绍年来到这里，也是被骗来的？
    我越想越是可能。
    因为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医院我和陈丹见面的时候。
    得知我是来做服装生意的时候，陈丹显得很不屑。
    很不以为然。
    陈丹是怎么说的了？
    奥，她是这么说的--“卖衣服？呵呵，果然是不入流的小生意，符合你这种土丫头的定位，死狗扶不上墙！哪像是我现在做的大生意，动不动就是几千万的规模。”
    什么生意能有几千万的规模？
    会不会就是传肖呢？
    温绍年是陈丹的同学，家里面又有钱。
    于是就成了陈丹的目标。
    想到这里，我不禁心中暗骂，温绍年，你太蠢了啊！
    怎么这么容易上当？
    别的人被发财梦蛊惑，傻乎乎的上当也就罢了。
    你明明家里面那么富有。
    你来凑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