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对啊，大家都不傻，都是这样的想法。于是，人们就愿意将那些成色好的金币收起来，将那些成色差的金币花出去，最后就造成了，市场上成色好的金币越来越少，成色差的金币越来越多，这就是所谓的劣币驱除良币。指的就是差的产品，反而把好的产品打跑了。这样的例子在生活中很多，比如在公司里面，那些偷奸耍滑的，反倒是把认真工作的人给赶走了。比如市场上卖猪肉。卖来路不明的肉，因为价格低，反而抢走了正规摊贩的生意。我们还可以举一个最常见的例子，就是我们排队坐公交车的时候，老老实实排队的人反而没有座位，而那些车一来就拼命往上挤的人偏偏都有了座位。这就是坏人得意，好人憋屈。”
    陈建英点头：“欢喜姑娘，你这么说我就懂了，现在的许老先生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么？这么关心大家的利益，为了大家着想，不想普通人赌石吃亏的许老先生，成了众人眼中的反面人物。反倒是两面三刀，为了利益没有下限的严大师，成为了被人追捧的对象。”
    我称赞了一句：“建英，你领悟的很到位啊。”
    于小利却说：“欢喜姑娘，还是你学问大啊！还没问呢，你什么学历啊？我看只怕是研究生吧。和你们比，我们两个人都和文盲一样。我高中毕业，他是一个破中专的，真是比不了了。”
    陈建英说：“研究生可不止，我看可能是女博士。”
    于小利瞪了他一眼：“开什么玩笑？有长这么漂亮的女博士么？”
    我听了一阵苦笑：“你们就别往我脸上贴金了。还女博士？研究生？我初中都没毕业就辍学了，这样你们还要和我比学历么？”
    听说我初中还没毕业。
    两个活宝都吓了一跳。
    连呼我是在耍他们。
    “我要是耍你们就好了，我现在最遗憾的就是，自己没上过多少学。但这是真的，我家里面穷，父母又重男轻女，觉得女孩子读书没用，能认识几个字就行了。”
    这时候，许老先生也开了口：“可听姑娘说话，这么有条理，还引经据典的，可不像是没有学问的啊。”
    我回答：“过奖了，不过是喜欢看报纸，看新闻罢了。看什么记什么，能记多少算多少，然后又喜欢卖弄，这才被你们误会了。其实我就知道这么一点，再多就不知道了。”
    许老先生感慨到：“欢喜姑娘太客气了，不过关于学习这话说的在理。其实学习不一定非得去学校，只要想学，随时随地都可以，三人行，必有我师嘛。”
    于小利问许老先生：“老先生，我冒昧地问一句，既然你被那些人如此排挤，为什么还要坚持来公盘呢？何必受这种屈辱呢？这不是自讨没趣么？”
    许老先生叹息一声：“老夫在翡翠行业里面待了一辈子，对翡翠有浓厚的感情，只有每年的公盘上，才会有这么多的翡翠，所以老夫很难忍住不来看看啊。并且老夫也想能找到几块上好的料子，因为我的理想，就是建设一座翡翠博物馆，没有人支持，只能我一点一点积累了。哎，老夫这辈子的积蓄，基本上都用到翡翠博物馆上了。”
    ……
    话说到这里，基本上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了。
    然后也到了我们的正事了。
    我们结交这位许大师。
    听他讲他的遭遇。
    本意上还是要获得这位大师的好感，然后帮我们赌石。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这位许老先生身上的脏水就是污蔑。
    他的人品没有问题。
    和我最开始的猜测一样。
    那么我们就要开始请教了。
    我也没有藏着掖着，没有兜圈子，而是直接开口说：“老先生，实不相瞒，我们三个人也是来赌石的。我们不装大尾巴狼，说什么喜欢玉石文化，我们对什么玉石文化一窍不通，我们就是为了求财。但我们三个人是一对半的棒槌，自己的那点翡翠知识都是东拼西凑来的。许老先生您说的很对，像我们这种毫无经验的人入场，就是来交学费的，就是被人当韭菜的，所以我们根本就没有敢投标。现在遇到了许老先生，大家也是有缘，别人怀疑您的人品，我们不怀疑，所以我们就想让许老先生帮我们掌掌眼，给点指点好不好？不要让我们白来一场。”
    我说的很直接。
    因为我知道，像是许老先生这样的人，见多识广。
    阅历丰富。
    他只是比较正派，但并不是傻。
    我想，他一定见过无数想要通过赌石发财的人。
    也见过无数想要从他口中套话的人。
    可以说，这样的人，连眼睫毛都是空的。
    我要是在他面前惺惺作态，故意耍心眼。
    那么只能败了之前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好感。
    所以不如实话实说。
    坦诚相待。
    说出我们的目的。
    就看这位许老先生能不能帮我们了。
    ……
    听我这么说。
    两个活宝终于明白了我刻意结交许老先生的用意。
    都冲我投来了佩服的目光。
    许老先生沉思了一下。
    这才开口：“算起来，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给人指点过了，一是我现在声名狼藉，也没有几个人还愿意相信我。再者，我也是被从前的人伤了心。被我师弟授意，跳出来指责我坑了他们的那几个老板，当初求教我的时候是多么的谦恭？结果摇身一变，就是另外一幅嘴脸了，好像在我这里吃了多大的亏一样。但其实，我与那些人都不是一次、两次合作，有的还是多年的关系。在我的指点下，他们是赌垮过，但涨的更多，结果却那样诬陷于我，实在是让我齿冷啊。所以我就再也不给人指点了，因为我不是神仙，我保证不了你们发财，我不想再因为利益和你们闹翻，反目成仇。”
    听到许老先生的话，我急忙表态：“许老先生，你放心，我们请教您，绝对不会做这种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事情！只要你肯帮忙，事后如果涨了，我们会按照比例向您支付咨询费，但要是都垮了，我们自己认了，绝对不会迁怒于人！”
    说着，我看向了那两个活宝。
    “你们还不表态？”
    陈建英急忙说：“欢喜姑娘说的对，她就是我们的老大，我们都听她的，没有二话。”
    于小利也说道：“是啊老先生，我们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知道赌石本就是一个有风险的事，我们是奔着发财来的，却也没有一头扎进钱眼里面，不懂事理。要是以后赔了，我们就找后账，就埋怨您老的话，那还是人干的事么？您老要是不信，我们可以签承诺书的。”
    我们的话说的很至诚。
    但许老先生还是在犹豫。
    他沉吟了一会儿：“三位，正像你们说的，我和你们三位有缘，你们又在我如此落魄的时候施以援手，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吝啬自己那点知识。但我不想指点的原因，除了上面我说的，我不能保证我指点的你们就一定能挣钱外，还有更深的顾虑。那就是如果在我的指点下，你们赔了，看似害了你们，但可能还是帮了你们。可如果我一指点你们都挣了大钱，看似是帮了你们，其实是害了你们啊。”
    陈建英与于小利面面相觑。
    都没明白。
    我却是听懂了。
    “许老先生，你是说如果我们赌石输了，虽然是亏了钱，但可能就金盆洗手，不再赌石，那样以后就不会受到更大的损失。但如果我们在你的指点下，赢了一把，那样就会上瘾，然后沉迷于中，最后会把赢的都赔进去，还会损失更多么？”
    许老先生赞许道：“欢喜姑娘果然聪慧，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们知道么？第一次去赌场的人，最怕的就是前几把都赢了，那样他们就会错误地以为要么是自己赌术过人，要么是运势逆天，甚至就如同赌神一样，然后就会继续赌，越赌越大，甚至成为一个烂赌鬼。”
    其实倒不是我多聪慧。
    而是我就听过和这个差不多的故事。
    真实的故事。
    在夜市上卖衣服，和我起过冲突，最后成了好朋友的吴姐的故事。
    吴姐本来与丈夫感情很好。
    他们都是外地人，但一起拼命努力，想在省城立足下去。
    但后来，当吴姐丈夫开始买彩票时，就坏事了。
    吴姐丈夫拿了2元钱，买了第一注彩票，中了3万。
    于是他就飘了。
    膨胀了。
    他觉得，或许他是运气特别好的人。
    就适合通过彩票来发家致富。
    那既然有这样轻松的发财门路，还辛辛苦苦地上班做什么啊？
    干什么，也没有买彩票来钱快啊！
    于是，吴姐的丈夫开始继续买彩票。
    希望下次中10万，50万，100万，500万。
    可惜，他的运气似乎在第一次买完彩票后，就全部用光了。
    以后再也没有中过大奖。
    甚至连超过200元的奖都很少中过。
    可他不但把中奖的那3万块钱都花光了，还又往里填了很多的钱。
    已经走火入魔了。
    还在一次次发财梦破碎的刺激下，开始酗酒。
    一酗酒就打老婆。
    打孩子。
    最后，吴姐和她丈夫终于离婚了。
    所以说，人爱钱没有错，想发财也没有错。
    但要是只看到钱，看不到为了得到这些钱，可能会付出的代价，可能遇到的危险。
    那就属于是利令智昏了。
    被欲望牵扯着，迟早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
    “许老先生，请允许我再重新介绍我们几个人。我们确实是为了挣钱来的，但我可以保证，我们三个人并没有失去了分寸，我们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能做什么。在来的之前，我们就已经商量好了，这一次不管是挣钱还是赔钱，以后都不会再碰赌石的边了。但我们现在确实真的需要钱，所以真的需要您老的指点。这位，他叫陈建英，他需要钱的原因是要解救出一位处于水深火热之间的女子……至于这位老于，于小利，他的事情也可以说一说的……”
    我把陈建英和于小利，为什么要来赌石的原因，告诉了许老先生。
    我很实在。
    连他们之前当过骗子，后来洗手不干，洗心革面，已经被巡捕教育的事情都说了。
    没有办法。
    求人帮忙，就只有以诚相待。
    因为我们与这位许老先生，没有交情，没有渊源，我们也出不起几十万的咨询费。
    只能用诚意打动人心了。
    为了增加劝说的效果，我连欠薪的那个宋老板也来赌石了，还挑衅了我们，还和我们打了赌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至于我，不怕老先生你笑话，我是被他们半路上硬拉来的，在这之前，我对翡翠一无所知，赌石更是连听都没听过。可他们两个却偏说都要听我的，理由居然是觉得我很霸气？说曾经有一个霸气的老婆，像是挑西瓜就挑出了极品翡翠。您听听这像话么？这不是开国际玩笑么！我也是蠢，居然脑子一热答应了，因为无知者无畏嘛！我以为也和逛菜市场一样。可我到了这里，看到了这成千上万的翡翠原石，在这么大的数量面前，一个人太渺小了，我才感到心慌，觉得自己真是太冲动了，接过了这个烫手的山芋。所以我现在真的压力很大，他们越信任我，我压力越大，虽然他们说了就算是全赔了，也不用我负责，但我不能没有责任啊。所以真的希望许老先生帮忙啊！”
    果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许老先生一握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说：“既然你们都把话说到了这样的份上，我要是再拒绝，那就真的是不近人情了。这样，我们进去，上午的时间我不做别的，帮你们选选，我给你们十几个号码，这些都是我看好的，但到底是不是都有绿，我不敢保证。你们要是财力多，可以全拍，要是财力不够，你们就自己选择要哪些，这个我不参与，就看你们自己的运气了。因为既然牵扯到了赌，那一定要有运气的作用。我在这行几十年，也确实看过讲的头头是道的专家，赌一块、垮一块，现场被打脸，名誉扫地。什么都不懂，连种水都分不清楚贵贱的愣头青，一下子就赌出了几十公斤的玻璃种。”
    我和两个活宝自然是千恩万谢。
    许老先生挥挥手：“我们事前声明，这次我帮你们，算是感谢你们刚才的仗义帮忙，你们赚了，不需要给我一分钱的好处费，你们赔了，我也只能表示遗憾，因为并不是我求着你们信我的。但还是那句话，你们不管挣了多少，都不要对外大肆宣扬是我给你们推荐的，并且我们之间的合作仅此一次。以后当朋友可以，但是这种事情就不必了。”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我们三个人一起点头答应。
    然后像是三个小狗腿一样，跟着许老先生的后面。
    亦步亦趋。
    许老先生看起来心情不错。
    谈兴也很高。
    他一边走，一边笑着说：“很多关于赌石的传说，其实都是假的。什么某个捡破烂的，在路上捡了一块石头，切出了100万的翡翠。什么某人花了500块钱，买了一块原石，切出了的手镯换了一套房。都是那些人刻意炒作出来的，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进场。但也不是所有的传说都是捏造的，都是子虚乌有的。比如……”
    许老先生看着我：“比如你们说的，那个霸气的老婆像是选西瓜一样，选出了极品翡翠这事，就是真的。”
    陈建英很是兴奋：“啊？真的？哈哈，我说就是真的吧。”
    许老先生失笑：“但你们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当时确实有一个人，抱着一夜暴富的心思来赌石，但开始总是输，赌一次亏一次，把钱都输的差不多了，甚至把家里面耕地的牛都卖了。后来她老婆找来了，让男人跟自己回家，不要再在这里赌石了。但那个男人当时已经眼红了，不愿意回家，还和老婆打了起来。那女人一生气，说不就是选石头切开看么？和选西瓜也没有什么不同。我天天去菜市场买菜，选这个比你们有经验，把钱给我，我来选！”
    许老先生说到这里，陈建英在一边说：“对，对，我们听到的就是这个样子。说男人的老婆真的像是在菜市场挑西瓜一样，选了一块原石，然后从里面解出了芙蓉种的翡翠原料，卖了几百万呢。”
    许老先生摇摇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事实上，那男人的老婆拿着钱，一进到公盘就傻眼了。她什么都不懂，哪里真敢投标？后来急得直哭，被我遇到了。我看她可怜，就指点了她一下，让她选了几块小石头。”
    于小利恍然大悟：“怪不得！原来那男人的老婆是遇到了许老先生您！您才是她的贵人啊！”
    许老先生笑道：“要说贵人，也算是贵人，但绝对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夸张，最后只有一块解出了翡翠，后来做成了豆种飘绿翡翠手镯，也就是20万出头吧，根本就没有外面说的几百万那么夸张。”
    我也笑了：“果然这传言都是越传越离谱啊。芝麻也能吹成西瓜。那以后呢？以后那对夫妻怎么样了？”
    许老先生说：“好在那一对夫妻都不是贪得无厌的人，知道仅仅靠他们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看出原石的价值，所以拿了钱回家，买了好几头奶牛，后来慢慢发展，成了一个小养殖场，然后又变成了大养殖场，现在已经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农民企业家了。还经常邀请我去做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