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肯定地说：“我明白。”
    “但这一次，不论是赔偿，还是买新的，都要你自己付出一些东西来换了。”我道。
    “可是我没钱啊。”
    小海小声说。
    “我知道你没钱，刚才我也说了，不要你交钱。但你也不小了，你就在工地上打工吧。我要求的也不多，你工作一个星期，然后你的工钱，就顶得上两个复读机的钱了。因为我也没有办法真给你发工钱，真发工钱的话，就等于是雇佣童工了，那是违法的。”
    我给出的主意是让小海用劳动的方式偿还。
    这当然不是一种惩罚。
    而是一种锻炼，一种考验。
    我要他亲自感受一下，在工地上工作有多辛苦，有多累。
    考验他是不是真的改过自新了。
    虽然小海的年龄还小。
    不会做多少重体力的劳动。
    但仅仅只是在工地上做一些零活。
    一天下来，也会感到精疲力尽。
    更不要说，现在的天气。
    这是雨季。
    也很炎热。
    不下雨的时候。
    燥热难当，暴晒之下，仿佛马路上的柏油都要融化。
    下雨的时候。
    不只是凉爽。
    又会很冷。
    浑身都湿透。
    风一吹，真的会让你在风中凌乱、颤抖。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然后空气就变得湿热无比。
    像是一个大蒸笼。
    在里面洗桑拿。
    但建筑工人们，不论风吹日晒，都要在工地上忙碌。
    哪怕我们工地上的条件已经算是好的了。
    后来我做主给每个工棚都安了两个大风扇。
    工地上也常备着解暑的绿豆汤和冰糕。
    但这样的天气，一个人在工地上。
    就算是你什么都不做。
    你就是待着，闲逛。
    也是对体力的巨大消耗。
    此外，还得爬高。
    对很多人来说，别看身上绑着安全绳，但是也不是谁都有勇气站在那么高的塔吊之上的。
    我让小海在工地上待一周。
    就是要他设身处地地感受一下父亲的辛苦。
    挣钱的不容易。
    不要以为他每天上学走几个小时的山路，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他的父亲撑起这个家更不容易。
    然后他就会明白。
    这个世界上，最轻松的工作就是学习。
    没有什么是比学生更轻松的职业。
    当你在学校时，你最大的困难，不过就是有几个题目不会做。
    你猜不出正确的答案。
    但你可以问老师，可以查资料。
    参考书上，有正确答案。
    你还可以抓阄，抓到a选a。
    抓到d选d。
    但是当你步入社会。
    你会发现，你将遇到更多的难题。
    但是你没有人可以请教。
    没有资料可以参考。
    更没有人会告诉你，哪里有正确的答案。
    还想抓阄么？
    然后，小海就会更加珍惜在学校的时光。
    所以，哪怕他因为离家出走，因为在城里逗留，又在工地上待了一周，耽误了不少的课程。
    但从长远看，这些都是值得的。
    就像是我对老海说的那样。
    在我让小海去工地后。
    老海当场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但是却在私下偷偷地和我商量。
    说娃已经耽误了不少的课程，要是还不早点回去。
    他怕小海会落下学校课程的进度。
    我对老海说。
    那些你不用考虑。
    因为现在小海在工地上的这一周，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
    ……
    这一周，小海都在工地上。
    第一天。
    给小海安排的活是在厨房里面帮厨。
    一起帮着洗洗菜之类的。
    这算是工地上最轻松的工作了。
    还有遮挡阴凉的地方。
    但小海拒绝了。
    他主动提出在外面帮着做更繁重的工作。
    因为安全问题，自然不能让小海跟着一起上塔吊。
    于是就让他在下面帮着筛沙子。
    干了不到3个小时，小海就中暑晕倒了。
    足足躺了一下午才缓过来。
    但这孩子还真是倔强。
    也是真的能吃苦。
    转过天，就又上工地了。
    这让我对小海是刮目相看了。
    我也更能理解了小海当初的心境。
    他不是吃不了苦，受不了穷。
    他是怕吃的苦，受的穷没有意义。
    换不来一个未来。
    于是就不肯脚踏实地了。
    然后在工地上的见闻，让他回到了真实的人间。
    ……
    小海在工地上很辛苦。
    但还是利用空余的时间，帮父亲洗衣服，给父亲倒洗脚水。
    当这辈子，小海第一次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放在老海面前。
    还要蹲下来，帮他洗脚时。
    老海又哭了。
    只是这一次的眼泪，不再是辛酸，绝望、无助。
    而是感动、感怀、感恩。
    没人会笑他矫情。
    因为工棚里，其余的那些汉子们，也都好几个眼眶湿润了。
    ……
    一周后。
    小海要回乡了。
    我和温绍年一起送这对父子到了车站。
    虽然只在工地上待了一周。
    但小海的改变是很明显的。
    黑了。
    瘦了。
    但最明显的还是眼神。
    参加《穷与富》节目之前的小海。
    眼神单纯。
    参加《穷与富》节目之前的小海。
    眼神变得忧郁。
    现在的小海。
    眼神又恢复了明朗。
    当然。
    他的眼神已经不再天真无邪。
    人的纯真只有一次。
    经过了这么多的风雨，他无法再回到自己的纯真年代。
    但却多了一分超前的担当与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