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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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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向刘夫人,不管面前的女人再过要强,可是有些事?情男人做惯了,而女人却?是第一次做,她找不到助手,找不到方?向,于是会彷徨,会无措。
    刘夫人这?是因为那封来自?关中的信心?乱了,或者说是慌了。
    刘夫人在郑文的平淡面色下?渐渐地也放松下?来,看着远处的黑夜说:“我初来汉台,就发现府中多名美人,她们都是正值年?华之时,每一个人都美得像盛开的花朵,我却?已经人老珠黄,因为过去数年?受过牢狱之灾,还下?地干活,手上?都是一层老茧,我留不住大王的心?。”
    她终是怕的。女人这?一生就依附在男人身上?生存,如果失去大王的心?,她会失去更多。
    郑文听闻此话,却?只平淡地说了一句话:“花终会败的。”再美的花终会零落成泥。
    刘夫人听闻此话,愣了一下?,才?笑了笑。    是啊,花终会败的。
    那些美人诞下?孩子又如何,能?不能?熬过一年?又一年?的寒冬还是一个未知数呢,她家惠儿已经到了外?傅之年?,再过几年?就要成年?,他的地位不会被动摇。
    和郑文说了一番话后,刘夫人就离开了,比之来的时候,心?情似乎安定?了许多,那股来临时的浮躁不见了,浑身的气势也足了不少,精气神都高了许多。
    而在此时,郑文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被重重黑暗淹没?,忍不住想,那些在历史河流中执掌权力的女子是否最?初都会有过不安焦虑,然后才?坚定?着一步步走下?去。
    最?后,她在院中站了很久,等院中灯火都暗了,才?回到了内室。
    接下?来的日?子里,郑文开始教?授郑林剑术,这?孩子一向对这?些刀刀剑剑的感兴趣,郑文有一次偶然听闻这?孩子和惠小郎君说自?己想要当一名大将军。
    郑文对此没?有发表看法,可开始加重了郑林平时的课业,既然要当大将军,文化课也不能?落下?,要不然变成一个傻大粗,她以后可不会成为这?孩子是她教?出来的。
    惠小郎君却?记着当时对郑林的承诺,在一月后的下?午上?课时,给郑林了一份书简,明显也是古卷,上?面历史的气息都遮掩不住。
    郑林拿到后翻开看了一眼,差点都要跳起来,“先生!先生!这?是兵法,战神耳东神写的兵法。”
    郑文拿过来看了一眼,是她熟悉的篆体,她摸了摸竹简,目光移到最?左边,看见最?下?方?有一个很小的私印,上?面好像是郑什么,不过年?代太过久远了,上?面的印记有些不太清楚。
    “是真卷。”郑文对着开心?地要跳起来的郑林说,“好好保管。”
    就这?一卷兵书在这?个时代恐怕可以价值一座小城,拿出来都会被争抢的。
    惠小郎君看见郑林很开心?,这?才?说,“这?是左先生以为我喜好兵法,找来给我的,阿林你以后要好好谢谢左先生。”
    郑文目光从惠小郎君细胳膊细腿上?瞥过,觉得公子奭只要不傻,都能?猜出这?卷兵法是惠小郎君为谁而要的。
    她看傻乐的两个人最?终没?有说什么,公子奭要给就给不,反正这?好处又不是她拿的,要找也找不到她身上?。
    可是郑文这?想法才?过了不到半月,惠小郎君就又带过了一个消息,说是公子奭说可以让郑林一起去上?课。
    问过之后才?知道这?还是刘夫人主动给公子奭提起的。毕竟府中就两位少年?,这?几日?惠小郎君一人也孤孤单单,刘夫人想要给惠小郎君找一个伴读之人,其他的小郎君她也不太放心?,干脆就让郑林去了。
    郑林听说是刘夫人提起时,要拒绝的话就没?说出口,他看了郑文一眼,就答应了。他也不是太矫情的人,有好处为啥不拿。
    郑文却?是想,以后上?午半天可以闲下?来了。
    等两位少年?心?情平复一些后,郑文才?敲了敲桌面,“好了,闲话说完了,现在开始认真听课。”
    郑林和惠小郎君正襟危坐,看向郑文。
    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郑文看了一眼屋中的漏刻,外?面出现了来接小郎君的傅母后,她才?合上?了卷书,说今日?课程结束了。
    她这?几天除了偶尔教?导数,大多就是礼,不说郑林,惠小郎君是必须会礼的,于是她教?授课程也非常认真,还提前做了教?案,就是怕记错了一处,误人子弟。
    不过,令郑文惊讶地是,惠小郎君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有些踟蹰地拿出了一卷被封起来的帛书,交给了郑文。
    “先生,这?是左先生让我交给你的。”
    事?实?上?,惠小郎君颇为纠结。对于一位小郎君来说,帮助自?己的先生给另一位先生私下?传递书信,并非难事?,可是有一位先生是女子,那么就有些不合乎礼数了。
    他也是纠结了一下?午,才?决定?把这?卷书帛交给郑文,当时左先生递给他这?封帛时,脸色平淡,举止随意,也不像是偷偷摸摸的样子,惠小郎君猜测这?帛书说不定?也是如同那几卷兵法一样,是什么珍贵古书,并非涉及男女□□,于是才?拿出了这?封帛书。
    趁着郑文有些愣神时,惠小郎君把帛书放在一旁的案桌上?,说了一句,“先生,学生先离开了。”
    说完惠小郎君也不敢对上?郑文的目光,面红耳赤地马上?就疾步走出了屋子,带着仆人离开了院子,心?想,就算那卷帛书是古卷,他下?次也不会再答应左先生的要求了。
    屋内的郑文却?看着案桌上?的那卷还带着人体温度的帛书,有些失神,她脑海中闪现过一张陌生的脸,似乎曾经也有人从怀中拿出一封还带着体温的帛书给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把放在案桌边缘的帛书拿了起来,手指摩挲了好几下?,还是打了开来。
    不过在看见第一行字的时候,郑文就愣在了原地,片刻后没?有再看下?去,她把这?卷帛书合上?了。
    上?面的字迹应该是公子奭的字迹,出乎她意料地是,写的并非是其他琐碎之事?。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其实?是一封来自?前线的军事?函文,上?面写了最?近一月各地前线战事?情况。
    而上?面记录的战事?不仅包括三秦之地,还有齐地和身在彭城的楚王,基本军情要事?都在上?面。
    恐怕汉中王都不一定?清楚这?上?面记录的一些事?情。
    第106章 冬日终来了
    那封帛书最终还是被郑文?烧毁了,这种东西不管放在何处都?不安全,一旦不小心露在人前,就是一场祸事。
    她不明白公子奭给她送来这封军报是何目的,但是这件事还是让郑文?想起很多年前的事,在虢城时,她有时候也?会接受到来自公子奭那方递给她的消息。不过那些消息肯定是经过对方刻意?地筛选过,要不然?郑泽他们不会也?长时间的与她失联。
    燃烧的布帛在地面上留下一层堆积起来的灰烬,郑文?也?没有惊动?屋外的仆从,自己把地面打扫干净。
    在这次传信之?后,公子奭也?越发?的明目张胆起来,定期的派齐奚送来封装好的函文?,就连刘夫人估计也?是听见了府中的一些传闻,暗地里试探过她与公子奭是否有私情,得到郑文?的再三否认,也?还心怀疑虑,不太相信,郑文?无话可说,在几次之?后就再也?不收齐奚送过来的信件。
    齐奚倒未多说什么,像是早已经知道郑文?会拒绝一样,就要退下。
    郑文?每次看见这位少年都?不由感觉到惊奇,如果她未记错的话,当年跟在公子奭身侧的那位少年的性格似乎极其的羞涩,她想象不出那样的少年最后会与什么样的女子皆为夫妇,现在看见那位少年的后人如此的谨慎周到还是不由感叹一声。
    随着夏日的到来,整个?汉中巴蜀之?地似乎变成了一个?大火炉,同时不停地有信件从关中地区传了过来,三秦大地的战事一直处于胶着状态,汉王分派手下将军四出略地,降服了楚王手下两名诸侯王,在今年年底之?时,整个?关中之?地基本上尽在汉中王的掌控下。
    同年,前齐相也?在齐地反了,联合族人直接杀了齐王和?胶东王,并?在齐地自立为王,同时派兵士攻济北,杀掉了济北王。几乎是在同月,三秦大地和?三齐大地正式统一,分别掌握在齐王和?汉中王之?手,与在东边的楚王三分天下。
    在这场长达半年多的战役中,汉王这边损失了两名大将,先前被封的十?八位诸侯几乎换了一遍,有些王侯可能位子都?还没坐热乎,就下了台身首异处。
    就算郑文?不在前线,也?可以大致猜想得到这场渡关战役赢得不易,也?死伤了不少人。光是从这边还有巴蜀之?地拉到前线的粮食都?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有一段时间府中频繁有人进出,陌生脸孔也?多了不少,郑文?还因此见到了汉王手下的一名谋士,对方神?色憔悴,连夜赶路回到后方,就是因为前线的粮食问题。
    一段时间内,府中用?度紧缩,又是让附近的豪强大族掏出不少粮食才解决了燃眉之?急,毕竟今年的新粮还没有出来。
    郑文?那段时间却是一直待在院子里,基本不外出,她不想见到一些外人,可能是她一向就很灵敏的直觉告诉她,那些汉王手下之?人并?非凡夫俗子,眼力惊人,郑文?并?不想惹到那些人。
    公子奭这段时间明显的也?收敛了不少,不知道是非和?她有些同样的原因,并?未再派齐奚出来瞎逛溜,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认真教书,也?许是在认真教书,郑文?只能这般猜测。
    随着三秦大地的收复,冬日也?真正的降临,这个?冬日没有郑文?印象中的那样冷,不过她依旧穿上了皮裘,屋子里点燃了炭火,这些日子去书楼的时间也?少了一些,多半时间都?呆在屋子里,感觉随着冬日的来临,她整个?人沉寂下来。
    冬日是一个?适合怀念人的季节。她脑海中的大多数记忆都?是在寒冬中,那时她并?不孤单,身边总有人相陪,出门时总有人记得帮她添衣,有人陪她说话,可现在却不一样了,郑林是个?熊气?的那孩子,整日和?惠小郎君在一起打转,这个?狭小的院子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郑林穿着厚实?的皮裘,整个?人裹的像一个?熊一样,手里拿着一根棍子,蹲在雪地上,在雪白的地面上乱画着,屋檐下的那些仆人都?被冻的不停地搓手取暖,只能面前的少年好像被这一场雪带来了无限的精力。
    果然?是孩子身上三把火。    郑文?想,她玩雪还是几百年前呢,那时还有小七,院中的一众少年,每个?人都?在院子中央堆了一个?雪人,各种各样的雪人,有一点都?不像神?女的神?女像雪人,有肚子圆鼓鼓的幼童雪人,大大小小排列在院子里,第?二日早晨起来,太阳一照,就都?融化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走上前去,却发?现郑林蹲在地上是在雪地上作画。
    画的很抽象,郑文?也?没看出来是什么。
    等过了片刻,郑林才扔了手中的棍子,搓了搓冻红的手指间,哈着气?暖着手指傻笑着对郑文?说:“先生,这雪摸久了是热的诶。”
    郑文?目光从地面上的那些鬼线条上瞥过,看着郑林红彤彤的手,“小心生了冻疮。”
    郑林只看着她笑。
    这几日惠小郎君要和?府中的刘夫人祭祖,颇为忙碌,他们已经有还好几日都?没见过惠小郎君了,于是这几日郑林也?就并?未去前院上课,待在院子里,偶尔在外面活动?活动?,这孩子比不得惠小郎君,天生骨头?上长了腿,久坐不了,最开始还在郑文?面前装模作样,时间久了,发?觉郑文?性格温和?,在一般的事情上并?不计较,胆子就越发?的大了起来。    不过冬天长时间的久坐,双腿便?会发?麻冰凉,活动?一下也?有好处。
    下午用?完午食后,院里来了人,是惠小郎君派人的仆人,说是汉台新进了一批野物,其中有几只小狼崽子,让郑林去看看。
    于是这小子一听有小狼崽子,就连忙换了衣跟着仆人去了前院,不过还总算记得在离开之?前和?郑文?说一声。
    少年人总是对这些有着野性的动?物有期待和?好奇,特别是郑林这种活泼朝气?的少年。
    郑文?却是看着今日的阳光还不错,回屋子也?换了一身衣物,加了一件皮裘就出了门,特意?让院中的仆从不用?跟着。
    她沿着青砖铺垫的小路向书楼走去。
    已经有许多日未来,自从入了冬,她就感觉自己一身骨头?硬化了似的不想出门,旁边放着一个?火炉子,手上有书简,她能在屋子里待一天都?不出门,就是郑林太过朝气?,每日晨时练剑一日不停,让她这张脸不由地有些羞愧的意?味。
    不知怎的,她好像突然?就没了几百年前刚来这个?时代时的奔头?,变得懒洋洋起来,随着冬日的到来,她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似的。也?许是她身上的时间变慢了,进而消散了对一切事情的兴趣和?欲望。
    进了书楼,就看见一侧拐角处放着一把精致做工的绢伞,书楼里明显有人。
    郑文?没在意?,在一楼随便?找了一本书就向上慢慢走去,这座书阁是木楼,多是用?的上百年的木材建成,上楼上脚步再轻也?会有响声。
    她去了最高层,才出了楼梯口,就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香气?,不太像是熏香的气?味,更像是一种食物的暖香。
    然?后她便?看见了坐在窗边的公子奭,对方身上披着很厚的皮裘,一侧的窗户却还开着,有凛冽的风吹进来,时不时地咳嗽一声,已是如此,却仍旧坐在窗边。她目光投过去的时候,只能看见青年的侧脸,感觉对方和?半年前相见时没什么区别,一如既往地看起来身体?很不好的样子。
    那边的主仆两人看见郑文?都?有些惊讶,顺便?变得局促起来,公子奭甚至已经站了起来,目光对上郑文?片刻后,才吩齐奚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郑文?在一阵沉默后却是上前止住了齐奚的动?作,对着站起来的公子奭说了一句:“一起坐一坐吧。”
    齐奚这才连忙放下手中的用?具,刻意?地降低了手中工作带来的杂音,公子身体?不好,每次出来饮用?吃食都?是特定之?物,要不然?肠胃可能就会出问题,严重了的话可能会病上数月。
    郑文?拿着书简坐在了公子奭的对面,她看着楼下,远处一片白雪皑皑,不少屋檐上都?是雪。
    这里真是赏雪的好去处,不过高处不胜寒,这样的地方坐久了头?就会疼。
    公子奭刚一坐下就忍不住咳嗽了几下,他这身体?是几百年的老毛病了,有时好不容易好了,只要一吹冷风准又要复发?,小病一场,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
    郑文?听见声音,转过头?看了对方一眼,却并?没有秉着人文?主义把窗户关上,而是继续看着远处的连绵屋檐,说道:“我记得你的病之?前应该是好了。”
    公子奭听闻这番话,端着杯盏的手抖了一下,他这一瞬间说不清自己的内心是如何的,只是不平静,他知道很不平静,就如同这杯盏之?中泛起涟漪的浆水。
    他看向郑文?,却发?现对方的目光虚虚地落在远处,并?未看着他,那句话也?不是担心之?语,只是一句很随意?的问句。
    他的回答仿佛可有可无一样。
    尽管再不甘心,可他也?知道这还是这半年自己努力的结果,他通过暗示让惠小郎君下意?识地在郑文?面前提及他,让齐奚去送一些信件,可是他的人从来不会在郑文?面前出现,他怕出现在郑文?面前时得来的是半年前一样的结果,他怕惹了她的厌弃。
    无疑,他忍得很幸苦。
    几百年来,他对于一些事情的控制欲达到了极点,不允许有失控之?处,可唯独对于郑文?,他无法真正地做到如此,这可能是他潜意?识就知道郑文?绝非是他能掌控的人,或者说,他有时候是真的会怕失去他。
    六百年前的痛苦他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再承受的住。
    公子奭垂下眼帘,端着杯盏的手恢复如常,面色平静,丝毫看不出半年前出现在郑文?面前的那股压抑的偏执:“多年前冬天大病了一场,睡了很长时间之?后便?这样了。”
    郑文?看向公子奭,目光落在青年的面容上,好似在细细端量一样,她的眼从公子奭的微微下垂的眼睫毛上平移,落在对方浅淡的眉眼上,然?后慢慢下滑,便?是公子奭并?不太健康的唇色上。
    她突然?有些好奇:“这样活着,快乐吗?”这样不健康,拖着一副残缺的身体?走过百年时光,郑文?想一想就觉得是一种折磨。    公子奭抬起眼帘,对上郑文?的视线,浅浅地笑了一笑:“阿文?,燕雀不知鸿鹄之?志,人非鱼,也?不知鱼之?乐,你非我,怎知我活着不快乐。”
    郑文?恐怕永远也?不会想到如今坐在她面前的公子奭曾经看着她在沉睡中十?年如一日的容颜时那股心中的恐慌。
    公子奭的心肠不好,绝非良善之?人,手中也?沾染过鲜血,杀过人,他的爱也?并?非是那种会为了你好而成全你牺牲自己的人,说不定等到一天,自己死了,也?会要郑文?陪葬的这种人。
    可是他在那过去的六百年最开始的时候,依旧有十?年都?陷入了一种纠结中,自己衰老时,郑文?该如何办。
    你要他看着到时候年少如桃李的郑文?嫁给旁人,可能真要等到他下辈子了,也?许下辈子都?不太可能。
    他就是这样一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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