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开口之后，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老太太却依旧淡然的为老爷子整理着被子，好像完全没有理会现在的这场闹剧。
    老爷子低头握住了老太太的手，嘴角微微勾起，老太太抬头看着他，同样笑了。
    苏笑笑始终站在一侧没有说话，对包子妹的事情，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立场。
    “丫头，我逼着你回来，不为我，不为楚家，为的是你妈啊。”老爷子开口说道，“为了你，你妈哭瞎过，哭疯过，你爸忙啊，你哥也不在家，所以，你妈那一段时间是她一个人熬过来的，这些年，你妈对你哥过于偏执的参与他的生活，是因为你，因为你，她怕，她怕她不看紧了，会再失去一个儿子。”
    老爷子轻声开口说着，整个病房没有人再开口，就连小旭轩也轻轻的靠在爹地的怀中，不敢说话。
    “你妈从嫁到我们家就没过过好日子，有你哥的时候，你爸爸一天到晚在部队，是她一个人挺过去的，你哥出生，她一个人在生死关走了一遭；你妈有你，依旧是一个人，你出事，还是她一个人承受，这是我们楚家欠她的。”
    顾小安抬头看着一直站在床头没有说话的苏笑笑，楚凌风曾经说过，惹她生气，也是为了她好，至少不会让她一个人在家太过寂寞。
    “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能欠你，可是你妈不欠你，而你，欠她一个女儿。”老爷子继续开口说着。
    一滴泪落下，落在包子妈的手上，包子妈抬头看着自己低着头的女儿，“小包子啊，你该早点说的，哪个妈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叫自己一声妈啊，你怎么能……”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把那个孩子拿掉。”包子妹突然大声开口说道，“是我害妈妈没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怎么可以去做别人家的孩子。”
    一声吼叫，带着无尽的挣扎。
    顾小安抬头，泪痕从脸旁滑下，这件事她知道，所以在包子妹的事情上，她没有插过手，却因为在意婆婆，而没有阻止楚筱筱前去做这件事。
    “好了。”苏笑笑突然开口，打破了包子妹话音的余音，然后抬头看向了包子妹，然后又看向了包子妈，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大姐，她是你的女儿，我知道她活着就够了。”
    包子妹吼出来的话让她震惊，一个为了自己的孩子连亲生孩子都不要的女人，她还用什么去将自己的女儿要回来，她做不到。
    “爸，我知道您心疼我。”苏笑笑说着，在床边蹲下，握着老人的手，“爸，现在这样就很好，我有筱筱，有凌风和小安，还有轩轩，您不用担心我。”
    老爷子看着苏笑笑，昏花的老眼多了一丝湿润。
    “你这傻丫头。”老爷子开口说着，最后却只是微微挥手：“罢了罢了，随她吧。只是承辞啊，好久没见到他了。”
    老爷子的一声哀叹，带着无尽的凄凉，只是大家都知道，他所牵挂的那个人，回不来。
    包子妹下唇几乎被咬出血迹，乔峰伸手搂在她肩头，能感受到她现在的挣扎。
    现在的包子妹，不管怎么选择都是错的。
    包子妹紧紧咬着自己的唇，苏笑笑对她的好她都记得，可是现在是老爷子在用生命向她施压，她不想让养父母失望，但是也不能让爷爷带着遗憾离世。
    世间任何的东西，面对死亡，都是一种考验。
    “爸……爸……”
    在包子妹低头挣扎的时候，苏笑笑突然凄厉的叫出了声音。
    所有人猛然抬头看去，老爷子已经坐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爷爷……”
    楚凌风第一时间跑了过去，大声开口叫道：“医生，医生……”
    顾小安猛然一惊，在楚凌风过去的第一时间便将儿子抱了过去，蜂拥而至的医生让顾小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才不至于被医生和护士碰到。
    “哗啦……”
    桌上的棋子在那一瞬间散落了一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顾小安在那一瞬间，看到了包子妹脸上出现的错愕。
    丫头……
    顾小安看着那满地的棋子，好像还能听到老爷子在叫自己的声音。
    “妈咪……”小旭轩低声开口，声音小小的，还带着恐惧，小小的他还不懂什么是死亡。
    顾小安将小旭轩抱紧，紧到几乎弄疼了他。
    “妈咪在。”顾小安哑声开口，看着那满地的棋子，老爷子留下的棋局楚凌风还没有解开，可是老爷子却可能无法看到结局了。
    顾小安始终没有靠近，而包子妹也一直站在那里，乔峰将人紧紧搂在自己怀中。
    整个房间一时间被悲伤冲刺，而唯一一个没有悲伤的人便是老太太。
    老爷子没有被送进抢救室，而是在两分钟之后被宣布了死亡。
    楚承辞不在，楚筱筱不在。
    可是现在，是老爷子不在了，真的不在了。
    “爷爷，爷爷……”
    在医生为老爷子拉上白布的那一瞬间，包子妹好像突然回神了一般，快速的跑了过去，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悲切的声音让人听到都感到心痛。
    “爷爷……”包子妹哭着开口叫道，可是回答她的只是老爷子平静的面容。
    顾小安抱着儿子站在那里，始终都好像是局外人，却能看清楚每个人的悲伤，楚凌风一直站着没有动，可是顾小安能从他紧绷的身体上看出他的隐忍。
    顾小安记得她听过一句话：世间最美的是遗言，最假的是誓言。
    而老爷子的话，成了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话，却也是包子妹一生的枷锁。
    顾小安紧紧抱着儿子，她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可是却是第一次这么直接的看到死亡的悲伤。
    楚承辞，老爷子的一句话，是对儿子最直接的思念，可惜，他的儿子听不到。
    顾小安抱着儿子默默的走到了楚凌风的身边，然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好像想要为他分解一分一毫的伤悲。
    楚凌风回头看着她，被她握着的手突然收紧，这一刻，所幸他的身边还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