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若有若无的风夹着隐隐的抽泣声似为她送行的悲乐，黑压压的云层破开一道闪电，映着她决然无畏的脸庞。
    顾晓愚一步步朝着万丈深渊走出，她的脸上没有害怕，没有凄然，没有恐惧不安，脚步徐徐，安静从容，那感觉好像即便下一秒就万劫不复，她依旧能用生命的最后一刻开出一朵绝美而悠远的花，余香久久，令人难忘。
    为什么？为什么就算是死，顾晓愚都不是落魄狼狈的？
    程珊珊的眼睛里迸射出嫉妒到发疯的恶毒之光，毒液浸入她的五脏六腑，就连心都是黑的。
    她做了这么多无非是想看见顾晓愚面对死亡狼狈不堪绝望惊恐的样子，可让她失望的顾晓愚实在是太平静，平静到叫人难以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
    到死她都比不过顾晓愚？
    程珊珊死死地盯着一步步走向楼顶边缘的顾晓愚，表情狰狞而扭曲。
    “我可以提最后一个要求么？”
    前面已无路可走，顾晓愚往下望了一眼，城市的夜晚无比繁华，五颜六色炫目的灯光下路上的行人小的像蚂蚁一样。
    从这么高摔下去，只怕脑浆子都会崩裂出来，死相一定很难看……
    “要么你死，要么安琪死，别想耍花招！”怕她会反悔，程珊珊满眼警觉地盯着她。
    顾晓愚略有些伤感地笑了笑，虚无的目光望向远方无尽的黑夜，“其实，我应该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欠安家的债，终于可以偿还了，这压在心里逼得我整日不得安睡的债还了也好，省得一辈子都活在自责中，反倒痛苦。”
    这一番话似大彻大悟一般，听得程珊珊一脸茫然，呆愣了三秒后，才冷笑着恶毒开口：“你舍得去死？舍得战熠聪，舍得你那个幸福的家？顾晓愚，别忘了你还有自己的孩子，那两个小东西好像才五岁吧，就要没妈了，真可怜，你死了，你说战熠聪是会和荣蓉在一起？还是给他们找个新妈？哦……对了，也不一定，我差点忘了，战熠聪人已经失踪了，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呢？那你的孩子可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和我们安琪儿也差不多了……”
    她故意拿话刺激顾晓愚，就是想看她失魂落魄看她痛苦不堪的样子，否者报复还有什么快感可言？
    “不，他们不一样，晨宇、晨希是爱的围绕下长大的，就算我不在了，依旧会有很多人爱着他们，所以我并不担心，可安琪儿不一样，是你一意孤行把她带到这世上，她的世界只有你，你是她的全部，所以她爱你爱到可以撒弥天大谎，骗所有人她的脸是我毁的，而就算这样，她唯一最爱的母亲依旧不爱她，甚至要至她于死地，安琪儿真的很可怜……”
    当顾晓愚说到这时，明显感觉到程珊珊已经被她惹恼了，她的情绪在崩溃，就像雪崩之前，层层松动的雪花。
    果然，下一秒，她扯着嗓子发出刺耳的尖叫，“不！安琪儿不可怜，她不需要任何人可怜，她不需要！你胡说……你在胡说八道……”
    大概在每个母亲心里，孩子都是自己的另一个剪影吧，所以在被说安琪儿可怜的时候，程珊珊会受不了，深深地勾起她那些被人怜悯施舍的过往回忆。
    她气得浑身都在颤抖，身后的孩子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动不动，脸色煞白如纸，紧张地看着脚下悬空的世界，眼神中充满恐惧，再缓缓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眼神更加恐惧和绝望。
    “我有没有胡说，你问安琪儿，让她自己说。”顾晓愚转头看向程珊珊，面无表情。
    直愣愣的和她对视了三秒后，程珊珊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似恍如从梦中惊醒的野兽，“你在和我拖延时间？”
    顾晓愚笑得略有些无奈，摇了摇手里屏幕碎裂的手机，“你觉得现在还会有谁来救我？”
    刚才程珊珊故意找人撞她，不就是怕她和外界联系么。
    顾晓愚说完把手机往空中一抛，完美弧线划过之后，“咣”的一声摔在地上，连主机板都被摔出来了。
    “没错，现在没有人会来救你了。”程珊珊眼底又是一片阴森恶毒，她得意的笑，“所以，你最后一个要求是什么？”
    话题又被绕回到最初。
    顾晓愚看着她的眼睛，眸色悠远，三秒后，才缓缓地开口，“我想……”
    不知是风太大，还是距离太远，程珊珊听不清顾晓愚在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她凝重的眼神，又觉得她应该是在说很重要的事情。
    好奇心驱使，她的脚步往顾晓愚那边移了移，想听清她临死前还有什么话要说。
    就在这时，顾晓愚的眼底突然精光一闪，同时，脚跟猛地用力往地上一蹬，朝着程珊珊飞扑过去。
    动作迅速，身手矫捷，似一头在暗夜中捕杀猎物的狸猫。
    “啊——”伴着一声凄厉的叫声，程珊珊毫无防备地被重重地压在粗糙冰冷的水泥地上，慌乱之中手一松，原本就不长的绳子滑了出去。
    靠绳子牵引力勉强稳住的小女孩突然失去重心，身子一倾，坠下高楼，发出更凄厉的一声尖叫。
    “安琪！”顾晓愚回手去抓绳子的时候，绳子只剩下短短的一截，还好因摩擦力卡在了两条铁栏的中间，正在一点点往下滑。
    容不得迟疑，她扑过去，抓住绳子吃力地往上拉，安琪儿虽然不重，可毕竟整个人都处于悬空的状态，又因为害怕在空中乱抓乱蹬。
    顾晓愚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绳子缠在手腕上，正试图在铁栏上打个结，这时，程珊珊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地上，一头蓬乱的发像个疯子，手里不知从哪弄了一把水果刀，闪着森森寒光，举在身前，锋利的刀尖朝下，对准顾晓愚。
    她的嘴角勾起，笑意残忍而得意，“我就知道你怕死，哈哈哈，你以为你今天逃得掉么？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