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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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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披散着长发的太子,极缓极慢的抬起头,他失去神采的双眸落在了太子妃的身上,许久,他眼睛微动,整个人仿佛有了一丝活气。
    “宝清。”他启着唇,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
    听得出来他许久没说话,声音嘶哑,好像有东西在喉管里来回摩擦。
    太子妃却还是听清楚了这两个字。
    她脸色登时煞白,她没想到,事到如今,殿下竟还记着那个伶人。
    这么多天以来,东宫上上下下,莫不是提心吊胆,生怕下一秒,便有人来传旨,废掉了殿下的太子之位。
    太子妃劳心劳力,一边让家族之人尽快联系朝中大臣,一边让东宫幕僚想办法。
    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想尽办法,保住他的太子之位。
    偏偏最应该在意这个位置的人,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居然还是在问那个伶人。
    “殿下,如今东宫已是水深火热,求求你清醒过来吧。”太子妃觉得她该哭,事实上,她也落了下泪,滚烫的泪珠一滴一滴落下。
    落在地上光滑锃亮的金砖上,也落在了眼前男人的手背。
    太子微垂着眸子,望着手背上的泪痕,突然低声问:“宝…宝清他死了?”
    太子妃似是再也无法忍受,压着声音嘶吼:“对,他死了,圣上早已经下令将他处死,所以殿下你醒醒吧。”
    “难道为了一个伶人,你要置我们东宫上下全都不顾吗?”
    太子妃迅速摸了摸眼泪,她是嫁入皇室的女人,不该被一时的软弱打倒,她迅速说道:“太后娘娘病了,所以殿下的几位老师还有内阁的大臣们,一起进宫劝谏皇上,让殿下去侍疾。所以我现在让人去准备热水,给殿下洗漱之后,便陪您去慈宁宫。”
    “皇祖母病了?”太子讷讷道。
    太子妃伸手抚了抚太子的后背:“若不是太后病了,只怕现在陛下还不愿放您出来。所以殿下,就当是臣妾求您,求您顾念顾念太后,顾念臣妾和几个孩子。”
    这一声极是凄楚的哀求,似乎真的将太子的心拉了回来。
    很快,太子妃让人准备热水,亲自扶着太子去洗漱。
    太子赶到慈宁宫时,谢珣陪着父母正在看望太后。
    太子一进来,太后便急的要坐起来。
    幸亏是郢王爷眼疾手快,扶住太后,轻声道:“母后,不着急,太子殿下这不是来看您呢。”
    “皇祖母,我来了。”太子跪在地上,连行几步,到了太后跟前。
    太后正值病重,头晕眼花,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这才欣慰道:“萨保,你来了。”
    萨保,太子乳名。
    乃是当年太后亲自取的,寓意便是希望他这一生一世,用受菩萨保佑。
    “皇祖母,孙儿不孝,让您担忧了。”太子跪在床榻边,痛哭流涕。
    他这几日被关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消瘦了不止一圈。
    惹得太后心疼道:“瘦了。”
    此时其他几位皇子也纷纷赶到,只是他们却只能在外头候着。
    倒是九皇子谢时闵听着里面的动静,突然问道:“里头是太子殿下?”
    他们收到消息晚,又要递牌子入宫,这一来二去,自然比身在皇宫的太子来的要慢。
    端王坐在一侧,面色沉郁,不知的人还以为他是担心太后的身体。
    可只有他自己心底知道,他是在气恼太子之事。
    太后病重之事刚传到他府中,他心底便觉不好。
    果然,他刚到殿内,就瞧见母妃一脸阴沉坐在外间,他还问母妃为何不进去伺候太后。
    母妃的脸色比什么都难看。
    原来太后只愿见郢王夫妇还有谢珣,之后太子来了,也能轻松入了内殿。
    他们这些人,明明同是太后的亲孙子,却只能在殿外候着。
    亲疏远别,一见分别。
    很快,太后便派人出来传旨,说众人不必在此候着,她老人家累了,让他们全都回了。
    端王离去后,没一会儿九皇子谢时闵追上来。
    “三哥,你说父皇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谢时闵追上来,左右看了一眼,小声抱怨。
    端王抬眸望了他一眼,顿了顿,又将目光移向别处:“圣心难测,九弟勿要妄言。”
    谢时闵不悦道:“三哥,你又何必这般防备我,谁人不知我是站在你这头的。”
    他眼珠转头,压着声音说道:“皇祖母这病来的真不是时候,这次我本来瞧着父皇似乎要下定决心,结果皇祖母突然一病,父皇就心软了。这步就把太子给放了出来,要我说,太子宠幸一个伶人,岂是明君所为。”
    端王的心思被他字字句句戳中。
    当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原本这次父皇囚禁太子,眼看着父子之间关系出现裂痕,他们可以趁机而行。
    太后这么一病倒,将他的所有部署都打破。
    端王一回府,便换了一身装束,去了英国府。
    书房中。
    端王来回踱步,怒气冲冲道:“太后只召见了太子与郢王一家,全然没将我们这些皇子放在眼中,她老人家这心真是偏的越发离谱。”
    “太后一向不过问朝中之事,她便是偏心太子又能如何。”霍远思倒是没他这么生气。
    端王见他依旧笃定,赶紧说:“舅父,您赶紧再想想法子吧,先前您一出手,就让太子摔了一大跤,吃了这么大的亏。”
    对于霍远思的老谋深算,端王还是佩服不已。
    先前他一味与太子在朝堂上争斗,自然是赢少输多。
    毕竟太子在六部之中的影响力比他要大的多,要不然他也不会剑走偏锋,在扬州干下那样的事情。
    倒是霍远思一出手,布下此局,看似用处不大,谁知竟有此奇效。
    “善兵伐谋,你与太子两人争斗,多是在朝堂上,他素来有贤名,你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倒不如从别处找到他的弱点。只是连我也没想到,太子竟会为了一个伶人,顶撞圣上,当真是愚不可及。”
    “他如何能与你比。”
    端王微冷笑出声:“还不是父皇偏心东宫,这么些年母妃统管后宫,早有皇后之实,为何迟迟不封母妃为后,还不就是怕我成了中宫嫡子,会彻底威胁太子的地位。”
    “早晚有一天,我要将属于母妃的尊荣,都还给她。”
    霍远思见状,倒是没有意外,微一沉吟:“如今太后病重,咱们只能按兵不动。待太后身体稍好之后,我自有一计,能让太子彻底没有翻身的可能性。”
    端王闻言大悦:“舅父,你还有什么法子?”
    “只是此计过于凶险,而且还得你配合。”
    端王笑了笑:“只要能将太子拉下马,哪怕让我以身犯险都在所不惜。”
    *
    随着太后身体的康复,太子日夜侍奉,孝心感人。
    哪怕是永隆帝也说不出别的,便在太后的夸赞下,大肆赏赐太子。父慈子孝的场面,叫朝野上下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除了端王一派之外,大家都不希望太子真的被废除。
    一到四月,春暖花开之时,却是沈绛每年最低落的时候,因为她母亲的忌日快到了。
    因为今年是母亲离世十年,沈殊音想要给母亲做一场大法事。
    沈绛认识释然法师,所以她前往护国寺,准备这场法事。
    谁知到了寺庙中,却听说释然法师正在接待贵客,于是沈绛在厢房中等候。
    直到有小僧人前来知会,法师接待完贵客,可以见她。
    沈绛前往释然法师的禅院,谁知中途就看见几人走过,为首之人似乎有些眼熟,她定睛一瞧,才发现竟是端王。
    他为何在此处?
    端王似乎也是前往厢房,并未看见沈绛。
    于是她入了释然法师的禅院,待她说明来意,想请他亲自主持母亲的法事。
    “其实小僧早已经不接这样的法事。”释然法师委婉一笑。
    沈绛露出歉意:“我并不知此事,如有唐突之处,还望大师海涵。”
    说着,她想了下,问道:“不知寺内还有哪位大师能主持这样的法事呢?”
    “但如果委托的人是沈姑娘,小僧还是愿意破例。”释然法师轻声一笑。
    沈绛怔住,待明白他的意思后,这才道:“多些法师,不知法师为何会改变主意。”
    “自然是因为,这是沈姑娘所托。”释然温和一笑。
    他是出家人,自然不会打诳语,更不会调笑沈绛。
    只是这短短的三言两语,已让沈绛有些羞赧。
    她自是明白释然这样德高望重的大法师,为何独独对她网开一面,无非是因为谢珣。
    “多谢大师。”
    沈绛双手合十,恭敬说道。
    释然回礼,却轻声说:“先前我帮着程婴隐瞒他的身份,已是犯了戒律。小僧早已经自请领命了责罚。”
    沈绛愣住,没想到居然还有此事,她赶紧说道:“我从未怪罪过大师。”
    “说来,小僧还要多谢施主。”释然声音温和,有种让人平心静气的温雅。
    沈绛望着他,有些不解,他要谢自己什么。
    “师弟程婴自幼多灾多舛,虽天生贵胄,却历经磨难。是以恩师在世时,便一直担忧他性情偏激,总有一日会误入歧途。”
    释然的眼眸落在沈绛身上,许久,低声说道:“师傅离开后,叮嘱我看顾师弟。”
    “没想到真正救他出苦海的,却是沈姑娘。”
    沈绛听着他的话,心有有种酸涩难忍,却又有汩汩暖流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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