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泉终于抿住唇，微微低了头。
    兰不远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我早就看出来了！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师兄你可以骗你自己说你已经喜欢上我了，但你看我的眼神……唉，即便那妖王临波，也比你诚挚百倍啊！”
    “你拒绝我，是因为那妖王？”沈映泉茫然地抬起头来。
    兰不远烦恼地揉了揉眉心，郁闷地说道：“第一次和自己看得很顺眼的男子谈情爱的事情，竟然是要让对方看清楚他不喜欢我的心……真是憋屈啊！师兄，其实你还忘不了赵惟儿。毕竟这么多年了，她在你的记忆中一直是最美好的样子，若是说忘就能忘，那可就成了薄情寡性的无心人了。师兄你只是一个很正常的男人，自从她嫁给御凌霄，你就断了念想，逼着自己忘了她。”
    沈映泉静静地听着。
    “其实自那时候起，你就已经知道和她没有可能了。即便是亲眼看见御凌霄死了，你也没有半分意动——我都看在眼里呢，那一瞬间你的情绪并没有波动，这足以证明你已经把她留在过去，而并不在你未来的计划之中。但后来她竟然回来了，而且明显对你有意思，这个时候你心乱了。你知道和她已经不可能了，所以你无意识地挑她的毛病，每发现她身上一样不好，你便觉得心里又松快了一些。”
    “但这还不够。你需要一个更加强大的动力来逼着自己彻底和过去了断。你的身边，最适合用来做比对的人，也只有我了啊……”兰不远幽幽叹了口气，“师兄啊，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她望了望有些不知所措的沈映泉，利落地说道：“我很庆幸，对你并没有男女之情。”
    沈映泉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得难以分辨其中的情绪。
    兰不远认真地说道：“若是我喜欢你，便会被情感蒙蔽了眼睛，看不清事实、欣喜地和你在一起。然而随着时间流逝，等到你真正放下了赵惟儿的那一日，也会自然地认清你对我的真正感觉，那个时候，或许你我木已成舟，你便只能与我相敬如宾，把日子过得像白水一样平淡。而我，感觉到你的不用心，便会渐渐地变成一个怨妇……师兄，你想一想，这是多可怕的事情啊！”
    沈映泉喃喃道：“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莫非就是这般……”
    “差不多吧。”兰不远挑了挑眉，“师兄其实也能感觉得到。”
    沈映泉俊脸微红：“我也不瞒你，我的确是遐想过，若是你愿意接受我，往后的日子该怎么样过……思来想去，想到的的确是平平淡淡，岁月静好的生活。”
    “那你有想过和赵惟儿在一起的生活吗？”兰不远追问。
    沈映泉微微一滞，脸更红了些。
    “你都不敢想，一想就紧张，就心跳，然后不许自己想。师兄，这才是真的喜欢！”兰不远扁了嘴，“幸亏我没有心悦你，否则该有多伤心啊！”
    沈映泉手足无措：“师妹，对不起，是我不好，我错了！”
    “你没错，只不过当局者迷，无法看清自己的心罢了。”
    沈映泉喃喃道：“那……师妹你为什么就如此清醒？”
    “因为我没有喜欢上任何人啊。”兰不远狡黠地眨了眨眼。
    沈映泉羞愧难当：“是我冒失唐突了！不过师妹，日子还长，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只希望，若是将来你有心寻觅个伴侣，还请不要彻底不给我机会……我迟早能够放下过去的事情，相信我。”
    “师兄，我要是死了，你会是那样的眼神吗？阿牧那样的，还有……菩提树下那个人，那样的眼神。”
    沈映泉一怔。
    兰不远笑得寂寥：“那样纯粹的爱意，真的让人十分向往——但，那些都是悲剧，我不会给自己制造悲剧的机会。师兄，你我之间，已错过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不可能轰轰烈烈飞蛾扑火，所以，何必再给自己留些藕断丝连的暧昧念想呢？既然没有男女之情，还不如就像从前一样干净纯粹。”
    沈映泉点了点头：“师妹，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我会仔细想一想的。有个问题，不知该问不该问……”
    兰不远大方道：“问！”
    他迟疑片刻：“师妹你对那个人，是不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谁？无道？没有。”
    沈映泉摇摇头：“不是国师，是今日在陀法寺遇到的那一个，菩提树下的那个。”
    兰不远噗嗤一笑：“怎么可能！我连他的模样都快要不记得了。”
    “哦，”沈映泉苦涩地笑了下，“是我多心了罢，总觉得你望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多心了，只是个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着面的人。”兰不远眨眨眼，“师兄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半晌，他叹息：“自己保重。”
    兰不远甩着手走向老龟和良辰，直到离开卞京，她都再没有回过一次头。
    飞越蝙蝠峡的时候，兰不远突然皱了下眉，垂目去望。
    隔着半空中的云，感应到峡底行走着一个人，这个人正好抬起了头来。
    是……那人？
    兰不远叹：“被沈映泉弄得疑神疑鬼了！”
    老龟嘻嘻地笑，挤眉弄眼道：“你和沈映泉那些情情爱爱的话，可是一字不漏被龟爷我听到耳朵眼里啦！”
    兰不远吊起眉，要辩，却发现她和沈映泉谈的倒也确实都是情爱的事情，只不过不是他们两个的情爱罢了。
    于是叹了口气：“你说我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喜欢呢……那赵惟儿究竟哪里好了嘛……唉，算了，她不好，师兄也是喜欢她不喜欢我，我倒是宁愿她很好，否则显得我更失败。”
    “得了得了，你又不喜欢人家沈映泉。”
    “可我还是希望全天下男子都喜欢我啊……”
    “行了行了，少在这里叶公好龙。”
    良辰早已忍无可忍，御着锅躲到一旁去了。
    老龟冲着他的身影眨了眨眼。
    兰不远轻轻摇头，用口型说道：“不要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