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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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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夜真儿重重呼出一口气,摆出了战斗的姿态,“就算我死了,我努力过,也就甘心了。”
    绮月的耳朵微动,她听到附近的位置刚才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发出的脆响。
    夜真儿已经施展全力朝她攻来,绮月面对杀气凌冽的劲风,却不避不动,只是抬起头,对上一掌。
    “轰!”
    一声巨响之下,伴随着如热浪般的滚滚气流朝周围席卷而去,栽满常青树的林间飞雪如舞,向四处飘散。夜真儿的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如轻血般,飘然落地。
    “你……太强了。”她艰难地道。
    绮月懵懂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指节温润修长,白嫩盛雪,可却冰冷异常。
    她刚才的那一掌,并没有用上全力……难道是她……绮月的目光看向夜真儿。
    “你是在求死。”绮月走到她的面前站定,面无表情地俯身看她。
    刚才对掌的时候,夜真儿在最后的一瞬,卸了力道。
    “我其实,想过和他生一个孩子的。”夜真儿的目光望向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雪落在她的脸颊上,并没有完全化开。
    “我们才刚成亲不久,那天他惹我生气,我太生气了,气得离家出走,怎么也不愿意回来。”夜真儿轻轻地道,“第二天我消气了,回家的路上看到他最喜欢的糖糕,就想买些回去给他吃,他看了一定很开心。可惜……那天下了一场好大的雨。”
    绮月沉默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正是那场雨夜里,她从弥城的血牢里走了出来,用整个西凉,作为送给纡的谢师礼。
    “绮月,我还是这么叫你好了。”夜真儿的唇瓣微微上扬,目光也落在了绮月的身上,“你杀了我的丈夫,屠灭了我的母国,我知道西凉罪无可恕,可却也罪不至此。”
    夜真儿的目光开始涣散,她仿佛看到了久别的故人,面上露出娇美而羞怯的笑容,“对不起……我还是做不到杀了她,为你报仇。”
    雪花落在她的脸上,结成了霜。
    绮月站在夜真儿的尸身便,看了她很久,脑子里除了女子脸上满足而幸福的笑容,什么也没有。
    她绮月做事,从来没有后悔过,可在这一瞬间,她竟有些愧疚。
    西凉那一夜的血海,夜真儿的笑容,月都城墙上母亲经受的屈辱、被抽干鲜血的母亲,还有她自己……被尉迟重光囚禁,被月氏人欺辱,被纡养成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这一切的开始,都是从西凉把她和母亲献出去的那一刻。
    绮月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投胎成了西凉的公主,拥有了一张美丽的容颜。
    但是今天她开始想,西凉那些没有参与过这些事的百姓们,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他们平安喜乐,却并不一定都知道这是踏在谁的痛苦上。
    绮月将夜真儿已经完全失去温度的身体从雪地里抱了起来,女子的脸上还留着死前的笑容。
    她忽然发现自己,再也分不清黑与白的界限。
    好像没有错,却也没有对。
    如果玄素那个佛子在,幸许呢解答她的疑惑呢。绮月想到这里,忽然微微一怔。
    ……怎么又想到他了。
    *
    深谷荒野间,有寺名无名。踏月随云去,佛法贯天机。
    在西疆最荒凉的山谷里,坐落着一间无名古寺。
    风尘仆仆的僧人刚想扣响门前的赤铜兽脑,却一伸手,门便自行“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隙。
    来客微微一怔,推门而入,穿过空荡荡的院落,寒风穿堂过,冷得有些刺骨。
    他裹紧了外袍,登上殿前的阶梯,站在门前,刚要开口,便听到里头传来几声咳嗽声。
    “进来吧。”殿里的老僧道。
    来客微微一怔,推开殿门。只见殿中十分庄重,四根朱漆大柱撑起高高的梁,殿中一尊佛像,尤其威严。
    而佛像前盘膝而坐着一名老僧,他的面前摆着一张矮桌,上头放着两只茶盏。
    “喝杯热茶吧,玄素师侄。”老僧悠然道。
    第59章 问心   我只想为她而活。
    山谷中的冬日很冷, 只有炉火里传来点点温度。玄素合上殿门缓步走到老僧的面前,敬重地行了一礼,“玄素初次到访, 不知您的法号。”
    “老衲法号迦叶, 正是师侄你此行要寻之人。”自称是迦叶的僧人笑着道,“不如先来尝一口茶汤。”
    玄素似懂非懂, 桌案上摆着的两只茶盏, 一盏在迦叶的面前,而另一站放在他对面的空位前。玄素上前捧起茶盏, 惊觉茶盏并不烫手, 却温度正好, 低头抿茶,茶温恰到好处,入口清冽, 茶香扑鼻。
    “是山间的雪水。”玄素微微阖上眼, 唇齿间清香萦绕,仿佛一闭眼便有重峦叠嶂的山峦在眼前浮现。
    “昔日师兄阿难,便只饮雪水泡茶。”迦叶轻抿一口,目光悠远, 仿佛透过玄素,看到了久别的师兄。
    无名寺传道已久,不知有多少年岁,阿难正是出身于此, 而眼前这位年迈的僧人,便是昔日阿难的师弟迦叶。
    “师叔您早知今日我会来此。”玄素睁开眼道,“不知可算到我心中所问。”
    迦叶摇头浅笑,“你可知为何寺中只我一人?”
    玄素微怔, 确实如此,他一路走来,四处荒无人烟,也不见僧侣。
    仿佛知他的疑惑,迦叶手中的茶盏落在藤织的杯垫上,提起青玉质地的茶壶,为自己斟茶,“无名寺已然在这世间活了数百年,早已该化为灰烬,还收什么弟子。而老衲自己,本也该作古了。”
    “师叔何出此言?”玄素道,“您年纪虽长,但分明还健朗。”
    “你可知为何阿难师兄只喝雪水泡的茶?”迦叶问道。
    玄素沉吟,“雪水煮茶,色泽清冽,口感爽利。”
    “是啊。”迦叶颔首道,“他就是太喜欢至纯的东西了,可这人心,本就不是至纯的。”
    玄素不语,迦叶却也并无与他寒暄的意味,继续道:“你的师父阿难,确实是我无名寺最出色的弟子,深受师父们的喜爱,也是大家心中默认的下一任住持的人选。”
    “只可惜,他的心中执念太过。”迦叶道。
    “执念?”玄素闻言不由得诧异,“我自小便是师父一手抚养长大,师父终日只痴迷于佛法,从未有什么执念……”
    迦叶却勾唇一笑,问他,“佛法,不也是执念吗?”
    “这……”玄素微怔。
    “他离开无名寺,就是为了想要将佛法传遍整个西疆,教化西疆众生,为此云游四方。”迦叶道,“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被教化,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感悟佛法,而佛法本身,也并不是适用于西疆。不过,阿难师兄并不相信,也无法接受。”
    或许是面前的迦叶太过平和,玄素一时无言。他忽然想起无数个深夜里,师父房中彻夜亮起的灯,房中的人影一遍又一遍地走来走去,有时候他看着看着,就那么睡着了。
    “所以师父离开了这里。”玄素轻声道。
    “那你呢——”迦叶忽然抬起头,老迈却精神的眼看着他,目光中是看待晚辈的和蔼与包容,他问道,“你又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的?”
    “我……我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玄素道,“师父他到底……”
    “老衲不知道。”迦叶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老衲告诉你了,你的师父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其他的,该由你自己去想才是。现在,该师侄你回答老衲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玄素的心仿佛在这一瞬停止了跳动,他紧紧地攥紧了茶盏,直到迦叶提醒他,才恍惚地松开了手。
    “师侄,你的茶汤都凉了。”迦叶道,“世间因果,各有造化,人活一世,只要问心无愧,便已然胜过许多人了。”
    “若是我问心有愧呢。”
    玄素忽然道,他抬起了头,“迦叶师叔,我动了情,更是早已犯了戒。”
    “所谓戒律,约束的并非七情六欲,而是道。只要随了自己的心和缘法,选择自己的道,并一直坚持下去,便已然足够。”老僧声音平和,仿佛并不奇怪,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一位普通的长辈,看着自己普通的晚辈,“无名寺自古如此,你这个后辈随了我那师兄,规矩比老祖宗还要多些。”
    玄素微怔。
    “那你对那个姑娘的情,是怎样的呢?”迦叶问。
    “我修行一生,曾经为苍生、为使命,辜负了她。”玄素想了想,轻声道,“这一次,我只想为她而活。”
    修行数十载,惟愿化身这漫天的飞雪,只为在她无意间路过此地之时,飘落在她的掌心,融化自己的生命。
    迦叶从他的双手中将茶盏取出来,将已经冷掉的茶水倒掉,加上温柔的茶汤,推到玄素的面前。
    “既如此,那便该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才是。”迦叶眯着眼。
    “什么……”玄素怔住,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还是自己的师叔……
    “快走吧。”迦叶看着他道,“老衲没有师兄的悟性,更不及你这位佛子的天赋,但老衲只知道,所谓的天命,也不过是人一步步走出来的。”
    “你选什么,什么就是你的天命。”迦叶笑着道,“无名寺早已该消失在历史中,而你,也该走自己的路了。”
    玄素愣神,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是。
    迦叶长叹一声,道,“说起来,老衲还有一事有求于师侄你。”
    “……师叔且说。”玄素回过神来,“玄素一定竭力完成。”
    “哎,又不是什么大事。”迦叶摆了摆手道,“只是老衲在云京的小静禅寺有一位故交,想拖师侄你日后顺路去看望一二,也算是了了我一件心事。”
    “好。”玄素压低声音道,却无人回应。
    他惊觉起身,却见对面的僧人面容和蔼,垂眸坐在蒲团之上,面前摆着一只空的茶盏,茶汤已经喝尽了。
    仿佛只是为了等候玄素的到来,而说完了自己该说的话,迦叶也就此坐化。
    无名寺中的最后一名僧人迦叶,与世长辞。
    *
    月氏王庭。
    “啪!”
    月氏王尉迟阙京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弟弟尉迟重光的脸上。
    “为了一个西凉女人,你多次动用黑甲军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要为她调动护国军出去找人?”尉迟阙京盛怒之下,怒骂道,“你可知整个西疆都看着我们呢,月都一旦兵力不足,敌人的铁蹄,就能踏平我们月氏!”
    “敌人?”尉迟重光挑眉冷笑,“本王到时要看看,哪来的敌人,敢袭击月都!本王让他们找的并不是旁人,而是本王的王妃。”
    “什么王妃。”尉迟阙京怒极反笑,“且不提孤早说过西凉女人不能嫁入王庭,她连仪式都没有走过,如何能算得上是你的王妃?”
    “抓回来再办一遍就是了。”尉迟重光的眼睛里,显现出无尽的疯狂。
    “你这个疯子!”尉迟阙京厌恶地看着他,“你放心,孤可以派出半数黑甲军去找她,但是再多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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