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江父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了，他只知道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记忆还停留在心绞痛晕厥的那一刻。
    要是就这么死掉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不过在迷迷糊糊的沉睡过程中，江父好像看到了好久不见的江连韩，他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好好的小儿子就离家出走。
    换做其他人肯定受不了了吧。
    “连韩还没有找到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这是他唯一想说的话。
    江延墨坐在床边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谎言很快就会被父母拆穿。
    可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江连韩这个臭小子就是不长记性，到现在还不肯回家。
    司炎派出去的人发现他经常出没在超市地铁站这些地方，暂时还搞不清楚他凭什么为生。
    不过江延墨发现他离家出走前身上还有一张银行卡，不管他有没有用，江延墨都会在里头打钱。
    只是希望江连韩不要过得太窘迫。
    “咳咳……我想喝水。”
    江父微微动了一下身子，才发现自己手臂上又多了好几条管子。
    说来真是奇怪，明明一直在输液，为什么还是感到很干渴呢？
    “我给你倒。”
    他伸手过去就往桌边摸索，终于递过水喂他。
    喝完水后，江父声音轻微地慢慢自言自语。
    好像是他没有精力再搞点什么仪式，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小墨，我到现在还没有抱过孙子啊，好可惜……连韩这个家伙也不知道回来，我怕是等不到妍诗的孩子出生了。”
    越说越感到悲伤，江父差点就要流下眼泪。
    没想到他认真努力奋斗一生，换过来居然是这种结局。
    以前看到自己的同龄人都坐在轮椅上要人照顾的时候，江父还庆幸自己可以活得久一点，还以为自己有四世同堂的福气，现在想想都是奢望啊。
    江父红着眼眶自说自话，过了半晌才看到门口走进来的江母和段薇雨。
    “好了我都知道了，爸。”
    江延墨下意识要隐藏一点什么，幽深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她最近应该很难受吧，又是要顾及到家里人的情绪，还要掩饰好自己的悲伤。
    其实段薇雨是个心软的人，她总会忍不住悲伤。
    “还有薇雨啊，你要跟小墨好好的，不要吵架也不要太忙于工作。”
    “我现在就是后悔，没有早一点同意你们的婚事，这样子就会有更多时间做家人了……”
    江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恨不得时光可以倒着走。
    这样子他就可以在那些悔恨的岁月里弥补一些缺憾了。
    不过以后家里有延墨照顾着，他一点都不担心了。
    还好现在女儿也被叫过来，他心里存了一些话一直来不及说出口。
    江妍诗接到电话后就情绪奔溃，不管不顾地要来医院看他最后一面。
    她躲在江母后头，眼睛红红的。
    为什么父亲要走得这么早，他明明说好要陪着自己一辈子的。
    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这辈子的贴心小棉袄。
    江妍诗和江父的相处还算是愉快，一直都和和气气的。
    她还记得父亲第一次出席自己的大学毕业典礼时，脸上洋溢起来的骄傲笑容。
    现在的父亲已经变得苍老了。
    她被叫到前头去，坐在父亲床边。
    “肚子里的孩子要保护好，顺利出生后起一个好名字，当妈妈了就要收敛自己的脾气，不要跟婆家人产生矛盾。”
    这是他身为父亲唯一可以说的话了，嫁出去的女儿总是泼出去的水，让他后悔。
    江妍诗出了名的泪点低，被交代了几句后就潸然泪下，哭得不能自已。
    江父缓缓地伸出自己的手，干巴巴的手指在她的手上轻轻搭着。
    “别哭了，像什么样子，一点都不好看。”
    “我知道，我不哭。”
    倔强的江妍诗拼命咬着发红的嘴唇，像是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低着头一直不敢看父亲的脸。
    现在该交代的也都差不多了，还有连韩，他还是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
    江父失望地摇了一下脑袋，看着江延墨交代了一句：“到时候看到连韩就告诉他，我一点都不怪他。”
    孩子的性取向都是他自己决定的，只要孩子可以过得幸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不过这辈子还是不要遇上林跃这种不要脸的渣男比较好。
    “我知道了。”
    江延墨强忍着泪水，他不能在这里带头痛哭，家人的情绪还是要照顾好的。
    父亲总不希望在最后关头看到一家人哭哭啼啼不像个样子。
    果然还是大儿子最明白他的心酸之处。
    江父不是不留恋这个世界，而是太留恋显得洒脱。
    他知道病入膏肓的身体支撑不了太久，该交代的抓紧时间交代完，现在还有一个不放心的就是妻子。
    “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情。”
    江父像是第一次向妻子伸出手的样子，脸上带着青年独有的羞涩感。
    他很爱这个女人，爱到骨子里头去。
    “以前到现在一直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还很贤惠。”
    年轻时候江父就不是花心的人，只想着娶一个女人度过余生就好。
    上天对他还是不错的，一下子就送来了一个贤妻良母。
    江母虽然有时候会在耳边唠叨，也会管东管西，差点把他逼成妻管严。
    不过养育三个孩子的时候，是她一直在身边尽心尽力，在自己疲倦的时候会煮好一桌丰盛无比的饭菜笑盈盈地看着他。
    生病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小猫咪，黏人安静得很。
    人生遇到这样的妻子，应该是死而无憾的。
    江母笑着流泪，她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可是没想到自己会控制不了自己，难过得像个没了糖果的孩子。
    “老头子你少说点话吧。”
    她只有心疼，老头子活着还遭这么多罪，以后去了阴间没有人守着他可怎么办？
    可是江父的想法是：再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
    “以后我要是走了，你不要太伤心，好好过日子，跟老头去跳跳广场舞也可以的。”
    “去你的，我才不要。”
    江父难得打起精神跟她开玩笑，还成功地把江母给逗笑了。
    “咳咳……你们以后要好好生活，不要出什么差错。”
    他抓着江母的手有点颤抖，声音也变得沙哑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