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看见火莲一步三摇醉醺醺地回来,到门口就被我堵住了。
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就生气道:“你这性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你不制造点事情出来心里不安对不对?”
他揉了揉眼睛,嘀咕道:“又一个挡道的疯婆子,告诉你,大爷没空陪你玩,本大爷以后再也不贪图美色了,就是玉皇老子把嫦娥仙子扔下来我都懒得接。”他猛地抓起我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喝道:“大爷只要这个,明白吗?你给得起吗?给不起就给我滚,越远越好!”
我愣住了,他甩开我的手,从我身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一股浓重刺鼻的酒味。
“燃儿,发什么呆呢?”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转过脸,白沐风正站在走廊上,折扇轻摇,满带笑容。
“三师父,有事么?”我问道。
“来,你过来看这两幅画。”白沐风微笑着向我招手。
我应声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画卷,展开看,两幅皆是兰花,一幅叶子柔韧纤长,微微弯垂,如含羞少女的黛眉。另一幅生长在河塘洼地上,顶上开了两朵小花,向下垂着,在水中浅浅倒影出一个影子。
我一看便知,戏谑道:“想必一幅出自多情女子之手,一幅出自文雅才子之手,当真是一对壁人。”
白沐风微微一怔,道:“这两幅画都是我画的。”
我一听,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季兰姑娘没有来过吗?”
“来过了,那天你出去了。”
“你们……就没有切磋画艺吗?”我试探性地问。
“没有。”白沐风微微一笑道,“那是不可能的。”
第一次见他狡黠的笑,原来还有两个小酒窝,这么好看,我不由痴了。
“咳咳……那个院子里的小菊花,给师父弄碗醒酒汤再加些好吃的来。”
走廊的栏杆上,火莲托着头架着脚,双目微闭,似在说梦话。
我吓了一跳,怎么一直没发现旁边堆了这么大一个东西,还一身酒味。
火莲翻了个身朝里睡去了,口中还含糊地念着什么“老子要改过自新”之类的疯话。
我和白沐风一人一头把他抬回了房间,关上门,想着他刚才说什么醒酒汤来着,便去厨房转了一圈。
敲开门,只有傻丫头莺儿在生火,见门口有人,她扬起火钳,害怕地躲到角落里。
她是胖婶姑姑的侄女,年方十五,因从小目睹爹娘被杀死而一夜之间疯癫了,胖婶姑姑可怜她,便收她在身边当女儿看待。以前傻里傻气的会犯错得罪府里的人,一直把她关在家中,现在胖婶姑姑自己也病了,不得不让莺儿来代替自己。
胖婶姑姑告诉过我,除了她莺儿看到任何人都会害怕,但是只要你对她笑一笑,她也会对你笑。
我望了望周围,其他婆子都不在,便问道:“你不必害怕,我是来找醒酒汤的,你知道在哪里吗?”
她见我笑,也就一直看着我傻乎乎地笑。
我知道问是问不出结果了,偌大的厨房,兜来兜去地找。但凡送往各处的汤药都有令牌作标记,府里的侍卫大多爱喝酒,所以醒酒汤并不难找,我一眼就瞧见了好几碗,便随手端了一碗。
我正要离开,从外面进来一个丫鬟,笑盈盈地对我欠身:“奴婢见过公子。”
低眉顺眼,看起来很和顺的一个人,我便也对她笑笑。
走到门口,身后突然有人叫我:“原来你叫公子啊,不要走,留下来陪我玩好吗?”
我转身,只见傻丫头冲过来,不料撞翻了丫鬟手里的盘子,汤汁溅了一地,傻丫头连忙跪下来舔。我看到落在地上的令牌,上面写了“宫主”两个字。
“这汤是给宫主的?”我闻了闻,很奇怪的味道。
“哈,公子你看莺儿乖吧,宫主又是什么东西啊,有这个好吃吗?你等一会儿是不是就要去见它了,带我去好吗?”莺儿不依不饶地扯着我的衣角。
“莺儿乖,地上东西以后不能随便乱舔,你姑姑知道了又要生气了。”我拿出手帕给她擦脸上脏兮兮的灰尘,身旁的丫鬟正在默默收拾碎片,始终没再说一句话。
莺儿咧着嘴,傻兮兮地笑,“我认出你来了,你一定就是菊公子,姑姑说,莺儿如果犯了错就去求你,他们就不敢来欺负我,太好了,我一犯错你就出现了!”
我一愣,从怀中掏出写有我名字的令牌,道:“上面的是我的名字,莺儿以后若是犯错就拿出这张牌。”
她接过令牌,将它小心地藏进怀里,望着我又开心地笑了。
我端起地上的醒酒汤,望了望被她扯住的衣角道:“我还有事,下次再来看你。”
“哥哥是要去见宫主吗?”她满脸失落地道:“那样又只剩下莺儿一个人了,她们都不陪我玩。”
我连声哄到:“下次来就给你带个姐姐,保证让你玩的开心。”要玩还不简单吗,冰巧那丫头想必在家里呆着也闷得慌。
在我百般哄劝下,她终于松开了手,半信半疑道:“是吗?那我们拉钩钩好不好?反悔就是小狗!”
我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伸出手指。
在走廊上,远远看见两名女子站在火莲的房门前,本以为又是哪边采来的野花不见一日得了相思病。仔细一看,竟然是青龙组的两名影士。我曾经派她们跟在姐姐身边做她的贴身侍女,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属下参见公子。”两人叩首道。
“东月初云、东月梵西,你们俩怎么在这里?”
二人对视了一眼,东月初云道:“是王妃的要求。”
我愕然,“王妃就在里面?”
“是,王妃从冀州一回来就赶到了这里。”
“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京城的百姓都说清月宫出了个风流少爷。”
“好了,你们下去吧,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
“是。”
二人走后,我在门口徘徊着,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我忍不住凑过去看,只见姐姐坐在床沿上,静静看着床上的人。许久都保持着这个姿态。
我叹了口,心中百味,该来的还是来了,但愿她能放得下。
过了许久,我忍不住推门而入,我咳嗽了两声,姐姐只当没听见,眼睛还注视着床上的人。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一时想不出说什么,见她一身杏黄色的锦袍,脖子和手腕上带着华贵的金银首饰,浑身透出雍容高贵的气质。
她回过头看我,脸上多了分慈爱,柔和地笑着,“燃儿,你过来。”
“是……姐姐。”我有些惊讶,又有些欣慰。
姐姐站起来,看着我微笑道:“姐姐以前没好好看过你,都长这么高了,这些年你也受了很多委屈。”
我望着比我低半个头的姐姐,长长的睫毛像蝶翼扑扇着眼睛,比以前更加温柔美艳。我不知该替她高兴还是惋惜,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她真的幸福吗?
“姐姐……”
“他很爱我,但不像爹娘那样纵着我、由着我的性子胡来,我受伤了,他让我休息两天就下床走走,而不是整天不让我动,饭菜也跟着将士们吃一样的,不能挑三拣四。他知道我心里还装着另一个人,所以在我没有完全臣服于他之前,他也容不得半点不情愿……”
说起庐陵王,姐姐脸颊微红,泛起一层幸福的红晕。
当初只是门当户对的政治联姻,没想到庐陵王能让姐姐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心里由衷地感谢他。但是另一种忧患又悄悄滋生。
“我不想永远都做别人的影子,他们永远只把我当成你的替代品,而我也会一直活在你的阴影里走不出来。是他,那个铁血男儿给了我实实在在的幸福,将我带进了一片新的天地,属于我们两的天地,人生能得一个爱自己的丈夫,足矣。”
“姐姐,你……不恨我了吗?”
“其实早就不恨了,以前只是咽不下一口气,现在一切都明白了,不是我的再怎么强求也得不到。”
“那就好,姐姐,祝你幸福。”但愿庐陵王能给她带来幸福,可是我们注定要成为敌人,那时,姐姐又会不会原谅我?现在,我宁可她继续恨我,甩一个巴掌在我脸上,或许我的心里还会好受些。
“燃儿,火莲是爱你的,他为了你受的苦并不少于清月。”她看着我真诚地道,我心中一动,竟点了点头。
直到她离开,回想起最后的那句话,总觉得不是滋味。
“东月流光。”
“属下在。”
“今晚就把这封信交给东月初云,不得有误。”
“属下明白。”
“咚、咚、咚”外面响起敲门声,“公子,您要的雪参汤已经做好了。”
“端进来吧。”我一转身,帘后的黑影已经不见了。
丫鬟将雪参汤放在桌上,看到她的面容,感觉有些熟悉,一想,原来是白天在厨房里遇到的那个丫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 h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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