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暗红色的汤汁在光影下摇曳,我拿出一根银针在里面试了一下,并没有异常。
看来是我多心了。
我端起碗正要喝,只听外面有人喊道:“菊哥哥,菊哥哥!”
谁还会这么叫我,一时好奇,我打开门,只见傻丫头披头散发地坐在门口,她见了我立刻扑上来抱住了我,“菊公子快救救莺儿,鬼追在莺儿后面,莺儿不知该往哪里跑,大家都怕得躲着我呢!”
我听得稀里糊涂的,什么鬼,乱七八糟。
“莺儿不怕,鬼不会上这儿来的。”我安慰道。
“菊哥哥最好了,有菊哥哥在身边莺儿什么都不怕了。”莺儿微微一笑。
这个笑也太恐怖了,我不由一怔,记得白天看到她时还不是这个样子。圆圆的脸蛋,白嫩的皮肤,而此刻整张脸都变得枯瘦蜡黄,眼睛深陷下去,没有一点神采,仿佛七旬老妪。
我断定她是中毒了,然而谁会对一个傻丫头下毒,也太残忍了。
“菊哥哥,他们为什么都躲着我,连平时和我玩得最要好的小石头也见了我就跑?”
“莺儿,我们进去说,外面凉。”
莺儿乖乖地点了点头。
“菊哥哥的屋子好大,有莺儿的好几倍大,还有这么漂亮的床,这么好看的枕头和被子,哇,好香啊,咕咕咕……”莺儿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抬头看我。
“这碗雪参汤你喝了吧,暖暖身子。”我指了指桌上还在冒热气的汤。
“呵呵,菊哥哥真好。”
心里一股莫名的酸涩,曾经我也为了别人的一点点温情而感激涕零,想起那时多像个小丑。
莺儿端起雪参汤喝了一口,“砰”地一声碗摔在了地上,嘴里的汤也全都喷了出来。“菊哥哥,好难喝啊,和中午那个简直一模一样。”她苦着脸对我道,一边还伸出舌头用手扇着。
“真有这么难喝吗?记得是放了糖的。”想来莺儿身体健康,定是极少吃药。
侍女进来收拾了碎片,我又叫她们拿了些点心过来。
莺儿吃饱喝足了,便开始发疯似的哭起来,任我怎么劝都不好。
“啊……鬼、鬼在那儿!”莺儿一下子钻进了我怀里,瑟瑟地颤抖。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原来是面镜子。
也许是相似的过去,让我对她心生怜悯。我像哄小孩一般拍着她,哄着她,过了会儿终于安静了下来。
为了不让她再受刺激,我放柔了语气,问道:“莺儿,你今天有没有人主动给你吃东西还是你有偷吃人家什么?”
莺儿抬起头紧张地看着我,使劲摇头,“没、没有,莺儿很乖的,没有和猫猫抢鱼、狗狗抢肉,莺儿一直乖乖地待在厨房里,没有偷吃别人的东西,不信你可以去问王婶妈妈。”
“恩,哥哥相信你很乖,那么有没有人主动给你东西吃?”
莺儿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今天没有人给莺儿糖糖吃。”
“这就奇怪了。”我望着她皱缩的额头,凹陷的眼睛和微微发紫的唇。确定是中毒了没错,而且不是一般的毒。
“怎么了,菊哥哥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是莺儿脸上有糖吗?还是长了花花?”
我转过脸,看到地上有一滩水,是刚才莺儿不小心洒了的雪参汤,想起了她刚才说的一句话,“对了,这汤和你白天打翻了一个味道?”
“是、是,那时怕菊哥哥罚我,所以把地上的汤全都舔干净了,菊哥哥还奖励了莺儿一块令牌,呵呵,看我小心收藏着呢。”
我又用银针试了试,还是没反应,难道是我怀疑错了?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府里混入了奸细。
第二天,我把莺儿送回了厨房,暗中派遣东月流光保护她,顺便查找线索。
连续两天都没有任何动静,我怀疑他们有所察觉,或者傻丫头根本就是自己的病,没有人下毒。
厨房里的主厨王婶和李婶都是和胖婶姑姑一起进来的,是清月宫的老主厨,问题应该不会出在她们身上,可其她帮忙的人也只负责洗完、生火之类的杂事,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清月流光的眼睛,没有一个有异常动机。
可正当我想要把东月流光撤出来时,他却告诉了我一个可怕的事实:
下毒之人正是两位主厨!
那是一个人人都可以忽略的细节,也是他经过几天观察下来看到的唯一怪异的地方。
厨房里有一包盐,几天下来都没有用完过。有一天傍晚,他看到王婶从怀里掏出一包白色粉末,全都抖了进去。那是一种江湖上少见的毒,一般银针是试不出来的。它能够使人全身骨骼变大,水分被吸干,多次服用会导致全身脱水而死。
在食物中下毒,谁会比厨师更方便?可是两位婶婶在清月宫这么多年,怎么突然有了异心?
“属下斗胆直言,这两人早先就是常右相的手下,潜伏在清月宫多年,是常右相原想拉拢武林的棋子,眼看主人倒了便想方设法加害宫主。”
“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看着他,仍有些不信。
“属下说的句句属实。”东月流光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能够跻身影士,我知道在他的血液里有着疯狂的忠诚,此刻只要我一声令下他就会将二位婶婶的首级提来。然而,当给予他们更多的权利,就如轩辕骏图身边的郭将军,那时,他们又有几个甘愿永远隐在背后凭人差遣?
人心都是欲求不满的,得到了便还想要更多,只有给予他们刚刚好,才能为自己所用。所以没有绝对的忠诚。
“你退下吧。”我挥手道。
他忽然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这二人如何处置?”
“企图谋害宫主的人向来只有一个字。”我决然转身闭上眼睛,又有两条人命死在了自己手上。清月一生承担的罪孽太多,剩下的就由我来为他分担。
“对了,东月初云和东月梵西那边可有消息?”
“暂时没有。”
“那就好。”我轻轻叹气,身边还有多少人可以完全信任?
“那……属下告退。”东月流光抬眸犹豫地看了我一眼。
见我转过身,那抹黑影又无声息地隐去了。
第二日,东月流光交给我一封密函,上面的署名是云梵。我拆开信,匆匆阅毕,原来庐陵王早就对他们心生戒备,特地派遣了自己的两名影士一并守护在姐姐身边,实则注意她们的一举一动。而姐姐对她们也心存排斥,她的心已经偏向了庐陵王。
我不知道这样的结果算是好,还是不好。或许对姐姐来说是好的。然而庐陵王与清月终究是要兵刃相见,而我与姐姐的情分也会越来越淡泊。
午后,我感觉有些困了,靠着藤椅打了一会儿盹。微微睁开眼,依稀看见外面背对着我站着两个人,一个白衣一个蓝衣,看上去倒是般配。
定睛一看,原来是白沐风,另一个,不会是季兰吧?
我正揣测着,那女子突然转过脸来,轻轻一笑,正是季兰。
两人赏着花园里的花,有说有笑,不一会儿便走开了。
我怔怔地看着那些花发了一会呆,沉重的心情也有所好转。
“小菊花,在想什么呢?”一个声音忽然蹿到我脑海里,四处却不见人影。
又在玩我!我气呼呼地吼道:“焦炭莲,你给我滚出来!”
“哈哈!我来啦!”
这一吓,险些把我吓晕过去,只见梁上一只大蝙蝠倒挂下来,脸在快要撞到我的时候停了下来。
眼前是火莲放大了的脸,我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你……你……”
他保持着蝙蝠的姿势,对我戏谑一笑,“小菊花,想我了没?人家可是日日夜夜都梦到……”
“你”还没出口就被我一拳打了过去。他捂住鼻子哇哇大叫,“有了媳妇忘了娘,你个没良心的,枉我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我容易么?”
“我可是一点没用了哦,你教我的,大人第一次只要用三分力,然后循序而渐进。”
一说出这句话,我又被他骂得半死,说我没孝心,不会尊老爱幼云云。我知道与火莲比嘴上功夫我绝对占不到便宜。便闷声坐在了一边。
火莲坐下来,捡起桌上的葡萄就往嘴里仍,“怎么了,有什么事不开心了,跟师父说说。”
我瞪了他一眼,顶看不惯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是在想天上什么时候降下一尊大神来管管你。”
火莲难得没有往日的调侃,肃然问我:“就这样不好吗?”
我望着他,一时间也答不上来。
火莲嘿嘿笑着,“小菊花在关心我吗?”
他的眼中依旧是往日的温情,俊美邪气的脸带着一丝放荡的笑,具备能够让每个女人为之疯狂的潜质,而他偏偏风流至今,没有一个伴侣,早先还有个芸娘,如今却不知所踪。
我回答道:“是,因为你是我最亲的师父。”
他舒了口气,笑道,“还好不是父亲,不然我又老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 h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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