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扬点点头，忽然发现自己的嗓子再次分外干涩。
    “阿荒，我也正要和你说这件事。三爷和四叔都已经没了，兄弟们都一致认为让你……”看着王扬突然抬起的手和痛苦的表情，阿明立刻收了声：“阿荒，你怎么了？”
    周三爷，还有四叔，摩根，其他死在这件事中的兄弟……
    王扬只觉得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咽喉，双目发红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阿荒，你等等，我去叫医生。”
    以为王扬是手术后伤口发炎，阿明慌忙要扔下手中的东西跑出去。
    “我，我没事。”
    王扬阻止了阿明的动作，示意他坐位板凳上。
    “阿明，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发生了这么多事，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
    “怀疑过。”
    阿明的坦然让王扬吃惊地抬起头，对面的小伙子正在朝他耸着肩膀：“太巧合了，阿荒。每次都是你和三爷他们在一起，然后每次活下来的只有你一个。”
    “就拿今天来说，四叔和李哥的伤口都是在头部的，一枪毙命。但是你……”
    阿明眼神复杂地看了王扬的腰腹一眼。
    这个伤口虽然看起来很血腥，但实际上真的没有什么杀伤力。
    王扬显然没有想到阿明的想法，更准确的说，他没有想到阿明想过这么多之后，还在坦然地坐在这里。
    “但那又怎么样呢？”
    阿明突然间话锋一转，视线又重新回到了王扬的身上：“即使三爷和四叔真是你杀的又怎么样？你身上的伤口一样说明了你的真诚。阿荒，我相信你。而且我也说过，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跟着你。”
    阿明的双眼中闪烁着光芒，让王扬回想起那天与自己把酒畅谈的年轻人。
    “阿明，谢谢你。”
    阿明低下头，似乎露出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没有什么好谢的。我只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过你还是快点好起来，竹帮现在虽然恢复了以前的地位，群龙无首总是不行……尤其那帮越南人，我……”
    同大多数人一样，明铁会的讲和让人吃惊，但是真和那些越南人和平共处，恐怕大家心中都难以接受。尤其是三爷和四叔的两笔仇恨！
    王扬拍了拍阿明的肩膀：“不光是你，我也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王扬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红色的身影。暗中握紧了拳头。
    似乎每一次出现，都有她绝对的道理。似乎每一个选择，都有她不得不为之的苦衷，但这些，没有一次不是带给他巨大的伤害。
    这些到底是巧合，还是根本有意为之？
    阿明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此刻指针正指向凌晨三点的方向。本来想让李荒再睡一会儿，但看见对方那闪烁的眼神后，阿明还是将手机递给了他。
    “做什么？”
    王扬看着鼻端处的手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给小姐打个电话吧，这两天她守着你不吃不喝的，走的时候还告诉过我只要你醒了不论多晚都要给她打个电话。不过我看这个电话似乎还是你自己打比较好一点对吗？”
    阿明对着王扬眨了眨眼，王扬无奈地摇头接过手机。
    天亮后，王扬带着身上的伤口直接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竹帮举办了短暂的交接仪式，群龙无首的状态很快得到了解决。其中也有几个对王扬提出质疑的，然而却很快被镇压了下去。
    王扬的意思很明确，也很简单：想跟着的，留下，不想跟着的，永远走出这个地方。
    而他对明铁会的橄榄枝也抛出了很明确的抉择：讲和可以，合作也不是问题。但是越南人，必须死！
    灯火辉煌的宴会上，双方的大佬直接翻脸，王扬抖了抖被香槟弄脏的衣衫，看着对面的米歇尔说道：“就算你不交出来，他们也一样会死。”
    说完后王扬带着手下的人扬长而去，后者身边的保镖在举枪的瞬间被一把飞刀解决。
    这次两个帮派的议和仿佛成了加国黑道上一个天大的笑话，然而这个结果却让竹帮的一众暗暗松了口气。
    至少竹帮的底气还在这里。而李荒的年轻，并没有成为失败的准则。
    “王扬，这似乎不是我们谈好的条件。”
    凌雨蒙双手抱胸，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
    王扬拿着一杯香槟，嘴角扬起，“四叔的死也不是我们谈好的条件。”
    “你因为这个在和我生气？我是在帮你！”凌雨蒙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呵，在我面前杀了他，你就是用这种方法在帮我？”
    “那又怎样，方四他今年还不到五十岁，一旦他大权在握，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头？我说过，我的合作对象只是你，不是别人！”
    “但是你也不能杀了他！”
    “不杀他，又能怎么办？”凌雨蒙看向王扬的眼睛：“你告诉我，难道要等你想办法去坐上这个位置？一个月？一年？两年？就算我有这个时间，难道你也有么？”
    “或者有其他的方式可以……”
    “没有。”凌雨蒙烦躁地打断了王扬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没有。你以为周三和方四两个人都是什么人？你以为竹帮为什么在温哥华发展了这么久最后却落在两个大陆仔的手里？”
    凌雨蒙看了王扬一眼：“我可以告诉你，周三爷上位的时候，用的手段更加黑暗，更加不堪，如果你想要去了解，你甚至会发现这些人没有任何需要可怜的地方！”
    “你以为周三爷为什么对一个有能力的新人如此排斥？”凌雨蒙的脸上带着一丝冷笑：“因为当初的他就是如此。有身手，有头脑，有一肚子的雄才伟略。当时的大哥照顾他们两个，胜似亲生兄弟。然而最后，是周三爷亲自爆掉他大哥的头。”
    “……”
    凌雨蒙看着王扬盯着自己的双眼，不屑地笑了笑：“不相信对吧？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对吧？你以为方四的下半辈子为什么只能坐在轮椅上，你以为周三爷死后你在方四那里为什么那么容易过关？”
    一个想法下意识地浮现在王扬的脑海，但他却不能相信。
    “怎么，不敢信对吗？周三爷亲自设计了自己兄弟的一条腿，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从此对他能有什么威胁？但是对别人算计太多的人难免总会日夜忧心，于是你看见的周三爷比他的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这一点，在你到达竹帮后应该分外明显。”
    王扬回忆起自己看见的周三爷，第一次，他还是那个坐在办公桌后面，宛如一个建国初期学者的模样，而后来，自己每见他一次，几乎都可以看出对方双鬓的头发有白了一层……
    “可是四叔他有什么错？”
    “他没错，错就错在他成了一颗不得不除掉的绊脚石。”
    凌雨蒙慨叹了一声，“这个人的大半辈子都很可怜，可惜他后来也意识到自己一条腿是怎么没的，但是为时已晚了。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和周三爷分守两个地盘，很少有所瓜葛。”
    所以那个时候在周三爷拒绝四叔推荐自己的请求时，他才会那么生气？
    “王扬，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凌雨蒙看着他，很严肃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正式进入合作的轨道好吗？”
    “好，我只有这一个要求。驱逐越南人。”
    “王扬！”
    凌雨蒙猛地欺身，王扬则不甘示弱地回望：“既然我已经付出了一些代价，那么就应该同样有人为我付出代价！”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僵持良久，凌雨蒙才避开了目光：“只有这一次。”
    王扬手中的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声响，接着他笑着道：“就这一次。”
    三天后，竹帮对越南人发出了铺天盖地的追缉令。然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不仅明铁会没有丝毫维护越南人的意思，就连最近在“严厉”打击违法犯罪行为的警方也对竹帮的行为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行为。就算闹到了不得不出警的地步，警方人员也总会无意“交通堵塞”一会儿而“姗姗来迟。”
    总之，越南人在一夜之间成了爹不要娘不疼的孩子，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苦不堪言。
    正坐在办公室内看资料的王扬被开门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接着兴奋的呼喊声就传入了耳朵。
    “荒哥，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米歇尔那个龟孙子真的把越南人给抛弃了？实在太牛逼了！咱们连着端了越南人三个地盘，他们连屁都不敢放！”
    “就是，荒哥，老天都帮咱们的忙，我看不如趁胜追击，直接把这帮狗日的杀出加国去！”
    看着众人脸上的痛恨，王扬将手中的资料放好，看着众人说道：“辛苦兄弟们了，现在越南人已经从明铁会分离出来，但是这些血海深仇，我们不能不报。收掉越南人几个地盘，这些都不算什么。现在他们自知形势不好，一定会躲的越来越深。我要的，不仅仅是让他们不敢再踏足这片土地，更要他们记住我们，祭奠我们兄弟的热血！”
    “现在的越南人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东边最有一片废弃的场区，我怀疑大顾已经去了那里。”
    “大顾”正是这帮越南人的领袖，自从他们加入明铁会，倒是过了不少安稳日子。可惜这些人虽然过上了丧家之犬般的日子，但骨子里的凶狠却摆在那里。这些人就像是山中的恶犬，只要咬上你，定然是死也不松口。
    “那里太偏，我们恐怕不好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