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苏，你忙完了吗？”他开口就先道了歉，“抱歉，这通电话该由我主动打的，我担心你需要和团队沟通，所以选择等你打来。”
    原来，路乘风真的是特意在等待。
    电话接通，话题也已被开启，倪苏却莫名顿住。她其实，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路乘风，也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种事。
    “倪苏？”路乘风见她沉默良久，向她确认，“你还在吗？”
    倪苏：“我在。”她坦言：“我只是，在思考该从哪里说起，该问些什么。”
    “任何，你想问任何问题都可以。”路乘风顿了顿，建议道，“或者，你也可以先给我几分钟狡辩的时间。”
    倪苏有些不可置信：“路乘风，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吗？”
    “为什么不？”他却意有所指地道，“哪怕你要判我死刑，那也是我咎由自取。”
    倪苏打这通电话，的确是要拒绝路乘风，也就是“判他死刑”。虽然她也说不上，她和路乘风现在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或许是有点超出朋友界限的暧昧，但又好像还没到恋人的程度。
    她想，即便现在并非事业之初，自己应该也不会接受路乘风。
    “对不起路乘风。”最后，倪苏说，“我想，现在的我还没有准备好走入任何一段亲密关系里。”
    事实上，倪苏发现从十八岁生日之后，她就有些怠倦和戒备。
    《春列》上映的两个月前，她甚至思考过，自己究竟喜不喜欢演戏，究竟是不是赌气才进的娱乐圈。直到首映那天，她看见自己所摄那些细碎的片段，被重新打碎了又融合最后形成一部完整的作品。
    她才确定，自己是享受拍戏生活的。
    倪苏找回了入行的初心，却依旧无法敞开心扉，在对父母失望后立刻又去投入另一段亲密关系。
    她无法放下自己的戒备，所以只能对路乘风抱歉。
    倪苏很担心会从此失去自己在圈内认识的第一位朋友。
    但路乘风却说：“没关系倪苏，不是你的问题，这次的事本来就是我疏忽大意了。”
    少年这才向她解释：“是我买这支手表时没有做够功课，我从图册上只看了一眼，就认定了这会是最完美的庆功礼物，没有再深入了解这只表。没想到那座形似列车的拱桥叫情人桥，更没料到那对男女会相遇和拥吻。”
    他真诚又懊悔：“对不起倪苏，我真的无意让你在首部作品的庆功宴上，让你沾上麻烦的恋情绯闻。我知道你很享受收获成果的时刻，所以从无破坏这份喜悦的想法。这次的事是我最大的失误，你可以怪罪我，可以因此‘判我死刑’，但你千万别有任何的负担。”
    路乘风没有说谎，他购买这只手表时，的确不知其暧昧寓意。
    他一直计划要送倪苏一份庆功礼物，看见这块仿佛《春列1719》量身定制周边般的手表时，他想起了首映礼那天自己宽慰少女的场景，便一眼认定。
    他那时认为：价格不重要，这只手表有无特殊含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倪苏之间赋予这只手表的意义。
    路乘风知道倪苏一定会喜欢，看见她戴着这份礼物来庆功宴，他很高兴。
    他知道少女对自己尚无暧昧感情，但她愿意接受自己的这些心意，至少也是不讨厌不排斥的。
    路乘风一直以来的计划便是，以柔融冰，细水流长。对于喜欢的女孩，他愿意付诸时间与耐心。
    却不料，这只手表的寓意居然那样暧昧。
    他所准备的惊喜最终还是变成了惊吓。
    “所以你并不是在向我表白吗？”倪苏根本就不相信，“你会送司欲价值百万的庆功礼物吗？路乘风——”
    她正欲让他坦诚一些。
    路乘风就打断她问：“倪苏，你相信我吗？”
    倪苏一顿，突然想起当初倪梦私自放录像澄清那次，她担心路乘风误会自己拿监控踩他上位。那时候他们也是像现在这般，深夜通着电话。
    当时路乘风对她说：“不会误会，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倪苏沉吟良久，决定也给予他一次信任。
    她说：“只要你说我就信。”
    “倪苏，我不想骗你。”路乘风彻底坦白，“我的确有向你表白的计划，但不是现在，更不是以这种不周全的方式。我原本是要，等确定你对我有动心的可能后。”
    倪苏非常不可置信。
    她立即反问：“路乘风，你是不是太自大了？你要如何知道我对你是否动心，万一你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对你动心呢？”
    “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那也很好。”路乘风不假思索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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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47
    倪苏最终还是拒绝了路乘风。
    诚然, 路乘风非常不错，各种意义上来讲都很好。他温柔妥帖，沉静包容似大海，他说出的话也很具蛊惑性。
    但一切终究还是太猝不及防, 倪苏理不清, 也根本没准备好。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接受，那结果便只能是拒绝。
    倪苏不曾有过恋爱经历, 甚至连暗恋的经历都不曾有过。
    但她见过别人的爱情, 是怦然, 是浓烈，是一秒坠入。没有人的爱情，是她这般踌躇犹豫。
    倪苏因此断定，自己对路乘风不是爱情。
    于是, 快刀斩乱麻, 直白拒绝并拉开彼此的距离。
    所幸《春列》庆功宴结束后，倪苏的整个路演期便结束, 她不必再跟路乘风一起天南海北地宣传, 正好借此机会为他们的关系降降温。
    漫长的暑假，倪苏为了忙路演几乎都没睡过一天好觉，如今终于闲暇她便决定再重返校园，一边抓学业一边顺便休息调整下自己的状态。
    经历过粉丝接机和粉丝追到同层酒店这些事情后, 倪苏这次特意挑了晚上光线暗的时候返回学校。
    她以为只要入校时, 避开粉丝和媒体就行了，但现实却证明，她这个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春列1719》是整个八月讨论度最高的电影，倪苏返回学校时，个别影院都仍在放映此片。虽说倪苏不至于一夜爆红, 但她如今的知名度，也仍旧今非昔比。
    这个节点，是大众对她最好奇，热情最高的时候。
    倪苏当夜是躲过了校外的粉丝和媒体，但她回宿舍后，此消息便迅速传遍女寝又传遍全校。
    校友们对于这个下半年最亮眼的明星校友，自然满怀八卦和好奇。
    直到宿舍楼都已熄灯，都仍有其他寝室的学生们陆续跑过来，找倪苏签名合影，表达对她和《春列》的喜爱。
    一开始，倪苏考虑到都是校友，签名合影又不是什么费力的事，便来者不拒。
    却没想到，校友们会鱼贯而来……
    到后来，不仅倪苏的手麻木了，学生们不断串寝室还严重影响了宿舍楼了纪律。
    当晚，宿管阿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些嚷着要和大明星合影的学生们赶回各自的宿舍。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开始。
    之后两天，倪苏回归校园的消息彻底传开。大学对外来人员的管控又不像中小学那样严格，渐渐地，便也有校外的粉丝混进来。
    意外倒是没发生。
    但个别粉丝会混迹到课堂，女生宿舍楼里，架着单反或手机，偷偷地拍倪苏。这无疑会影响到课堂纪律，更严重影响了倪苏舍友们的正常生活。
    在倪苏回归校园的第三天，有个富二代开着跑车，手捧一束朱丽叶玫瑰来到女寝门口，当众对她示爱。
    对于这种素为蒙面却高调示爱的人，倪苏压根就没予以理会。
    却不料，有人扒出这个富二代手上捧的那束玫瑰，一朵就抵一辆跑车。这个八卦瞬间便被放大，风头直超倪苏当初佩戴的“情人桥”，惹得网友再度揣测起她的真正背景来。
    闹到这种程度，学校当初在疫情期间安装的人脸识别系统再度派上用场，而辅导员也再度找倪苏谈话。
    辅导员表示：“q大和艺术学校区别还是很大，在《春列》热映这几个月，大家对于你的热情估计没那么快减退。学校很愿意为你创造良好的学习氛围，但如果你愿意的话：学校也可以对你特批不考出勤，允许你在家自学，只需要按时回学校进行考试即可。”
    权衡之后，倪苏接纳了辅导员的建议。
    她这段时间在校内受到的关照，早已超出普通学生范围。为了不给彼此添麻烦，她决定租一间公寓。
    事实上，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倪苏竟还有些兴奋和期待。因为在她过去的十八年中，除了去年在剧组拍戏时，她还从未真正体验过独居生活。
    倪苏早在考入q大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的户口迁到学校，她原计划是等有购房资格后直接买个小户型独居。
    没想到会因人生走上另一条路，而将计划提前。
    她因此对此事热情很高，最后都没借倪梦之手，直接戴上帽子墨镜，拉着杨雯雯一起亲自看房，利落便将此事搞定。
    倪苏最终选在了倪梦工作室和q大的中间位置。
    她这两个月被镜头拍累了，出于安全和隐私性的考虑，她还是忍痛选择了高档小区。听房东说，周围这片小区都很多明星居住，私密性极好。
    但倪苏还是试住几天，确认的确清幽又舒适之后，才正式签订合同。
    办妥所有事情，倪苏才将新地址发给倪梦。
    对此，倪梦并未发表任何看法，只是在第二天便捧着鲜花和新剧本亲自登门了。
    “你这个房子挑得很不错，地段和安全性都数一数二。”倪梦轻靠在客厅的沙发对她说，“当然，估计租金也不便宜。倪苏，房租加上你回赠路乘风的礼物，我想你是失手开启新征程了。”
    她将剧本推向倪苏又道：“谭导你知道吧？他的文艺片曾在威尼斯电影节，一举拿下过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和影帝影后，这四项最大的殊荣。时隔五年，他的新戏开始筹备，倪苏，我认为这个角色非常适合你。”
    倪苏不言，先拿起剧本快速浏览。
    这又是一部表面轻松，实则压抑的影片。她讲述了一个被性|侵的少女，是如何用一生的时光，去打破疗愈心中那伤痕的故事。
    背景人设和风格，都的确和她先前所拍过的两部都不同，倘若拍好了的确会是悲伤却又疗愈的好片子。
    但是——
    “算了吧。”倪苏却还是拒绝了倪梦，“我后半年这两三个月不想再进组了。一年不到连续拍摄两部作品，作为兼职进娱乐圈的我来说，已经足够，这几个月我希望回到自己的节奏。”
    倪梦眉头微蹙，语气不可置信：“倪苏，人生不是任何时候都能有这样的机会。”
    “《春列》的口碑和票房都很好，算是给你的影视事业打响第一炮，虽说你还有一部《野蛮生长》，但青春片的结局谁都无法预料。倘若《野蛮生长》届时失败，而你又没有新的作品续上，人们便会很快将你遗忘。”
    她劝慰女儿道：“倪苏，你不知道别人有多羡慕你能连续接到这么多好剧本。”
    倪梦每次谈论起电影事业时，总是急迫而虔诚的，像一个势要攻破敌国的战士。她将电影圈描述得像一场战争，奇袭机会难得，似乎你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沦为敌军的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