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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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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世界上与众不同的东西有很多,但并不是与众不同就能换来偏爱,这两者从未等同过。
    第117章 嫒女(3)
    春夏之交,梅雨时节,淫雨霏霏。
    红妃来到李尚书府时,天色有些晦暗,才从轿子出来,便有李府的仆人打伞来迎接。一旁还有李府管家,笑着道:“早候着师娘子了!小人这就领师娘子去后院...今日落雨,不大便利,相公爱后院几株芭蕉,便将小席排在了后院。”
    李尚书府的奴仆都是有眼里见儿的,知道红妃不同于一般来往于府中的小娘子,格外客气一些。来迎她本来随便谁都可以,但偏偏是管家来,就是为了让她觉得格外受重视。
    等到将人送到后院的‘陶然亭’,管家身边的小厮便道:“大管家也太劳累了,来迎师娘子的事儿谁办不是办呢?小人见师娘子秉性不是那等轻狂的,难道大管家不来迎她,她还要向相公告状不成?”
    管家笑骂道:“你懂什么!似师娘子这般的小娘子不同一般。外头那些衙内、官人、员外的,想来见相公这样的人,多的是求都求不到的!可换成是师娘子,反倒是请着她来!别人说不上的话,轮到师娘子也就是随口一说!”
    贱籍女子,社会地位低下不错,但她们又微妙地拥有别人没有的‘机会’。其中的佼佼者,更是如此。
    “师娘子性情确实不刁钻,也从未听说她得意忘形。可这样的事做什么要去试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谁知道会不会撞上人家心情不好...再者,对师娘子这样的小娘子客气些,人家记得你的殷勤,今后若有事求到人家跟前,也好开口说话啊。”李尚书府的大管家是个满脸和气的人,他向来会做人。不管今后用不用得到这个人情,与人交好总归不会错。
    小厮听他这样说,心里一面敬佩他的仔细与用心,感慨果然是做到大管家的人。另一面也觉得这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譬如他这样粗心懒散的,就是知道这样做有好处,也不能照此行事。
    毕竟这不是一次两次的事,要有效果,那就得持之以恒!
    另一边,红妃来到了‘陶然亭’。陶然亭是李府后院一座亭阁,说是‘亭’,却不是简单的八角亭子了事。地方宽阔,联通着廊庑不说,四面也不是透风的。四面有的是能开关的槅扇,黑漆的方眼格子,银条纱钉着,此时大敞四开,可以看见四面景色。
    红妃来的时候,李尚书和赵循相对坐着,髹漆花褪小方桌另外两面也坐了两人。都是红妃曾经在各种场合见过,但并不相熟的。
    另外,陶然亭对面卷棚下,安着一班乐工,三两个杂剧艺人,正咿咿呀呀唱着什么。隔着雨帘,这戏剧唱腔也变得格外渺然起来了。
    红妃进到陶然亭中,李尚书就笑了,让人在他旁边加了一张彩画陶瓷鼓凳,请红妃坐下:“师娘子如今可不好请啊!如今你门前的台阶也高得很了,不像过去那样容易定下了。”
    若是过去,他这里点红妃的名,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现在也不是没法点,但李尚书不是那种红妃来一趟,说两句话就告辞,这样能满足的。红妃若来,他必得留红妃整个下午。
    这样可不好排日程!
    “门前台阶再高,也高不过尚书家的门槛啊。”红妃应了一句。
    说实在的,这样的应答在女乐中算不得高明。但李尚书听的高兴,盖因大家都知道红妃并非是善于应对的女乐,她能配合打这种‘官腔’,让场面好看,已经说明她很重视你了。人就是这样,同样一句话,不同的人说出来有不同的效果。
    红妃这样,李尚书感受到她的‘配合’,不说受宠若惊罢,也多少觉得‘虚荣心’得到满足。
    红妃坐下之前给围坐的四人分别斟酒,斟酒完毕才坐下。
    赵循笑着饮了一杯酒,顺手从自己身后的小厮手上拿过了戏本子:“方才我等都点了戏,你也点一出罢。”
    红妃也不推辞,拿着戏本子翻了几页:“《相约》有人点吗?没有就这出吧...梅雨时节,这出戏也应景。”
    《相约》是一大套故事里的一出,说的事也很简单,是正在恋爱的男女主角相约,男主角却因为各种原因失约了。女主角在家对男主角失约的事做了种种猜想,各种脑洞都有,有些在单身狗看来简直可笑。
    像极了恋爱中的女人.jpg
    因为故事发生的季节就是梅雨季,所以红妃说应景。
    听红妃点这出《相约》,一位客人忽然笑了,道:“‘道是清溪临去,道是雨帘临去。潺潺与绵绵,好住正于溪后。 是以,是以,雨落君失来路’...前几日师娘子作这阕《如梦令》,倒是与《相约》正合上了。”
    红妃怔了怔,想想觉得似乎是这么回事,一下也笑了。像她这样的女乐,在各种场合里走动,有的时候和文人一起诗词唱和几句是非常常见的。
    其实红妃并不是诗词高手,只能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她上辈子读过太多太多的精品诗词,眼界又比此世中人开阔,在某些方面有点儿优势。
    好在,诗词高手本身就是稀罕物,不然也不会历史上只有那么些人‘名留青史’,绝大多数不见踪迹了。后世之人能读到的、流传下来的诗词,绝大多数都是精品了。这给他们一种错觉,那就是古人的作品都有这种水平。其实不然,古人作品中的‘打油诗’绝不在少数,现代人只要学会做诗写词的格律规矩,很容易就能搞出差不多的。
    所以,红妃平常诗词唱和也是不虚的,就算她写出来的东西不够‘技惊四座’,也从来不是落到后面的那种。
    说起红妃这阕词,旁边赵循也道:“师娘子诗词算不得顶尖,但这阕《如梦令》却是极清新可爱的。”
    “什么叫算不得顶尖?还是子徽你太挑剔,老夫觉得师娘子每首诗词都有可观之处,于此时来说已经难得了。这还不算好,难道非要与华居士、唐九、楚七那等人去比?真要和他们比,满天下也没几个能看的了。”李尚书有些‘不满’赵循的说法了。
    之前提起红妃那首《如梦令》的客人也道:“正是如此,说起来如今行院之中的娘子,常有以诗词文采闻名的,甚得追捧。真要比较,难道师娘子比她们差了哪里?只不过是师娘子‘人掩其文’,所以名声不显罢了。”
    ‘人掩其文’的典故来自王羲之,书圣王羲之的字名留青史,名气大的不得了,因此人们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文章写的也很好,人物风流更是没的说。这就是所谓的‘字掩其文’。
    “说起以诗词文采闻名的行院娘子,如今首推便是张采萍罢?”另一位不太熟的客人忽然道。
    红妃见他神色有些古古怪怪的,便知道这又是个喜欢八卦的‘吃瓜群众’。前些日子红妃随郑王朱英在金明池做秋千戏,第一次和张采萍碰了面。张采萍的性格大家都是知道的,她对朱英的独占欲,大家也是知道的。
    虽然之后朱英安排红妃避开了,他自己也没有大庭广众之下同张采萍掰扯此事。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之后陆陆续续许多传闻都出来了。听说张采萍掀翻了茶楼阁儿里的茶桌,碎了满地的碗盘茶盏...这够人联想的了!
    更别说之后几日朱英都没有出门——据说,朱英被张采萍挠了一脸,这自然是不好出门见人了。
    红妃在这则八卦里出场其实真不多,说是三番,但这故事就是张采萍和朱英的故事!她的戏份其实是路人甲级别的...然而,事情又不是这样算的,红妃如今正当红,不干她的事都要和她扯上干系,更别说在这件事里她处境微妙了。
    如今当着红妃的面提起‘张采萍’,也只能说大家都有一颗吃瓜的心了。
    既然都有人提到张采萍了,其他人也就很自然地接上了。李尚书人老心不老,先开口道:“说来郑王也是情长之人了,其实哪里寻不得小娘子呢?这样事,也不是第一遭了罢?小娘子性情骄纵些也是有的,但这般不讲究,实在是、实在是有些胡闹了。”
    红妃不说话,只是微笑...这话她接不合适。真要说‘胡闹’,他自己也属于不规矩、很胡闹的那种女乐了。只不过她和张采萍的方向不同而已,她当初和郭可祯闹成那样,外界说什么的都有呢!
    但要她为了张采萍这个不相干的人驳李尚书的话,那也没必要。李尚书能当着她的面说这话,本身就显示出了一种‘偏爱’。正是因为他偏爱她,所以忽视了她的‘胡闹’,心中已经找了一大堆理由说明她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别人。
    人的滤镜就是这样的。
    而显然,对着张采萍,李尚书的这种滤镜就消失了,他还是那个看待行院女子相当‘主流’的李尚书,和其他有权有势的男子没什么不同。
    赵循见红妃只微笑不说话,大约明白她的感受,怕她尴尬,便替她绕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道:“说起来,龙山府上有备下凉饼么,呈几盏上来罢——红妃还未吃过李尚书府上凉饼罢?今日好尝鲜。”
    凉饼就是冷淘,类似后世凉面,在此时是入夏之后很多人爱吃的面食。李尚书家里有厨子做这个特别好吃,因为这个还出名了!所以每年入夏之后,都有客人邀集起来到他家吃这道凉饼。
    当然,也不是这些人真那么嘴馋,只不过大家聚起来总得有个说法。
    “今日既然有客,厨下自然有备着面团,且等着罢。”李尚书随口吩咐了一句,就有人去厨房传话了。凉饼这种东西都得现做,不过好在最耗时间的面团可以稍微提前准备,之后抻面、煮面、拌卤子之类,总不会花太多时间。
    说起这个凉饼,李尚书便与几人‘诉苦’:“老夫府上的凉饼有几分薄名,按说受亲朋抬爱不是坏事,只是终究有些烦扰...这凉饼受人喜爱,便常有不告而来的客人也要用着凉饼。你们或许不知,这凉饼要做的好,先头得准备半日!和面、饧面、揉面要诀就在光、透二字!而要做到这个,半日功夫省不得呢!”
    “但客人到了,总不能让人现等半日罢?所以有几回赶不上,都是遣人去左近酒楼饭庄,有做凉饼的,现买些好面团...只是外头的面团不如厨下的好,做好的凉饼就差着些,终究不能让来客适意。”
    “李公如何不每日备些好面团呢?一些面团又不值钱,最多是费工罢了。”一客人不以为意。费工夫什么的,又不是费李尚书的功夫,他吩咐一声给厨房就是了。
    “这就是你不懂了!”在李尚书回答之前,另一个客人先出声道:“每日备面团,那要备多少?有的时候没客人,有的时候有客人,有客人的话,少则一二人,多则几十人都有呢!怎么准备?”
    “若是都按几十人来备面团,侈费就多了!纵然龙山不吝惜,也得担心物议!”
    节俭向来是社会提倡的美德,哪怕是物质极大丰富的后世,这一点也没有改变,更不要说古代了!像李尚书这样的人,他可以山珍海味,可以在红妃这样的女乐身上花很多钱,但不代表他浪费粮食,别人也不说。
    类似的情况后世也是一样,大家不会对高级饭店里吃大餐的人有意见。但看到食堂里好好的饭菜全剩下,给浪费掉,还是会觉得特别刺眼。
    红妃听到这番议论,倒是想到了上辈子书里看过的一个故事。说的是北宋末年蔡京,也是请同僚吃凉饼,一些没被邀请的人听说之后,不知是为了趋奉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都上门了。
    蔡京其人出了名的‘人缘好’,这大概也是这些人敢不告而来的原因之一吧,所以也不可能对这些额外多出来的客人发火、将人赶走。那留下来就得招待,可要怎么招待呢?大家都知道做凉饼要准备半日呢!
    可没想到,蔡京家的仆人很快端出了足够所有客人食用的凉饼。
    古人想不明白蔡京是怎么做到的,只觉得是他有手段。但现代人不同,认识事物的能力强得多不说,信息传播能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类似的厨房‘小贴士’稍微上网查一查,就能得到答案。
    红妃出于好奇也查过,所以知道在不能借助现代厨房设施的古代,要怎么做到蔡京那样。
    此时见说到这里了,便笑着道:“李公何用忧虑?此事不难解决...我正好知道一法,可以在夏日保存揉好的面团数日不坏。使用此法,李公府上提前准备些面团也是可以的。”
    这样说着,红妃就把自己知道的法子说了出来。说起来也很简单,不过就是面团饧好揉好之后,用纱布裹紧,再用油纸或者荷叶、芭蕉叶这样能够密封的东西密封裹好。之后浸到凉水里,隔一天揉一揉的话,能存十来天呢。
    “用此法,面不止不坏,抻好的凉饼还能更劲道。”红妃笑着道。
    “还有这样的事?”李尚书露出顽童般的表情,一下笑了:“今日有学着了!”
    这个表现不是刻意夸张,此时有很多大家族、酒楼等,都有自家的菜谱、秘方,大家族借此可以展现底蕴身份,酒楼则是借此赚钱。所以这些一般都是‘不传之秘’,李尚书说是‘学到了’,那就真是学到了。
    过了十来日,红妃从外面回撷芳园自己的小院儿。正因为一日忙碌,疲惫地坐在妆奁前卸妆时,秦娘姨从钱总管那里拿到了红妃不在时,递送给她的信笺、小礼物等等,摆放在桌上,一样一样给红妃说明。
    拿起李尚书府上送来的盒子,秦娘姨道:“这是李尚书差管家送来的,信上说多些娘子告知的‘凉饼方儿’,府上用过了,着实管用,解决了一大难题。李尚书送了些府上自制的凉糕、四样水果、四样酒,多些娘子。”
    凉糕和水果没什么好说的,倒是酒看着特别。秦娘姨拿起来细看,原来都是用一尺高的细颈玻璃瓶装的,光是这瓶子就很值钱了。瓶子上每个都挂了鹅黄色签子,一个紫色玻璃瓶上挂的签子写的是‘蒲桃酒’,一个红色玻璃瓶上挂的签子写的是‘樱桃酒’,另外还有黄色玻璃瓶和绿色玻璃瓶,分别是橘酒和青梅酒。
    此时的人喜欢的酒大多度数不高,口感绵软顺滑为上,事实上喜欢烈酒本来就是清朝时的事了。此前喝烧酒这种烈酒,更多是和‘草莽英雄’联系到一起,至于文人都是偏爱黄酒这种的。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下大家应该很爱果酒才对。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古代酿酒技术的问题,始终无法解决果酒特有的苦涩,所以果酒并不受高端市场欢迎——从西域进口的少量葡萄酒算是个例外。
    “娘子,是四样果酒呢!好少见。”秦娘姨道。自从跟着红妃做事之后,她就没再见过果酒了。
    红妃瞥了一眼,道:“那并非一般果酒,该是进上的...如今蜀中出得好果酒,其中的上品已去掉了涩味。只是量不多,价值不一般,大多进上了。”
    红妃估计是这方面的技术还不稳定,不然的话,酿酒而已,又没有特别珍惜的原料,怎么也不该是这个产量。
    这时红妃也卸妆完毕了,要去洗漱。秦娘姨看着,赶紧跟着去准备...红妃每天都是要沐浴的,古代不比现代,要做的准备比较麻烦。而且就算沐浴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秦娘姨也还得去服侍。
    比如红妃那一头厚密的长头发,披散下来的时候多让这时的女子艳羡,就有多麻烦!这时连淋浴喷头都没有,洗这样的头发可费劲了,非得有人帮忙才能轻松一些。
    细细洗好头发,泡了个热水澡,头发擦的半干,就回到了花厅——如今已经入夏了,倒是比其他季节好一些,不用担心头发不干了。只要擦的半干,就能出来等它自然晾干,这已经省了不少时间了。
    就在红妃一边写各种回信、听秦娘姨说明日行程,一边晾干头发时,却听到外边有动静。不一会儿,有人走进了她的小楼里,站在厅里朝里道:“红妃在哪儿?今日寻你耍哩!”
    红妃丢开手里的纸笔,搁到了一边去,道:“在花厅这边,你们来吧。”
    来的是以甄金莲为首的几个院中姐妹,当初红妃刚刚进学舍时,甄金莲还是女弟子呢!如今两人已经同为女乐了。而在甄金莲身后,则是孙惜惜、陶小红,以及一个叫刘三四的院中女乐,她和甄金莲关系蛮好的。
    甄金莲站在花厅门口,上下打量了一番红妃,然后就笑了:“好标致的小美人,灯下夜读书,真是美极了。”
    走近一些,见红妃濡湿的缎子似的好头发,露出艳羡之色:“别的也就罢了,院中姐妹就没有丑的,只你这头好头发,看着着实叫人眼热——我的头发倒是厚密,却天生发黄。年纪小时,姐姐们说长大之后自然就黑了,所以才说小丫头是‘黄毛丫头’。却没有想到,长大了也是一样的。”
    “有人头发不够好,还染头发呢,可我只是头发不够黑,倒也不好为这染发...那染发膏子味道重,不好上头的。”
    古人染发只有‘黑色’,也只图‘黑色’,但就是这一种颜色,也不是那么好染的。先不说染好之后不够持久的问题,只是染发膏的味道就很一言难尽了。要么臭臭的,要么香的过分...其实香的过分也是因为本来的味道不好,用了许多香料去掩盖。
    这时刘三四也走了过来,笑嘻嘻道:“金莲这话说的,难道你真不羡慕红妃这皮肉?这可比她的头发还要有名气呢!之前冠大家就一直问红妃是怎么让肌肤这样润泽有光的,只是我们都是见过的,她和我们一样吃喝,一样用些洗面药、涂抹香脂...说到底,还是老天爷偏心!”
    “也不是...”红妃实话实话:“我也说过的,若是少吃些糖,皮肤自然要好许多的。”
    她有甘露水帮忙才能有这样的好皮肤,普通人没有,但也有一些办法让皮肤好一些。
    第118章 嫒女(4)
    就算是红妃,也不得不承认一点,那就是女乐、雅妓这样的女孩子,她们确实没有自由,被物化为了美丽的商品。但她们的物质生活是一点儿都不差的,她们的生活中有的是苦头吃,可那都是精神上的,而不是生活的苦。
    而且,真要说的话,她们绝大多数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毫无自由、被物化的事实...有些事情,意识不到的话,痛苦也要减少大半了。
    就以红妃生活的撷芳园来说,这里有二十几个女乐,从她这样的当红女乐,到人气低迷的,都属于官伎馆的核心人物。整个官伎馆要靠她们来运转,所有人都力求让她们开心、满意!从多个方面来说,她们和众星捧月的贵籍贵女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拿最基本的衣食住行来说吧,穿戴方面,女乐们不必说了,她们从头到脚都是精贵华丽的好东西。衣服都是此时的‘高级女装’,几十贯、上百贯一套的对于她们来说只能是‘基础款’!红妃如今穿的衣服平均也在一两百贯一套了。
    她最贵的一件衣服是宫里赐下的百鸟裙,去年中秋宫宴,她跳了孔雀舞,因此得了李太后喜欢。说进上的百鸟裙衬她,便给她了——这样的百鸟裙,是真的拿南方那些漂亮鸟儿的彩色羽毛做的,不止颜色鲜艳夺目,还有一种鸟羽特有的光泽。而一只鸟儿能有多少羽毛适合捻线?做成一条裙子不知道要捕猎多少禽鸟了!
    再加上太后觉得百鸟裙靡费太过,又伤天和,不让南边进上了。可以说,这样的百鸟裙满天下也就有数的几条,真要论价格,根本说不出来。真说出个价儿,也是有价无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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