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氛围很容易让人害怕。
    除了我。因为我是个没有感情的游戏角色, 我才不会怂。
    简略点，怎么做？艾丽莎警惕着灰尘飞舞的昏暗四周, 杰克, 手电！
    队长在这时候意外地有魄力。
    杰克好不容易缓过来, 从背着的包裹掏出二手手电递给艾丽莎。
    只是推测, 它是这里灵异事件的元凶，目的是掳走并杀死未成年孩子，我说着查到的资料，至于应对方法，不要害怕。
    艾丽莎和杰克可能会埋怨我不提前做出提醒。看他们的表现好像完全没预料到这里有个boss。
    看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开了什么剧情，或者NPC不负责开剧情，这个boss真的是靠我们自己探索刷出来的。
    这就很厉害了。
    我在等艾丽莎和杰克没多少指责意味的抱怨。
    我等了半天，没人说话。
    我把视线从紧闭的门上移开看向艾丽莎和杰克的位置，那里现在空无一人。
    哦豁，我落单了。
    这个游戏还参照了恐怖片元素。按照落单必死定律，它会第一个来找我。
    我看着像是软柿子吗，就算没有玩家我也是将来会有牛逼玩家来操作的牛逼游戏角色啊！
    就算只有我一个我也会坚强地干翻boss，有眼无珠的小丑你给我等着：）
    我需要武器。也不知道没有技能的话能不能有输出。
    我走到一旁略有些腐朽的楼梯边，握住扶手用力扳扯，刺啦一声，一截扶手就成了我手中的武器木棍。
    这样的做法可能无济于事。如果我还有上一个游戏的技能还好说，现在就只能挥舞木棍充当平砍攻击。
    但是我想用地毯风车玩蛇，总之一连串攻击技能糊boss熊脸啊！
    但愿这破木棍有效。被boss反杀的话也许回到出生点，也许被服务器删除，总之结果不会太美妙。
    打不过就跑呗。
    我握住木棍抬起头，一只大红色的气球在我面前缓缓升空顶到了天花板。我慢慢转身，跳舞小丑在不远处冲我笑。
    利奥，它说，加入我们吧！
    它再次向我招手。这次距离很近，我能看到它留下的哈喇子。
    口水在大红唇上非常显眼。
    小丑半边脸隐藏在阴影里，半边脸在朦胧昏暗的光线中，只有脸上泪痕一样的血红油彩和弧度大得诡异的笑清晰可见。
    傻逼才会真的跟它走！它可是boss，乖乖跟它走也太没牌面了，我可是要推boss的勇者！
    怎样才能推倒这个boss呢？
    按照推测，这个灵异生物以恐惧为食。
    但是害怕是玩家的，我什么也没有。
    但是我现在没有玩家啊。
    那我会感到玩家的害怕吗？
    但是我没有玩家，我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呸，游戏角色。
    那么我到底该不该害怕？
    好了，我自己进入了死循环。
    总之尝试推boss吧，按照游戏定律我现在已经开了boss。这个室内地图在不与boss交手的情况下没法离开。
    我手持木棍向小丑走去。
    小丑除了眼珠跟随着我的移动而转动以外毫无动作，看上去阴森诡异。对NPC或者玩家来说应该是阴森诡异的，在我眼中就是一组精细点的、会动的建模而已。
    不就是干翻一个建模，这不难，大概。
    它除了招财猫一样挥手外没有其他动作。
    我主动走到小丑面前朝它的头挥出木棍。
    随着像饼干被咬碎一样的声音，小丑的脑袋掉落在地滚了两圈，停下后眼珠仍旧紧紧盯着我。而丢了头的身子不再挥手，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我有点饿，想吃饼干。
    好脆啊这boss。游戏的强弱设定真的合理吗，一棍子上去头就给你打掉？
    虽然打掉脑壳好像也没法干掉它的样子。
    总之完整的boss现在是个没脑子的boss了，我可以假装自己给他上了一个失去智商的debuff。
    它没头的身体蹲下，伸出双手摸索一会儿捡起了头，像拧螺丝那样把头插在脖子上拧吧拧吧转了几圈，然后左右活动了下肩膀，脑袋就归位了。
    嘁，做得好假。
    它朝我大笑，在我准备再抡一下时突然后退到角落的阴影中，脱离了我的视线。
    我上前几步观察，它已经不在原地了。
    也许是因为我不会害怕，所以它怂了？
    呵，彩笔。
    我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把boss打倒。它可能是觉得我不好打，去找跟我组队的NPC了。
    牛逼的我得去保护他们两个。
    我要防止bug死亡，观测还未结束。对，只是为了继续观测而已，我没有对NPC抱有所谓的友情。
    我没有再回头看，径自爬上楼一间一间房地找队友。
    所以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每间房门打开后都有不同的可能。打开一次没人，关上再打开是从天而降糊上来的鲜血，再关上再打开是朝我飞扑过来的小丑，关门再打开又没人了。
    开门见到东西似乎是随机刷新的。
    房间里纷纷扬扬的灰尘随着气流的搅动胡乱飞舞。
    小丑做的不错，也许真的能把玩家给吓坏，可惜我没有玩家。
    我又开了其他房门，诡异的壁画、无头人、高大的骷髅，什么都出现过。它们没法让我害怕。
    但是这样下去也找不到队友，我的队友有危险。
    我不是担心他们，绝对不是。
    所以还是用最传统的方法吧。
    丽莎！杰克！我双手拢在口边作喇叭状大声呼唤。
    利奥！艾丽莎的声音传来。
    声源在我面前的房门后边。
    没记错的话我刚才打开了三四次这扇门来着。
    我当机立断再次拧开房门。
    门后的景象不出预料，艾丽莎和杰克在和小丑缠斗。更确切地说，是被小丑追着捶。再确切一点，杰克被当做了主要攻击目标，艾丽莎在躲避攻击的间隙进行干扰保护杰克。
    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王者带着一个青铜。
    他们两人身上都有些擦伤，问题不大。
    杰克被boss追赶得摔了一跤，慌忙躺在地上扯过一边的椅子挡住小丑张开冲他咬下的、带有倒钩般尖牙的巨口。艾丽莎从后边用一个老旧的花瓶砸向它，这一击没有奏效，但是花瓶砸在小丑脑袋上碎裂后小丑被吸走了仇恨，又开始追艾丽莎，杰克暂时被解了围。
    别害怕，恐惧是它的食物。我提醒。
    怎么可能不怕！利奥，你怎么做到的，救救我杰克有些崩溃。
    我看看杰克又看看艾丽莎，上前搀扶起腿软的杰克。
    他们都是小丑的攻击目标，只有我自己不是。
    这不应该。既然游戏角色能做到没有恐惧，没道理NPC不能，他们又不是真人。
    但是NPC确实在害怕。
    那么我自己，我应该感受到恐惧吗？
    我看向努力鼓起勇气从椅子上扳下一只腿与小丑搏斗的艾丽莎。
    大家都会恐惧。那么不会害怕的我算什么，能克服恐惧的艾丽莎又算什么？
    我看向小丑，先把杰克扶到椅子上，冲上前一棍子捅到boss腹部，又猛地把它推到隔壁房间关上门。再打开，小丑已经消失无踪了。
    Boss被刷新没了，完美。
    但是我的手在抖，这不正常。
    我回头看向手拿棍子喘着粗气的艾丽莎和惊魂未定跪坐在地的杰克，感觉有些奇怪。
    我刚才上前攻击的举动是符合局势的，按理说我不会有其他感觉。但是我刚才靠近boss时有些不情愿，有些不敢上去，伸手推boss时那冷硬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
    这种感觉有点不妙。
    玩锤子。我竟然学会了恐惧。
    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啊。
    我不自觉回想起小丑带有无数倒刺的口器、惊悚的笑、恶意的双眼
    啊！我不自觉短促的叫了一声。
    等我反应过来时，我正缩在积灰的桌下瑟瑟发抖。
    好可怕！
    这灵异的东西好可怕！
    我不怕受伤也不怕被杀掉，但是这这不一样。
    利奥？你看到什么了吗？艾丽莎赶忙蹲下靠近，试图安慰我。
    我不知道，丽莎，我声线有些颤抖，跟平时天差地别，我在害怕，这种感觉是害怕。
    我竟然在害怕。
    这一定是bug的影响，害怕一点也不好玩！
    哦，机器人变成人类那样的？杰克企图活跃气氛，安卓先生学会了害怕！然后他会懂得爱与恨、勇敢与坚持好吧，开玩笑的，我知道这不好笑。
    杰克的笑话当然不好笑，但是我已经条件反射地扯出了一个笑。
    原来他每次说笑话时我都在笑吗？
    所以他才总是跟我说笑话。
    杰克就是这样一个烂好人。
    我有点没牌面，但是也还好。
    谢谢，杰克。我说着，在艾丽莎的搀扶下不太自然地站起来。
    不滑稽的笑话好歹能分散些注意力。
    不用谢，哈哈。不过我们现在怎么办？杰克说，利奥，能像往常一样提出点建议吗？
    他都这样说了我怎么还能怂！
    它就是这个小镇每27年就有孩子失踪的元凶，我努力镇定下来说，目前可考的至少两百名，以后会更多。我们应该离开这个镇子。
    我仔细观察这个房间，除了灰尘什么也没有，但还是很阴森。
    能申请撤退吗？
    我们可以阻止它，艾丽莎思考了一会儿说，就算不能永远阻止，我们也能结束这一次它的活动时间，27年后我们会找到方法让它永远无法出现。
    我再一次被艾丽莎震惊到无法思考。
    刚经历生死一线后，她的想法竟然是再度以身犯险，只为拯救其他NPC？
    我还是无法理解她的思维。
    无异议，但是我失去面对它的勇气了。我只能说。
    何止是失去勇气，简直是石乐志！
    那就让我来面对它，艾丽莎说，让我来克服恐惧，她说完又转头看杰克，你呢，杰克？
    一起。杰克鼓起勇气说。
    利奥，有方案吗，让我们杀进它的老巢。艾丽莎越发镇定地下令。
    哥谭市地图怎么能产生这么坚定、这么勇敢的NPC呢？这不合逻辑。
    好气哦，但是我又有点喜欢她。
    它的出现都与下水道有关，我之前调查过德瑞镇布局，我压下内心恐惧，这座老屋地下室的机井通往下水道中枢，我们能直接过去。
    出发吧。艾丽莎说。
    完蛋了。我们现在还要送上门去，嘤。
    羊入虎口，关键是我还挺乐意跟着艾丽莎走的。
    我是抖M吗？不是的吧。
    好气又好害怕。
    我们三人找到地下室并通过绳索进入机井，在下水道赃物粘稠的水中蹚了一道才进入中枢的巨大空间。
    这里有一个巨大的垃圾堆，在手电的照射下我们看见了魔法般悬浮于上空的数百具孩子的尸体。
    小丑在垃圾堆旁一边跳舞一边冲我们大笑。
    它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诡异。
    到了这里我已经腿软了，只能自觉把棍子交给艾丽莎，全场唯一的王者、唯一能充当dps的人。
    你会保护我吗？我强压着恐惧开口问艾丽莎。
    当然，一直会。金发女孩说。
    一直会。
    明明她的设定也只是个普通人，但是这句话却非常让我安心。
    她抄起木棍就勇敢无畏地和小丑缠斗起来。
    她真厉害。同样腿软被艾丽莎嫌弃留守后方的杰克说。
    我看着女孩战斗的身影。怪物的牙齿划破了她的皮肤，她毫不畏惧，反手一棍子打断怪物的触手，又上前一步双手合作拧下了小丑的头。
    艾丽莎真帅。
    没一会儿怪物就被拆得七零八落。
    它在诡异的咔咔声中重新组合，向我们这边扑过来。
    你你你你别过来啊啊啊！我忍不住大叫。
    服务器！游戏之神！蝙蝠侠！随便是谁救救我啊啊啊啊啊！
    艾丽莎挡在我面前，用木棍卡住它的牙齿，嫌弃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
    你瞅啥，你还是我认识的小天使吗？
    躲在我后边。艾丽莎简洁明了地说。
    我拉着杰克躲到了艾丽莎后边。
    纯粹的恐惧，利奥，过来吧，一起飘浮，一起玩哈哈哈哈哈。怪物细长的、带有倒刺的口器向我伸过来，哈喇子在上边流淌。
    丽莎啊啊啊啊啊啊！我在艾丽莎身后缩成一团。
    别叫，利奥。艾丽莎说。
    王者少女棍子一挥把它的口器斩断成两截。
    好的。我干脆地回应。
    它企图绕过艾丽莎过来攻击我。
    我尖叫着绕着艾丽莎远离它。
    它继续企图攻击我。
    我继续绕着艾丽莎跑。
    不、不就是绕柱嘛，我可是行家哈哈哈哈。
    艾丽莎柱米勒：
    艾丽莎时不时会配合我挪动一下，我们和小丑看上去像是在玩儿老鹰抓小鸡。
    听起来倒是不错，除了我魂都差点给吓没。
    出于强烈的求生欲，我绕柱反应速度非常快。小丑往左我就往右，小丑掉头我就跟着掉头。
    杰克跟着我绕了几分钟后沉默一下，脸上的恐惧逐渐消失，不再继续绕柱，走到一边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