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瘦了，等你醒来，我给你煮好多好多你喜欢吃的，好好补一补。”姚小果捏了捏他的手腕，手指一路滑过去，落到他指尖上。
    她握了握，而后，松开……
    他，不曾反扣。
    胸口的涩然，更多了些。隐隐的，不是很尖锐，可是，却还是像针一样刺着她心里最软的位置，侵入她的骨髓。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
    医生说，多和他说说话，多讲讲过去的事，兴许有一天奇迹会发生。她每一天都很努力的给他讲过去的事，从他们相识，到相知……到如今……
    像放电影一样，她将一幕幕都讲述得足够清楚。可是，他从来都不会给她任何哪怕一点的回应。
    她不怪他……
    不舍得怪他……
    只要他还活着，她已经在感激。至少，他给了她一点点希望，这就够了……
    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头发乱糟糟的哦，今天要先给你洗头发。”收回心神，她开始继续一天的忙碌。“等我两分钟，要给你打水。”
    姚小果边说着，边将病房里的电视打开。
    “想看财经新闻，还是电视剧？”她笑问他，仿佛知道他的答案一样，她摇头，“不好，财经新闻太无聊了，我们还是看电视连续剧好了。韩剧！”
    她突然想起上次在海边和他提起的韩剧。那时，是他说，电视剧比现实还残忍。他将她背在背上，那样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在一起一辈子……
    有些事情，真不能往下想。
    越是想下去，越是钻心的疼。就像是电钻往自己心尖儿上钻似的，疼得她几乎要窒息。
    忍住眼眶的雾气，她将电视定在韩剧那一台，便回浴室端了一盆热水过来。
    给他洗头发，是一件挺费力气的事，所以，不得不求助门外的护士。
    护士进来帮忙，将床旋转之后，抱着他，让他的头枕在她腿上。他始终没什么动静，面上哪怕一丝丝起伏都没有，毫无知觉。
    姚小果喜欢给他洗头发。这种时候，他枕在自己腿上，像个孩子一样。总让她觉得这是在照顾自己的孩子，母性泛滥。把他当孩子一样照顾又如何呢？
    “齐太太，你真是太有耐心了。”护士不得不感叹，“都这么多天了，你每天都守在这儿。隔壁那屋的和你丈夫差不多，他们家，啧！就别说妻女了，连爸妈都不怎么来，全交给了一个看护。这看护哪里有自己人这么上心？”
    “是啊，就怕看护照顾不好。”姚小果微微一笑，像小时候妈妈给自己洗头发一样，帮齐北城洗头。水温刚刚好，她也很温柔，将泡沫搓得他满头都是，还不忘给他头皮轻轻按摩。
    这一幕幕，即使是外人也看得感动。
    “你对你丈夫真是没话说，将来他醒来，知道你这么照顾他，一定感动得不得了。”护士感慨。
    姚小果低头，专注手上的事，笑道：“如果现在躺在床上的是我，他也一定会同样照顾好我。”
    “有你这样照顾，我相信你先生一定不舍得一直睡下去。他也不舍得看你这么辛苦。”
    “其实照顾他，一点都不觉得辛苦。”苦的，不过是他从不给自己回应……
    “话虽然这么说，可你现在好歹是孕妇，也得注意了。看你这么瘦，也别太操劳了，现在孩子比什么都重要。”护士劝着。
    她点头，“我知道，会量力而行。”
    一会儿后，头发洗干净了。姚小果拿了干毛巾擦着他湿漉漉的发丝。护士已经熟门熟路，立刻递了吹风机过去。
    姚小果耐心的帮他吹头发。
    轰隆隆的声音，响在耳畔，很温暖。
    他，浑然不觉。
    发丝，从她指尖划过。他的脸，已经消瘦得看起来苍白而单薄。像个年轻的少年，只是，依然帅气。
    她在想，不知道很多年前，第一次遇上齐北城时，他是不是就是这副样子。
    “越来越像个孩子。”她不由得感叹，眼里满满的都是怜惜。
    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笼罩着他们两个人，一份暖意和温情渐渐散发出来，萦绕整个病房。
    齐北城……
    如果有一天，不累了，不痛了，睡得够了……那么，就醒过来吧！
    睁开眼看看她，看看孩子，看看这个温暖的世界……
    想你了！
    真的，很想……很想……
    门外，老太太和俞兰提着鸡汤早就到了，可一直没有敲门进去，似是不忍打扰里面的一幕。就这样怔忡的看着，两人都有些动容。
    老太太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叹口气。如今想想，曾经对姚小果真是刻薄些。
    “早成全他们，受的苦兴许还没这么多。”老太太感慨，心有悔意。
    俞兰也不是不动容的。怀着孩子照顾一个不省人事的人，毫无怨言。甚至，从头到尾，不管是多绝望的时候，她也不曾放弃过。单单这份情谊，也足以让人侧目。
    自从齐北城出了这事儿后，家里所有人都看开了。所有邻居提起姚小果对齐北城这份感情，无不赞叹，只赞他们有福气找了个这样忠贞的好女孩。这种事，若是放在旁人身上，也不一定能坚持得了。
    连叶若也劝俞兰。过去的事从此就算了，不管心里曾经有再多的不甘心，那也是他们这一辈的事，不该再折磨这对孩子。
    人心都是肉做的，俞兰早就心软了。从姚小果从未动过要流掉腹中的孩子时，她就已经打算接纳这个儿媳妇。
    “妈，我们进去吧。”回神，俞兰搀着老太太进去。
    姚小果刚给他洗完头发，看样子是累得不轻，面上有层层细汗。可她甘之如饴，一点抱怨都没有。
    见到两人进来，忙笑着打招呼：“奶奶，妈，你们坐，我先把水倒了。”
    “我来，我来！”俞兰将她手里那盆水夺了过去，“你一孕妇，去坐着。早说得给北城请个看护，万一你踩在湿地上摔了怎么办？”
    姚小果也没不肯，只笑道：“不会的，妈，我很小心。而且现在孩子已经四个多月，挺稳定的。医生也说这孩子发育得还不错。”
    老太太道：“我看还是请个看护，不需要你这么累。旁的事情做不了，就算是给你打点下手，送送水也是可以的。省得你婆婆穷担心你和孩子。”
    俞兰倒了水从洗手间出来，赶紧颔首，认同老太太的话，“你看，连奶奶都这么说了。这北城就够让我操心的了，你和孩子总得少让我操点心。”
    都这样说了，姚小果自然是拒绝不得的。
    “早餐还没吃吧？先把这个喝了。”俞兰从保温瓶里倒了一碗鸡汤出来，“5点多就起来熬着了，现在应该是炖得差不多了。”
    香味儿，一下子渗在空气里。那暖暖的一碗鸡汤被塞进手里，姚小果心里感动不已，有种家的感觉。
    其实，如今的自己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虽然齐北城一直昏迷不醒，可是，其他人却一步步在接纳自己，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情况。
    她本以为和婆婆之间的那个结会永远解不开。
    “谢谢妈，以后早餐我自己煮点粥喝就行了，您不用这么辛苦。”姚小果说。
    “你看看你，肚子都好几个月了，也没见长胖多少。吃多点，孩子也多吸收点营养。”大清早的给她熬汤，俞兰倒也没觉得辛苦。
    姚小果心里温暖。“你们呢？都吃过早餐了吗？”
    “嗯，都吃过了，别管我们了，你赶紧喝了吧。”老太太慈爱的道，“今天是不是又到你做检查的时间了？一会儿就让你妈陪你去。”
    “那齐北城……”姚小果有些担心他。
    她不想留他一个人，哪怕是一分钟都不行，她不能让他孤单……
    “你就别一心惦记着他了，奶奶不是在这儿吗？你们就忙你们的去。”
    姚小果例行做检查，听到医生说情况不错，她和俞兰都长松口气。
    重新回到病房，老太太和俞兰坐了一会儿，便又都走了。
    姚小果嘱托护士在房间里陪齐北城一会儿，自己才特意送了两位长辈到医院门口。远远的，就见姚小娜抱着一束鲜花从出租车上下来。
    她还在打电话，眉心揪得紧紧的，面色不快。
    等到走近了，姚小果便听到她的声音，“许韶想叫我去讨好他？呸！他是什么人啊？他凭什么啊？这案子就是我接了，而且我还赢了，他能把我怎样？”
    “他能吊销我的律师证？好啊！那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就让他吊销啊！”姚小娜气得不轻，将手机狠狠按断了。
    “姐！”姚小果叫她。
    见到姚小娜，姚小果深吸口气，将面上的怒意缓和了些。
    “出什么事了？”姚小果担心的问。她那脾气暴躁得很，和她截然不同。
    “没事，只是没想到回国接的第一个金融案子就这么棘手。”姚小娜轻描淡写。
    “今天开庭情况不好？”姚小果试探的问，挽着她的手一并进电梯。
    “不是不好，这个案子暂时是替我当事人胜诉了，不过，可能还要上诉，就是不晓得下一步会怎么样。而且，据说原告背后有个叫什么许韶的混蛋撑腰。”
    “他是什么人？我刚刚听说什么吊销你的律师证的。”姚小果自然是很担心。姚小娜从学校毕业，到现在，真正涉足这个行业就这么几年，资历算是浅的，要真有人想要欺负她，恐怕她还没反击能力。
    “具体还没见过呢，不过，听我们老大说，以前这人是道上混的。这几年把身家洗得清清白白了，变成黑白两道通吃。”
    “怎么和这种人扯上关系了？姐，以后你接案子要当心点，棘手的就别碰了。”
    “你啊，就别操心我的事了，这案子拿下我能拿十多万的佣金呢，够我买套小房子一半的首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