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似乎是云泽景回来之后，景园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夜。
    整个三楼一直都吵个不停，就连向来嗜睡的慕念都被吵得坐在楼下的客厅里，鼓着腮帮子，瞪着三楼的方向。
    云泽景看着她的样子，哭笑不得。
    倒是云老爷子最为淡定，他笑笑的看着慕念：“丫头，人家顾老头不相信你能治好顾屏那丫头，那你就让他自己去弄嘛，这医生倒是来了一拨又一拨，还不是没办法。”
    云泽景见慕念没有说话，赶紧示意沈管家去安排厨房送点点心过来让慕念消消气。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
    云泽景虽然是看着云老爷子，但是这话分明就是说给慕念听的。
    “我们走的时候顾屏骂人还骂得中气十足，怎么回来就变成这样了？这丫头虽然刁蛮任性，但是身体一直都很不错，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慕念转头看着云泽景，见他俊眉微皱，她抿了抿唇：“大叔，我想出去走走，反正也睡不着。”
    “都这么晚了，你想去哪里，我陪你。”
    “不用了，那几个小辈还在武馆，我去操练操练他们解解气。”
    慕念说完就走了，云老爷子着急的看着慕念的背影，这才朝着云泽景吼了一句：“你还真因为念念身手了得，就任由她胡来？你现在是她的丈夫，这于情于理，你是不是都应该阻止她这么晚了出去？”
    “还有，你们也算是新婚，你见过哪对新婚夫妻，让小三住到家里来的？你就是看念念丫头好欺负，故意这样做的。”
    云泽景哭笑不得的说道：“爷爷，他始终是我外公，是我母亲的亲生父亲，他要做什么，我不敢忤逆。至于顾屏，我一直都把她当妹妹，她不是小三，也不会有。”
    “念念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顾屏这样不管的。”
    ……
    这一夜，不能入眠的还有卫承。
    他在床上不断的翻来覆去，脑子里一直都在想今天下午的那一幕。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死，想带着顾屏陪葬的。
    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就是被仇恨控制了心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顾屏虽然刁蛮任性，但是在她感觉到他受到侮辱的时候，连半点的犹豫都没有就冲出来替他打报不平，他怎么会有这么畜生的想法？
    卫承猛的起身下床，倒了杯酒一口喝下去。
    自从步雪欣走了之后，他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但是内里的千疮百孔根本就没有愈合过半分。
    他的身体里，住着一个行尸走肉，漫无目的的活着。
    转头，看着小默的房间，卫承放轻脚步走过去。
    有人跟他说过，小孩子的记忆很短暂的，所以他平时尽量少见小默，都让保姆陪着。
    这样，小默不会看到他，就不会一直追问他的妈妈去了哪里。
    他不忍心骗孩子，只能骗自己。
    或许，终有一天，小默会忘了雪欣。
    他在小默的门外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推开那扇门。
    “怎么，现在来后悔了？”
    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阴侧侧的响起，卫承吓了一跳，转头看着站在暗处的慕念。
    唇角动了动，最终轻唤一声：“太太。”
    慕念走到沙发上坐下，卫承赶紧过去把灯打开。
    慕念已经自顾自的拿着茶几上的水果吃了起来。
    “顾屏生病了，所以我来问问你。”
    慕念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卫承一怔。
    “不过，我倒是很佩服她的本事，那么多医生来都没能检查出来她得的什么病，我猜，她应该是想保护那个让她受惊过度的人。而她最后见到的人是你，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
    刚才她已经偷偷的在顾屏的窗外看过她了，得到结论之后，她就直接过来找卫承，并没有跟云泽景说。
    卫承没有替自己辩驳：“太太，顾小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最起码我治得好。只不过那顾老爷子不许我靠近她，我也没有办法。”
    慕念挑眉看着卫承：“我就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你要压抑自己的内心呢？”
    卫承不解，抬头略带惊讶的看着慕念。
    慕念咬了一口苹果，有点酸，但是这总比没有的强。
    她的嘴里有着咬苹果脆生生的声音，所以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你在骗别人的同时，也在骗你自己。你想学功夫，就是因为你想替步雪欣报仇。你不敢见小默，就是因为你觉得步雪欣的死是因你而起，你一直都不能原谅自己，是因为步雪欣死的样子一直都在你的脑子里，太过深刻，你不能忘记。”
    卫承用力的咬着后槽牙，眼睛血红，双手紧握成拳，他在强忍着眼泪的决堤。
    慕念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在他的伤口上用力的扎。
    慕念扔掉吃完的苹果，站起身看着卫承。
    “你想报仇，我可以教你功夫，但是别把你学功夫的理由说得那么的冠冕堂皇，这样，我想步雪欣还能觉得欣慰一点。”
    顿了顿，慕念轻声说道：“卫承大哥，还有一句话，死者已矣，就算你为了替她报仇死了，最多能得到一句痴情的好评，但是你不要忘了，小默，是步雪欣付出了多少才生下来，长到现在的。他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慕念说完这句话，转身往窗户走去，轻轻的一句话飘进了卫承的耳朵里。
    “明天如果你准时出现，能够让我看到最真实的你，我就教你功夫。”
    慕念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最为复杂的，从来都不是怎么学好古武，世上最复杂的，从来都是人心。
    而且，就算是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卫承这样活着，太累了。
    她也太累了。
    云泽景去顾屏的房间看过她后，跟顾老爷子谈了几句。
    医生用镇静剂，总算是神智失常的顾屏安静的睡着了。
    但是始终治标不治本，所以，云泽景提议让慕念给顾屏治病。
    顾老爷子听了之后，没有以前的那种激动，他只是不解的看着云泽景，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一个女人信任到了这种地步？云泽景，她不是你可以掌控的人，你现在付出的越多，我担心将来你所要承受的就越多。”
    顾老爷子这辈子什么样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虽然他对慕念不算太过了解，但是，他也知道，慕念和云泽景，根本就不可能是一路人。
    他担心云泽景会走上他母亲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