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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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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稚欢把手放在他手心,对方轻巧使力,顺势将他拉坐起来。
    叶辞柯从水里摸出一条不长的黑色绳子,末尾是魔术贴卡扣,郑重说:这个是你的安全绳,也是你的生命之绳,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解开它。把腿抬起来。
    纤瘦白皙的小腿出水,海水从他每一寸肌肤上滚落。
    因为长时间习舞,他的所有肌肉线条都拉得修长匀停,脚踝纤细,整体线条相当漂亮。
    叶辞柯沉默着垂眸,在水中将魔术贴环过他的脚踝,拉至最深处才勉强系好。
    太瘦了。叶辞柯轻飘飘带了一句。
    要控体脂,没办法。你明白的。
    古典舞和流行舞不一样,讲的是转似回波、行云流水、丽靡烂漫、体迅轻鸿,不仅对舞者的体格要求到极致,更要求每个动作从指尖完美到脚下,才能看起来轻盈飘逸,瑰姿谲起。
    依乔稚欢现在的水平看,他对自己的要求一定严苛到常人难以想象。
    叶辞柯漂在冲浪板边,教他看浪。
    看浪是基础中的基础,学会从无数海浪中跳出整齐干净的浪面是成功的第一步。
    陆地的风能形成漂亮的管浪,来自海洋的风则会平息风浪,千万千万不要试图登上侧风的浪,那会相当危险。
    乔稚欢学的很快,叶辞柯才举了三四个例子他就已经学会看浪线了,掌握基础之后,叶辞柯带着他试了几个小浪,尝试在板子上站稳。
    在冲浪板上站稳和在陆地上站稳完全不一样,再整齐的浪面也会有细小的倾角,冲浪板的重心就会跟着不断变动。
    即使乔稚欢天生平衡能力优越,在稳板的时候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经常脚下一歪,接着整个人就失去平衡。
    他第五次歪倒的时候,叶辞柯抬手扶了一把,别灰心,学跳舞的转冲浪,一开始的确比平常人困难些。
    真的么?乔稚欢问,我以为平衡掌握上我会有优势的。
    重心平衡上是会有优势,但你得先忘记舞蹈。
    叶辞柯同他解释,为了连贯,舞蹈的一个动作其实是许多个细小提前准备构成的,比如一个简单的前空翻,在踏地的时候就要调整肌肉发力,核心爆发之前就要提跨,同时顺畅打手,全身都绷起来配合,才能构成一个看似简单轻巧的动作。
    这些细小动作已经在经年累月的练习中形成肌肉记忆,在乔稚欢察觉到之前,他的身体已经提前反应。
    它在舞蹈上是轻灵,但在要求沉胯稳住重心的冲浪上,反而是反作用。
    所以,不要去想着征服浮板,你就当现在没有这块板。叶辞柯说,它只是你身体的延伸,试着透过它,去感受更深层的浪涌想想最开始躺在冲浪板上的感受。
    乔稚欢试着忘掉脚下的冲浪板。
    叶辞柯点过之后,他慢慢找到舞蹈平衡和冲浪平衡之间微妙的区别,克服了这一点,他的平衡天赋让他如鱼得水,进步相当迅速。
    叶辞柯又教了后续技巧,又带着他尝试了几个不到一米的小浪,几次成功后,乔稚欢正前方涌来了大约两米的浪,乔稚欢问:那个我能试试么?
    叶辞柯思考着嗯了一声,犹豫道:你进步已经算迅速了。普通人想成功上浪至少要一个礼拜的。
    乔稚欢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有点扛不住:那就去吧,我在旁边跟着你。
    乔稚欢选中了相对平整的一段浪线。
    脚下的能量在积蓄,大海将他缓缓托举到高点。
    他抓住这个空隙,果断站上浪尖。
    浪花倾斜而下,巨大的坡度让速度瞬时提升,水花和风在他身边呼啸,冲浪板像愤怒的飞鱼在他脚下挣扎。
    他在和大海竞速,他是被月亮推着前行。
    忽然,紊乱细浪打来,不出三秒,冲浪板剧烈颤抖,板尖奋力向上,像在竭力挣开他的控制,紧接着,冲浪板倾斜,乔稚欢猛然被甩了出去。
    他猝不及防摔入海中,脚踝又被安全绳猛烈一拉,冰冷的海水四面八方朝他打来,他本能地想呼吸,谁知呛了一口苦咸的海水,那感觉像无数冰锥一瞬贯穿了他的肺,让他难以自制地挣扎起来。
    唰拉一声。
    有人将他一把扛出水面。
    巨大的水花散落,乔稚欢第一时间抱住了浮板,他趴在板子上剧烈咳嗽了好几下,才有余力抬眼,看清救自己起来的人。
    叶辞柯盯着他,黑沉沉的瞳像是点着火:你怎么会恐水?!
    第二十七章 右肩痣
    怎么可能。乔稚欢笑着说,我会游泳啊!刚刚我就是一不小心呛着了。
    叶辞柯摇头:不。你骗不了我。
    叶辞柯在海边长大,是不是恐水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比如,真正恐水的人连淋浴喷头和水花都怕,被水迷眼之后会奋力挣扎大喊毛巾;再比如,真正恐水的人第一反应一定是口呼吸,因为真正心因恐水的人其实怕的是不安定的环境,他根本没办法和自己的本能相抗争。
    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最不会骗人。
    白染才学会游泳,你又恐水,我看明天的比赛还是算了。即使最后一名选曲也没什么,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乔稚欢立即潜入水下,隔着海水朝他笑,意思很明确:他真的不恐水。
    他足足坚持了好几分钟才破水而出:我真的没问题。以前我还有水下的节目呢。
    叶辞柯一语未发,掉头就要走。
    别!乔稚欢拉住他的后襟,一触即放,我不想开始前就放弃。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叶辞柯仍然背着他:你要说实话。
    乔稚欢趴在板子上,细小的波浪将他拉来扯去,过了片刻,他小声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最开始,乔稚欢是没有恐水这个概念的。
    带他的经理人要求水下拍摄他也没多想,直到拍摄当天,经理人带他上了十几米高的海崖。
    大海和泳池真的完全不一样,裹着冷风重重砸入冰水的那一刹那,他好像没入了无底的、冰冷的窒息空洞,里面深不见底,他只能在窒息中无尽坠落。
    一直藏在身体最深处的恐惧忽然被唤醒,情急之下,他忘了憋气、忘了口吸气鼻出气,而是狠狠地呛了一大口海水。
    他被捞上来后,整整昏迷了三天,那三天里,他的梦里全是一层层黑暗的、压抑的海底,只要挣扎利剑般的海水就会立即涌进咽喉,他从梦中惊醒之后,再度进入新的海底。
    三天里,全是让他精疲力竭的梦中梦。
    当时,我逼着自己练了好几个月,在海边尝试了上千次是有的。我以为我早就克服了。
    紧张,可以克服。但有些本能恐惧,很难。叶辞柯说,这不怪你。你不用这么逼自己。
    叶辞柯和他分析利弊,节目组选这三个项目肯定是事先调查过的,每项运动应该都对应的有他们事先看中的人选,没必要拼第一,不如还是安全为重。
    乔稚欢严词拒绝:可我是队长啊!哪有队长带头逃跑的道理。
    叶辞柯无言以对。
    冲浪板被海浪带到一片礁石前,苍黑的礁石吃了半边月亮。
    乔稚欢撑着下巴看月亮,随口问了句:叶老师,你最开始是为什么学跳舞?
    叶辞柯还没答,他径直补充道:我是因为我发现只要我跳得好,每个人都会很开心。就像我考高分、比赛拿奖、到处巡演这些都不是因为我想要,而是因为我做得好的话,大家都会高兴。
    为了大家高兴,为了经理高兴,为了喜欢我的人高兴可来来回回我好像忘记了一个最重要的人。
    我自己高不高兴。
    他回头望着叶辞柯:所以我羡慕叶老师。你一定是因为喜欢舞蹈,舞台上才有那么澎湃的情感吧。
    是。但也不是。
    叶辞柯浮在他身侧,语气和海水一样温沉:其实,我也有很久没有编新的舞剧了。
    《宙》和《Limbo》虽然冷门,但在现代舞剧圈子里还是小范围地火了一把,尤其是《Limbo》,许多相当严苛的艺术评论杂志一面对孤僻的叶辞柯猜测、讥讽,一面对作品毫不吝啬他们的溢美之词,所有文章的末尾不约而同都提到一句话,即使我们严重怀疑编导本人是个疯子,我们也依然期待这颗发疯的星星带来的全新光明。
    但这句话就像是句诅咒一样,重重压在叶辞柯的脊梁上。
    那些评论家没说错,《宙》和《Limbo》那些破碎的、衰败的舞台创意的确来自于他自己纷乱的情绪,他天生就能从毁灭、破碎的东西上获得灵感,但有时候,他也会反过来自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像评论家所说的那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这究竟是天赋?还是病?
    他试着孤立自己,妄图摆脱那些想让他破坏、撕裂的情绪冲动,无数次想尝试新的东西,他却越来越没办法投入创作,编导、绘画、舞美,他的一切好像在一两年内,迅速崩塌。
    他不是缺乏情绪,更不是缺乏创作欲望。
    他对着空白的画布和图谱册,无数澎湃的冲动在他体内冲撞,但却什么都画不出来,这比厌倦创作更让人绝望。
    我像被情绪困入一个怪圈,我能感到自己的世界在变窄。叶辞柯说,但我无能为力。
    没有的事。乔稚欢冲他笑笑,前几天,叶老师在我身上临场发挥的画,我觉得就很不错。热烈,张扬,很夺人眼球。
    那是一年多以来,他画出的唯一一副新画,一气呵成。
    没想到,那副画不是在画布上,不是在舞台上呈现,而是被一个活生生的人承载。
    叶辞柯安静地注视他,顿了片刻,他忽然开口说:你知道你的肩上有颗痣么?
    有么?!乔稚欢有些惊讶,拼命想往自己后背看,在哪里?
    今天明明要下水,乔稚欢还莫名套了件白衬衣,轻薄的衣料早被润得半透,紧紧贴在皮肤上,漂亮的背半隐半透。
    叶辞柯清楚记得那颗痣的位置。
    他的指尖在乔稚欢后背肩胛处轻轻一点,在这里。
    那天,他撕开衣服后,下第一笔的地方。
    乔稚欢忽然问:你那天画画不会是为了遮住它吧很难看么?
    叶辞柯摇头否认。
    撕开衬衫后,他的后背细腻柔滑,白如玉璧,惟有肩胛骨和后心接缝处,点着一颗浅浅的红痣,随着呼吸细微阖动。
    看他半天不说话,乔稚欢压根不信,要去找小尖牙看自己的痣,叶辞柯这才慌神,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乔稚欢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不难看,真的不难看。不如说叶辞柯闭了闭眼睛,喉结细微滑动一下,沉声说,很性感。
    乔稚欢一时失语。
    他经常被夸漂亮、好看,有时还会有帅,但被夸性感还是第一次。
    还是被男人夸。
    还是个漂亮男人。
    不过不得不说,这话夸得他很受用。
    喂!岸上,奸商朝他们远远招手,孩儿们,鸭妈妈来了,都十二点了,还不快回家找妈妈!
    乔稚欢无语:怎么会有这么欠扁的人。
    他们游得不远,很快就到了浅滩,乔稚欢站在渡口旁,拧着衬衫中的水,叶辞柯跟上来: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上岛那天,你刻意要的1224房间,说是自己的幸运数字,那是你的生日么?
    啊,那时候的事啊。不是我的生日,但算是幸运日吧。
    衬衫上的水哗啦洒落满地,乔稚欢笑着回头,那天是平安夜。我被人装在小篮子里,丢在一家福利院门口。
    叶辞柯愣在当场。
    乔稚欢路过还流连忘返的小尖牙,将他一把拉出水面:别玩了,回家啦!
    *
    回宿舍收拾完毕已经快凌晨两点。
    魏灵诉特意过来一趟,Stardiv问他要了乔稚欢的微博账号,说是配合宣传用。
    这个在情理之中,乔稚欢没多说什么。
    之后魏灵诉说,因为第一天舆论的影响,很多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投了赵英杰的票,导致赵英杰的基础票数高,有先发优势,所以现在和乔稚欢的票差咬得很紧。
    如果不出意外,初C应该在他和赵英杰之间二选一。
    乔稚欢谈不上高兴,魏灵诉还以为他是担心被赵英杰追上,安慰他道:赵英杰比你少了将近两万多票,今年为了避免以往的集.资问题,投票的账号需要绑定驾驶证,票池小了很多,两万的票差,他并不好追。
    我不是担心这个。乔稚欢问,叶老师呢?他票数怎么样?
    魏灵诉实话实说:他和你差将近七万票,明天下午六点投票就截止了,除非他现在立刻出圈大爆一次,不然不可能的。
    可是
    可是叶辞柯才应该是初C,话到嘴边,他不知该怎么和魏灵诉说,只好摇头叹气:算了,你早点休息吧。
    魏灵诉盯着他睡下,帮着关了乔稚欢房间的灯,这才离开。
    *
    此时,五千公里外,大陆另一端太阳初升。
    八点刚过,Stardiv Beauty官博发出一张海报,配文: #Stardiv Beauty# 图卢兹心事,一抹沦陷,利莫内桃杏,心动狙击。@叶辞柯 @乔稚欢邀您共同品鉴动心唇色。
    配图正是叶辞柯倾身,在乔稚欢唇上抹下自己的唇色的那张照片。
    本该流量稀薄的大清早,这条微博立即转爆。
    *
    次日下午,晴空万里,一碧苍穹。
    白帆船整齐停满湾区,浅水区拉满分道球,红黄二色的救援船拉着汽笛巡逻,海面上金光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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