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旅行？」
    「啊，嗯。对啊。」
    顏祐庭疑惑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温幼緹压紧了耳朵上的蓝芽耳机，一边又将待办事项抄写在便条纸上、贴在了自己满到快炸掉的办公桌前。
    「怎么这么突然？」顏祐庭站在导师办公室前的走廊，瞇着眼讲着电话。
    二月初、国三学生需要返校进行寒假辅导，最后两堂没有排课的顏祐庭接到了现在应该还在上班中的、远方的那个人的电话。
    「……对不起。」对面传来了细微的谈话声让顏祐庭不知道温幼緹是在对谁道歉。
    「……那就当作是久违的小旅行吧？」
    温幼緹手持萤光笔和红笔，像是回到学生时期一样在一份一份报告资料上面标明註记和重点。
    「…你想说甚么？」
    「只是觉得，偶尔由你来订行程也挺不错的不是吗？」温幼緹居然轻笑了起来，开了邮箱之后收发着讯息：「开玩笑的，下班后在家等我。」
    「噢？可是我和妍薇已经约好要去吃晚餐了呢，六点。」
    听到对面沉默，顏祐庭知道自己玩太过了。
    ──才刚和好，这样子胡闹是自己的错。
    「……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你今天要找我出去。」
    「哎？没关係啦，你和妍薇老师约好了不是吗。」温幼緹的心里有一点点落寞，明明今天可以两点下班回家，却强硬用着活力元气的声音对顏祐庭说道：「……真的没关係，刚才阿晨又放了工作到我的帐号里，可能会延后下班时间。」
    看着桌上已经被清得差不多的纸本文件，温幼緹忍着哽上喉头的酸楚对顏祐庭撒着谎。
    「……要工作了，我再和你连络。」
    直接按掉了通话，温幼緹揉压着眼，不知从何而来的委曲和挫折感渐渐浮上心头。
    「那个，总经理……」刚好进门要交件的某个部门主管唤着温幼緹，后者则是在抬起头的时候戴上风平浪静的面具。
    「嗯。怎么了？」
    「……呃，文件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
    温幼緹点点头，抿着唇发出一声轻浅的「嗯」。
    不在意果然是不可能的吧，毕竟最初的问题就是在自己身上，逼得那个人逃离。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又将她带回来了。
    温幼緹紧紧握着双手，自己是不是又造成了顏祐庭的麻烦？
    是不是，自始至终都不该将她抱入怀中？
    下午六时。
    顏祐庭没有和叶妍薇去吃晚餐，被当作见色忘友也好，温幼緹在电话中短暂的迟疑没有被她漏听。
    因此，拒绝了叶妍薇，先在家里洗好澡乖乖等了一下午，不知道自己的小女友究竟会待到多晚，于是只得前往tach。
    或许说，一定得去。
    直接往tach本部前进，不是很熟练的按着楼层去到总经理的办公室楼层。
    灯光明亮的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扉半开，微弱的光线微微从里头探了出来。
    顏祐庭不禁皱眉，灯光怎么这么暗？
    悄悄地看向办公室里，偌大的空间，的确只有办公位置有留着灯。
    而坐在那儿的人确实是温幼緹没错，她埋头振笔疾书，一旁的电脑依然开着，写了几笔后换成了萤光笔，再抬眼使用电脑输入资料。
    穿着平底鞋的顏祐庭轻轻走了进去，不发出声响的靠过去温幼緹身旁。
    微微弯下了腰，双手捧起对方的脸，逕直吻了下去。
    感觉到温幼緹惊吓的缩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便放松了下来。
    ——你是狗吗！
    有一点点虔诚意味的吻，甜腻地磨蹭过她乾燥的唇瓣，探出了舌尖却只是描摹着那人的唇形。
    「为什么哭了？」
    顏祐庭轻声问道，在进入办公室前就看到对方脸上被日光灯照得闪闪发亮的泪痕。
    拇指细腻地擦去泪水，心疼地抚着温幼緹越发深沉的黑眼圈。
    「为什么来了？妍…妍薇老师呢？」
    硬是扯出了一个笑容，温幼緹将电脑上准备报告和后天开会要用到的投影片存档后直接关了机。
    「我的问题呢？」
    「嗯……」温幼緹扁嘴，看在顏祐庭眼里的样子很是可爱：「妍薇老师呢？已经六、六点了吧。」
    「拒绝了。」顏祐庭逼近了想逃开的温幼緹，双手挡在她的椅背上，让那人选择低头看着自己大腿：「我问你，为什么要哭？」
    「我很害怕。」
    静静地说了出来，温幼緹打转着泪水的双眸抬起来望着顏祐庭：「很害怕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是不是不应该总是这么任性，是不是、其实你只是强逼着自己，再次回到我身边。」
    不争气的让两行泪再次落下，温幼緹别过了头，像是被欺负的孩子一样无助的哭着：「如果觉得我烦人，拜託不要再回来啊。」
    「笨蛋。」顏祐庭直接倾身抱住比自己小十八岁又纤细敏感的恋人：「你永远都不会给我添麻烦，对我再多的任性也没问题。刚刚的事，抱歉。只是不小心、不小心就那样子……挑衅了你。」
    「这样子啊，我知道了，谢谢你。」
    心里从那个时候到现在还是留着一点点疙瘩，温幼緹决定将头埋在比自己小一圈却总是给自己满满安心感的怀中，鼻尖蹭过了对方的腰腹处，嗅到了好闻的沐浴乳味道、和她身上特有的香味。
    「那、工作呢？甚么时候做完？」
    「现在就可以走了。」温幼緹乾脆的把文件叠好收进抽屉：「晚餐要吃什么？」
    「都好。」
    晚餐在一家灯光美气氛佳的西式餐厅结束了，顏祐庭心情不错的靠着温幼緹走路，小小的手掌被相对来说大了些的另一隻稳稳握住。
    「会冷吗？」
    顏祐庭轻声问着，感觉到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拇指来回摩擦的频率有些多次，想起了身边这人怕冷的体质。
    「啊……嗯。即使是穿这么多也还是有些冷呢。」
    肯定回答着顏祐庭，温幼緹笑着自己即便穿着大衣仍微微颤抖的身体。
    走了一小段路顏祐庭才发现这不是往停车处的方向，却仍带着坚定地随温幼緹前行。
    因为这个人，不会伤害我的。
    这样朴素的想法支撑着顏祐庭，直到她能听见些微的浪潮声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海？」
    「嗯。」
    温幼緹轻轻应声，脑内却是算着上一次跟顏祐庭来海边是甚么时候。
    果然、只有带她回老家的那一次啊。
    「还记得吗？之前，也是在海边呢。」
    装做没事的样子说着，温幼緹没有扎起的长发被海风微微吹动。
    「你是说……也是吵架的那次吗？」顏祐庭露出了微笑，带点对着恋人才会浸过声线的撒娇，满足的用鼻尖蹭过有洗衣精香味的衬衫：「不过，我们好像也只有来过一次海边呢。」
    温幼緹应声，走下石阶后便是踩着细沙，不甚满意的脱了皮鞋拎在手上，另一手则继续牵着顏祐庭。
    「等等踩到碎片怎么办？」
    嘴里嘟嚷着却依然乖乖脱下鞋子、模仿着温幼緹的动作。
    「那我背着你？」
    「不了不了。」
    想到这个人最近繁重的工作，顏祐庭摇摇头又更靠近温幼緹一些。
    冬天的海边总是带着刺骨，然而被黑夜吞噬一切的却又莫名给人了安全感。
    「一直都……想要带你来这里。」温幼緹浅笑，随意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而后将顏祐庭拉入自己怀中：「高中和大学……心情不好的时候，无聊的时候，总是喜欢来这里听听海的声音，享受这种天地一切只属于我的感觉，当下觉得自己真的好渺小，是如此的没有力量。」
    「不过呢，现在我有了你！」
    快要浸透声线的寂寞感让顏祐庭有些陌生，不过下一句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却是一如往常那样的令人安心。
    「我有了祐庭老师之后，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了呢……你离开我，才是我最害怕的事情。」
    顏祐庭被身后的温幼緹紧紧抱着，传来的温度和力道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会离开了。」顏祐庭放松了身体向后靠去，轻轻抚着对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专心感受着夜晚的海岸：「会和你一直走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