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皇上新赐的府邸中，已经卸甲的年轻男子一身劲装，正望着窗外的皎月。
    孤月凄清，四周无星。
    此时此刻，就像是他这个人，已经无亲无故。
    如今孑然一身，只有自己独自一身活了下来。
    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
    卫峥胸口有些裂痛，直接拎起手中的酒壶猛地灌了一口。
    在边疆的时候有仗打还好，现在入了京，似乎哪里都有云浣雪的消息，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说什么昌平郡主是个妒妇。
    说什么昌平郡主和陆家不和。
    说什么昌平郡主害陆大人不能纳妾。
    而听到最多的，却是陆云霆惧内。
    惧内这个词不是好话，但却是他就算是期盼也期盼不来的。
    他喜欢的女人，似乎都没有一个有好的结果。
    皎月当空，看上去似乎能照见人心底不敢表明的那份心意。
    “浣雪……”
    “云浣雪……”
    卫峥把这个名字和着那些苦酒一起咽下，他明明说过让她等他的。
    可是等到的却是她已经成婚的消息。
    如今，他也即将成婚了。
    “卫将军，夜寒露重，还是加些衣衫。”
    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卫峥回头，见到了公主不知何时走来，身后的侍女还带着厚实的披风，看上去是早有准备。
    “劳公主惦记了。”卫峥身子一僵，冷淡而有礼地说道。
    “将军客气了。”公主说着亲手拿过披风准备帮卫峥直接系上，卫峥却直接拿过了披风：“还是我自己来吧。”
    “将军有烦心事？”公主眸子微微一闪，开口问道。
    因为已经到了东越，所以她也换上了东越女子的衣衫，看上去和东越女子无异。
    但是头发却没有像是东越女子一般梳起发髻，插上钗环。
    而是高高梳起一个发辫，里面编着看上去透亮的珍珠，看上去别具风情。
    “没，只是想念京中的好酒。”卫峥扬了扬手中的酒壶，笑了一下。
    能有什么烦心事。
    现在，家仇不能报。
    喜欢的人不在侧。
    别的事情对他来说，真的是了无意义。
    “将军，我们白日里入宫的时候，见到的那个漂亮女子可是旧识？”公主知道自己本来不该这样问，但因为关心还是忍不住直白地问道。
    卫峥一怔，这才想起在白天的宫里他遇到了谁。
    姚雪碧。
    他曾经心仪的女子，现在已经入了宫。
    “果真是认识的吧。我见她见到将军神色好像不同呢。”公主开口说道。
    “以前只是认识，现在她可是皇上的女人，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卫峥的表情顿时凛然，要知道现在皇上对他还有这猜忌，如果再和后宫的女子有什么纠葛，到时候肯定又会招惹什么祸事。
    “嗯。”公主有些委屈地应了一声。
    其实，这个联姻是她的争取的，见到卫峥的第一眼，她就看上了这个东越的少将军。
    因此，才有了现在的这个婚事。
    如果真要联姻，她宁愿与他也好过于嫁给东越的皇子。
    “如果没什么事情公主还是早些安寝吧。”卫峥淡淡说道，看上去似乎有些拒人千里之外，他并不想要和公主多谈。
    公主只能表情尴尬地告辞离开，在离开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独倚高楼的卫峥对着身后的丫鬟说道：“去查查，卫将军和宫里的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公主，卫将军不是说了没什么。”丫鬟有些不解，何况那真的是皇上的女人，东越的后宫据说是吃人的老虎，里面的女人都不简单。
    “她曾经私下递给将军一个纸条，我看到了。”公主淡淡说道，而且，那个女人看着卫峥的眼神不简单：“去查查她。”
    “是。”丫鬟点点头，准备动用一下他们在京中的人手。
    卫峥看到公主她们一行人回到了小院，这才又喝了一口烈酒。
    说是想念京中好酒了，但其实，他酒壶里面却不是京中的酒，而是塞外的烧刀子。
    只有烈酒才能浇灭心底那种说不出的冰冷。
    他即将大婚，现在礼部都开始忙起来这件事，而云浣雪呢。
    他的眸光穿过重重屋檐，落在陆家的方向。
    现在，陆云霆没有在京内。
    而云浣雪跟着太后一起出去礼佛，他们都不在。
    这世道真是可笑，想见的人见不到，不想见的人偏偏总是会跑到眼前。
    如果不是公主提起，他不会想起那个人。
    姚雪碧。
    曾经是他心底的那颗朱砂痣，任谁都碰不得。
    年少入京，恰好官宴相逢。
    彼时，两小无猜，天真无邪。
    那么多年的鸿雁传书，即使家里一直都想要和云家联姻，但他就是不从。
    甚至云家的老爷子和卫家老爷子都有了共识，那个名声不好的云浣雪也亲自去了卫家。
    可当时他就直接避开，都因为，他当时想要娶的那个人，是京中千金。
    姚雪碧。
    到后来家里长姐知道了他的心事，甚至看他心意如一，专门去了趟京城，见了见姚家千金。
    但一见之后却对他说，姚雪碧没有云浣雪适合他。
    卫峥彼时并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要站在云浣雪那边，他不懂，一个云家名声那么不好的女子，怎么就会让老爷子赞誉不绝。
    甚至，比称赞他都多。
    这是他不懂的事情。
    可原来，一直都是他眼瞎。
    是他不知道什么是美玉，更不知道什么才是顽石。
    他忘不了自己像是丧家之犬一样来京，找到了姚雪碧却被出卖的事情。
    那个时候，是云浣雪赌上了云家的名声，挡住了陆云霆。
    那一刻，他似乎才明白，有的时候看人不能看表面。
    可是……
    为什么，她不等他。
    云浣雪和小宁王彼此情深，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横插一脚。
    可是，到头来是小宁王悔婚。
    那个病秧子居然不要云浣雪，那个时候她有多伤心他不知道。
    但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家，最后差点都染上了时疫。
    因为什么，还不时因为那个小宁王。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等他。
    为什么……
    他们才是最适合的不是么。
    卫家独子，云家独女。
    都曾是显赫将门，都曾驻守一方。
    但却终未成婚。
    他气恼的，并不是她嫁入，而是嫁给了陆云霆。
    灭卫家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