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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六扇门大佬递烟 第1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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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崇冷眼,再度将他的攻势完全化解,“八!”
    “朕无错!朕能有甚么错?这世上,做对了又如何?做错了又如何?生又如何?死又如何!?”
    无论如何,他都是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九!”
    李元钧手中剑“铮”地被挑落在地,往后再退一步,才发觉已教段崇前九招的剑式逼至阑干边上,再无路可退。
    正到了最好的时机,段崇凝神挥剑,剑势千钧,强悍凶猛,九招积于这一发之间,直指咽喉!
    李元钧迎着携卷雪风的一剑,厉声凄笑,手抚上冰凉的阑干,血红的眸子里泛着清波,望了傅成璧一眼。她似乎比段崇更早洞察到了甚么,眼睛倏尔惊慌了一瞬。
    李元钧眼眸中的光亮猝然烧起,烧得极烈,一下就烧到了油尽灯枯。不过须臾,就化成一片死寂。
    是,无论前生还是今世都扭转不了。
    唯有粉身碎骨才能还……
    长剑贯了个空,段崇下意识收势,飞踏上阑干,一脚蹬站横栏,另一只脚踝别住石雕柱,堪堪稳住身法。再想倾身去抓李元钧,已然来不及!
    白蛟瞬间浸透了血。
    他倒在一片雪白当中,幽黑的眼珠空无一物,倒映着苍茫的天,直到看到傅成璧,逐渐逐渐沉回了深渊当中。被骄霜挑烂的一方胸口前一点猩红,却不是血,而是破碎的红宝石,石榴花的样式……
    傅成璧愣了片刻,心下一片麻木,麻木到她会当李元钧是个寻常人,也会为之有一瞬的恸心。
    段崇拧眉驻足许久,似乎不知为何李元钧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这种人,宁愿死在敌人剑下,也绝不会选择如此卑微的死法。
    “寄愁!”
    不及细想,他转身飞下阑干,朝着傅成璧跑过去,一把抱住飞扑上来的她。锁链还牢牢锁扣着,段崇哄着她松手,先将锁环解开,他却有一手开锁的好功夫,这时候使得很是利落。
    傅成璧复紧紧抱上段崇,又哭又笑,唇哆嗦着不成一言。
    段崇抚着她的背,轻声说:“这次没有食言。”
    “说甚么食言?”她泣声问。
    “答应你,光明正大地来,再不让你担惊受怕了。”
    傅成璧恨他恨得只待要哭,此刻听着这句话,颤着手往他背上打,“哪里不担惊受怕了!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
    段崇总不知该如何哄她,却在长久以来发现了一条妙招,于是马上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
    傅成璧果真立刻停下手,想起他腹上是受了伤的,登时软着声要去察看,“你到底伤着哪儿了?要不要紧?”
    段崇晓得不是致命伤,就是刀剑阵所挑的伤口狰狞骇人了些,准能将傅成璧吓个不轻,往后躲了一躲,捉住傅成璧要翻衣裳的手轻声说:“还有这么多人在。”
    他牵着傅成璧向前走了一步,正能将立在鹿鸣台下的群豪收在眼中。一时间,呼喝声鼎沸而起,雪灰卷在凛冽的风中回荡,很快教破晓的第一缕天光驱散,熠熠微闪着金亮。
    傅成璧浸在黑暗中太久,熹微的光如临头泼浇而下,令她不禁微微眯起眼睛。
    段崇替她挡一挡光,待她适应了些,手才落在她的额头上,细细安抚她的恐惧和不安。
    段崇轻声道:“回家罢,师父和为霖都在等着我们。”
    她有很多想问段崇,问他为何前来鹿鸣台,又为何躲不过刀剑阵,可话到唇边却成了寡淡的无味,问或不问有甚么意义么?
    问了,她不能比今生过得更好些;不问,她也不能再比前世活得更悔些。
    他牵着她的手,掌心温暖而沉稳,一步一步拥她从鹿鸣台走下来。
    纵然前路是千山覆雪,岁暮天寒。
    (正文完)
    第七卷 番外篇
    第188章 不堪烟锁(一)
    这一场叛变如同锐烈的狂风, 因李元钧而起, 却未因李元钧的死而结束,余势肆虐着大周王朝的每一个角落。
    先是西三郡平定未几时, 后有北疆战火燎原, 此时京都朝廷又逢遭大变, 一时间大周百姓人心惶惶,更有包藏祸心者趁乱生事, 搅得四方无一处安宁。
    李氏宗室以及文武百官因这场叛乱而四分五裂,互相倾轧。
    好在武安侯傅谨之班师回朝,联合丞相沈鸿儒一文一武,以雷霆手腕镇住京城乱局, 于内宫连发律令,查抄六王爷一党部众余孽, 将参与叛变的世家高官连根拔起。
    换了血的朝堂铺上鲜红的地毯,檐牙高啄, 富丽堂皇的宫殿大敞朱门, 文武百官皆列其右,迎接年轻的皇帝一步一步走上帝位。
    这一天是二月十三,李言恪登基,称嘉旭帝, 年号为“定安”。
    定安元年, 嘉旭帝晋封武安侯傅谨之为定国公, 兼辅国将军,留任京都;国舅向义天为定国将军, 统领神机营,拱卫王城。傅、向两族长戟高门,荣极一时。
    蛮族部落的主君屠奴死于内斗兵变,由蛮族臣子以及大周皇帝共同认定新的主君乌都登位,乌都出使临京,朝参新帝,订下两国互通有无,永修于好的约定。
    嘉旭帝令鸿胪寺组织了一批学士、官员,组成典客团,前去蛮族传授中土文化。杨世忠位列其中,去往蛮族交流武艺,后任乌都亲卫武官,受到蛮族子民的爱戴,敬称其为“朗玛”,是能在春天带来甘露的神明之子。
    如此翻天覆地之变局,却不是百姓记忆最深刻的,民间坊中茶余饭后闲谈最多的当属此乱局当中,江湖人士前赴后继入京匡扶朝堂的义举。
    大有深晓江湖轶事者说明了当日武林人士赴京并非义举,而是受到了惊雷弓、穿云箭的号召。再说惊雷弓的渊源,又是一出传奇。就有人驳了此话,只道那江湖人若不是为新帝办事、受新帝号召的,朝堂怎能容得大周存在如此声威浩荡的法外势力?
    有人提及惊雷弓本就是朝廷、武林和解的象征,又有人说持惊雷弓者本就是皇室中人。坊间说法不一,也难有考究,故而不再详云。
    不过朝堂容不容得下江湖,京城里却有一个指向标——六扇门。
    新帝登基后,宰相沈鸿儒重拾新政,为提高行政效率,崇尚严律严法,简化官僚机构,移除了许多不必要的部门。
    因六扇门与刑部、府衙、大理寺等处职能重合,加之此次平叛中,江湖势威难免令新帝悬心,故而就连诸多信鹰子都觉得这口铁饭碗是朝不保夕了。
    却是傅成璧修书一封,令傅谨之润色,洋洋洒洒共计千字有余,历数六扇门成立以来的建树功德,恳请皇上保全六扇门。信件附有六扇门所侦办的三档重案的案宗,再伙同一张惊雷弓,一并送入宫中。
    嘉旭帝将案宗当武侠志异看得津津有味,朱笔一批,六扇门就真竟奇迹般存活下来,不但没有移除,每个月的俸禄还翻了一番。今年户部还特意划出一批款项,给门中信鹰定了套新的武袍。
    可喜可贺,六扇门挂了两挂鞭炮,噼里啪啦嘣了一地的红屑。
    一辆雅致精美的马车缓缓驶停在六扇门,守卫一见其规制便知晓是何人来了,收兵下跪:“参见定国公。”
    一只手将傅为霖从车厢中推出来,车夫下马请蹬,躬身等待着,却迟迟不见小公子下车。
    为霖已经两岁半,会跑能跳,口齿算得上伶俐。他长得粉雕玉琢,煞是可爱,发辫上缠着玲珑玉珠,戴嵌玉的长命锁,搭在天青色的薄衫小褂前,小贵公子作派,任谁见了也不舍得欺负。可现在却直挺挺地站在车厢前,有些吃力地携着个胖猫昭昭,一脸委屈,几欲哭泣,甚惹人心疼。
    傅谨之温声说:“不是说想娘亲了么?”
    为霖一脸两难全的委屈,“也不舍得舅舅。”为霖将胸前的小辫子给傅谨之看,“舅舅会给为霖梳头,我爹不会;舅舅可以教为霖踢蹴鞠,我爹总拿蹴鞠砸我的头……他,他还把人骨头拿回家吓我!”为霖仰头嚎啕大哭,“我喜欢舅舅,我要舅舅!”
    傅谨之:“……”
    该怎么说呢?其实段崇这也算一种能耐。
    西三郡出了点小乱子,傅谨之需得出京一趟,这段时间没办法再照顾为霖,只能将他送回家去。这会子见他哭得凶,纵然心疼不舍,却也不得不安慰他说:“等舅舅回京就来接你,好不好?”
    傅谨之哄了他几句,为霖才止住了哭。傅谨之尚且要入宫面见圣上,耽搁不长,不及傅成璧和段崇回来,就将抽抽噎噎的为霖交给信鹰子。
    为霖将昭昭放在地上,牵着绳,被领着进到六扇门的值房里等待。爹娘都不在,听说是去办案子了,要等上一会儿。
    闲着的信鹰子见为霖来,变着法地逗他顽儿。为霖小孩子心性,高兴起来没一会儿就忘了跟舅舅的离别之苦,牵着昭昭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快黄昏时,傅成璧和段崇才回到六扇门。傅成璧进门则见为霖牵着猫正立在影壁前,弯了弯眼睛,“为霖?”
    “娘!”为霖高兴坏了,拽着昭昭就往傅成璧身上扑。
    傅成璧张开手正要接住为霖,旁边迅猛地横过来一截剑鞘,横入为霖腋下,差点儿将他架飞。
    为霖手脚扑腾了几下,无可奈何,最终眼泪汪汪地看向持剑的人,“爹……”
    段崇一本正经地疑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第189章 不堪烟锁(二)
    为霖瘪瘪嘴不理他, 挥着手, 昭昭也不牵了,对傅成璧说:“要娘亲抱。”
    段崇先跨一步上前,弯腰捡起拴着昭昭的绳子,另一只手揽住为霖就将他抱起来。为霖眼巴巴地看着傅成璧,却也只见她浅浅地笑着,没有丝毫想抱儿子却被截胡的愤怒。
    “我要娘……我要明月……!”为霖抱住段崇的脑袋乱晃。段崇空不出手来教训他, 一脑门磕在他额头上,为霖疼得一懵, 听见他说:“明月是你叫的么?”
    傅成璧险些没抿住笑, 瞧为霖疼着了, 这才捉着段崇腰侧的软肉捏,“做甚么跟孩子斗气?”
    段崇也觉不出疼,反倒对傅成璧认真地说:“别动这只手。”
    为霖伸小脑袋一看,才发现傅成璧露出的一截手臂都缠着细布, “娘亲怎么了?”
    “没甚么。”傅成璧笑着, 抚了抚为霖的头发, “是舅舅送为霖来的吗?”
    为霖点头,将傅谨之要去西三郡的事告诉了她。从前若是听傅谨之离京,傅成璧不免要伤怀一阵儿,如今却是没甚么的, 兄妹二人甚至连告别都不必。傅谨之肯定自己很快就能回京, 傅成璧也知道他一定会回家来。
    言语间,三人就回到值房当中来。
    段崇将为霖放下, 让他自个儿去顽,一面令人请门下的郎中来给傅成璧看伤,一面走去整理案簿。
    傅成璧在内室治伤,为霖见不着,转弯去挨了段崇几下,问他:“爹在看甚么?”
    段崇正看得专注,没听见为霖这一声嘟囔。为霖以为他终于是好亲近,一时得寸进尺起来,钻到段崇胳膊肘下,仰着脑袋往案上伸,“我要看,为霖也要看。”
    为霖只能认得几个简单的字,他尚未启蒙,也没有先生,不过有时会去相府,相爷沈鸿儒就会教他认字。为霖挺喜欢他的,写字很漂亮,儒雅温和,教学生的时候很耐心。不过阿爹跟沈相不对付,听闻两人从前是师生,后来发生过一些很不愉快的事,阿爹就很少跟沈相来往了。
    为霖看不懂,扯着段崇的胳膊说:“要爹念给我听。”
    段崇不作他想,就从他看到的那一行继续念,“……拇指关节断裂,为反抗时所造成的伤痕。额头有多处钝器伤口,初步判断为致命伤。在死者死亡前,眼睛、舌头以及心脏均遭到尖钩形利器剜割……”
    段崇每念一个字,为霖就吸一口气,直到小脸憋红,忍无可忍,骤然化成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娘!”
    傅成璧刚从内室中走出来,为霖就合扑到她怀中。傅成璧将他抱起来作哄,问他怎么了。
    为霖刚刚从舅舅的温怀中出来,前后反差巨大,自然接受不了,脑袋歪倒在傅成璧的肩膀上哭诉:“我讨厌段崇!我不要他做我爹!我只要娘亲,我只要明月!”
    段崇站在窗下的光影当中,看不清神情,约莫也没有甚么神情。有时候面对为霖,他常是这副样子,好像万般都想做好,可万般都做得不对,他不太习惯表现出来惊慌和歉疚,到最后就落了个无措在脸上。
    这时裴云英进到值房当中,为霖这厢嚎得地动山摇,裴云英瞅了他一眼,心疼想要安慰,不过碍于公务,只得先将要事禀告给段崇:“魁君,尸首已经抬来了,仵作正要验尸,你……你要去看一眼么……”
    段崇看了哭得一抽一抽的为霖,眉宇间浮了些不易察觉的无奈,对裴云英说:“去。”
    段崇同傅成璧打了声招呼,就同裴云英一前一后地验尸去了。
    为霖怯怯地搂着傅成璧,抽噎地说:“我喜欢娘,不喜欢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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