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就怕在他体质特殊，喝了之后会有什么不良反应……其实我没告诉你，昏睡只是副作用，我喝下营养液之后就能加强身体的各个属性。奇怪吧？”
    “……可谓是相当的神奇了。”赫连晴眉头一挑，“营养液本来是一种很平衡的滋补品，但浓缩之后……你懂的，太滋补了，很容易把人的潜在能力激发出来，甚至是已经被封住的东西，例如你的记忆……这样想来，我的任务目的还挺奇怪的，z先生是想让你喝下它，顺便带你回去？”原来她背包里唯一一柄突然出现的匕首，是这个用处？
    “哈？”
    “……没事。”
    赫连晴还在思考，暂时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唐欣把他们带到了太子东宫，对守在门口的初九轻轻点头示意，便将人带入了一处园林之中。奇石异木之间暗含五行八卦之术，有她带路，他们只觉得路程有些漫长，却还是没有触动任何机关，安全来到了一处隐蔽的竹屋之中。
    竹屋并不十分宽敞，与原本的奢华寝殿相比，算是条件艰苦。其中只有一张临时搬来的暖玉床，四面八方架着轻纱，挡住其中熟睡的人。
    男人雕塑般有棱有角的侧脸，因为遮挡视线的一层薄纱，显得朦胧而柔和，少了一丝冰寒之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连王铁柱都不由得啧啧叹道：“这人还是睡着比较好……”
    他们几个现在只要一想到齐天佑，就全身发麻……
    赫连晴斜了他一眼，王铁柱立刻闭嘴。崔子骁拉开了纱帐，走上前探了探呼吸：“放心好了，还有气儿，死不了死不了！不就是一个稍微长一点儿的梦吗，说不定他还不想你去打搅呢！”
    “为什么他还不醒……”唐欣也走到了床前，替他掖了掖被角，眸中写满了复杂情绪。
    透过略显凌乱的如缎黑发，绣着银丝纹路的床单上忽然滑落一颗冷汗。唐欣惊觉，伸手探了一下他的后背，发现他的身体泛着一股冷意，触之生凉，面色不太对劲：“佑？”
    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他稍稍安定了些，薄唇动了一下。
    “估计是陷入执念之中了，你们习武之人管它叫什么来着……对，心魔，差不多就那个意思。”赫连晴示意她不要担心，“再怎么说都是个梦，只要他能走出来，就不是事儿……”
    “我喝了一口暮云烧，昏睡之间只是记起了一些事儿而已……那他喝了之后……”唐欣忽然想到赫连佐所说的话，面色一沉，“佐说他是创造者，有没有可能会是这样……他也同样陷入记忆之中，偏偏这记忆和他的执念有关，因为执念，他强行改变了行动，没按照记忆轨迹走，让梦境发生了错乱？”
    刚才和赫连晴的探讨下，她知道营养液的作用是有正有负的，就拿她来说，一个作用是加人物属性，也就是激发人物的潜能。副作用则是使人昏睡。
    如果类比到齐天佑身上，可能因为个体差异而有些许不同，但大体的性质应该是不变的。那么可以推测，营养液作用在他身上，能激发他被封住的潜在能力——或许，正是佐曾经说过的创造能力。
    他若失去控制，在回忆的基础上进行创造——原本那些由心念而变的梦境回忆，便会脱离轨迹，变成一个只存在于他心中的虚拟空间，由心念而生，由心魔而困。
    “你是说，他在回忆的基础上，不自觉创造了一个虚拟空间？”赫连晴懂了她的意思。
    世界，由时间和空间组成。虚拟空间，指的是时间不正常的非完美世界，随时都可能坍塌消失，例如每个人的梦境。因为人们个体的差别，他们的梦境也有相应的牢固程度，有的梦十分虚幻、一碰就碎，有的梦却相应完整，就如同一个由人脑活动而创造出的小型世界——因此，当梦境十分真实时，就已经上升到了虚拟空间的程度。
    这种程度的真实，更会让昏睡之中的人难以清醒。
    执念是疯狂的，齐天佑竟然自己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心魔……
    “对……我们可以做什么吗？”唐欣本能想要阻止，忽然看向王铁柱，“你们有没有办法？”
    这时，崔子骁眯起了眼睛：“铁柱兄，五弟，刚才审问赫连佐的时候，我好像见你们俩嘀嘀咕咕在一边说什么……五弟不是有记忆摄取吗？当时你是说，配上什么投影才能读取意识？”
    “你怎么知道……”王铁柱心一虚。
    “你们的技术已经能做到读取意识？！”这个消息对唐欣而言，无疑是惊喜，“拜托了，让我进入他的虚拟空间！”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他身处虚拟空间，而空间与现实的交界正在他身上，只要有仪器能联通他和她的意识，她就能入梦！
    王铁柱和老五隔着一个崔子骁，眼神交流了一会儿，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她：“我们去凑凑零件看……那种仪器个儿不小的，得拆了我们另一台电磁炮炮身……”
    老三虽然心疼他的电磁炮，却还是去准备了。叮叮哐哐一阵，用不到一个下午，在几人的联手合力之下，终于把一架椅子般的仪器组装成功。
    唐欣躺在了金属椅子上，将探针搭在齐天佑的手心，按下了开关。
    ……
    一股强大的吸力，让她再次体会到了穿越时空那会儿才有的晕眩。
    她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回过神来，目光重新有了焦距，这才感觉到自己好像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双手搁在椅子扶手，好像还不能动弹。
    眼前一片暗……不，是一个人！
    一个漂亮得像是妖精的女人，穿着一身粉嫩的纱衣，五官精致得令人几乎移不开视线。一头乌黑亮丽的发丝全部垂下，细长的眸子带着些许倾慕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一切的景象，无比清晰而真实，和完美的世界无异。
    小桃那涂了红蔻的指尖，在她的视线里，捏起了一颗乌黑的药丸，送到了她的面前。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轻柔掰开：“不要怪我……千万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什么状况！
    突然穿到这个场景，让唐欣有点不知所措，至于脑中的一丝熟悉感，则被忽略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眼前这个小姐姐，不仅那颗药丸看上去不像好东西，就连她那细长的狐狸眼眸，都让她有种奇怪的错觉。
    三秒钟之后——
    呆滞看着前方的唐欣，忽然一个激灵。
    这是她身为宁安的时候，将死之际被邹无极骗来的花楼！
    第284章 往事真相
    隔间门紧紧闭着, 隔绝了所有声音。眼前化着精致妆容的女子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没将黑色药丸推入她的嘴中。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我真的不会害你的。知道你怕苦，我还特意制成了蜜丸……”小桃细长的柳叶眉轻轻皱了一下，小声喃喃, “算了，不吃也罢, 反正这里都是我的人，你再叫也没用。”
    唐欣轻轻垂眸看向自己的穿着，那暖白的衣料, 是她前世作为宁安时最喜欢的, 就连腰上那枚被摔坏的玉佩都完好无损地挂着。想来, 她以穿越者的身份闯入这个世界，所扮演的角色, 是……宁安。
    这个虚幻空间竟然这么大……不仅一景一物极其还原真实, 而且，时间线和她记忆中的过去，如出一辙！
    想当年, 她就是不慎被死狐狸骗来了这座花楼, 中了这大妹子的奸计，被束缚在了椅子上……不, 或许这个妖精一样美的人，连女子都算不上。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穿越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依照她的记忆，这个粉衣小桃, 胸前那是厚垫子垫出来的曲线，十分可疑！
    “小桃。”按照记忆中的名字，唐欣没再试图挣扎，而是冷静开口。
    “欸？”小桃似乎是很惊讶，一双细长的美眸轻轻睁大，望着她自言自语地笑，“难得你会记得不相干之人的名字，都让我有些嫉妒了呢……客官，唤我何事？”
    她眸子里带着能溺死人的温柔，动作优雅，一步步向椅子边走来——自她脱口而出的那声“小桃”之后，剧情的走向似乎就离了原本的轨迹。
    唐欣脑中飞转。她曾为宁安的记忆中，这个小桃在确认她手脚被铐住之后，是拿出了一颗药丸，犹豫的最后，还是没给她吃下，就转身离开了房间。但现在，她叫了小桃一声，小桃朝着门外走去的脚步顿住，又回身向她走来，目光诡异莫测。
    果然……这个世界不是他原本的记忆之梦，或许是因为他，而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化，又因为她的到来，干预了故事的走向。
    蝴蝶效应，往往就是从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产生，放大到整个世界。
    “客官，这么看着我作甚？”
    小桃笑得似乎更开心了，灯笼的火光照射下，高瘦的影子笼罩了她整个人，这时唐欣才发现，这个妖精般的女人竟然比自己高了约莫一个头，只是因为一见面就状若无骨地搀着自己的手臂，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脑袋也靠在她的肩，这才没让她发觉。
    “你……”唐欣不知为何，后背一阵凉意，“易容？！”
    上一世没认真端详，而现在，若不是她好巧不巧地穿越到这个时间点，也不会注意到这个引她上楼的女人——越是想，心下越是生疑。
    要是在这个虚拟空间被人再一刀砍死……那才叫死得冤枉。如今步步危机之下，她竟然发觉了前世之死中的疑团——难道她那次被归一捅刀，不是巧合？
    此时，桃花妖似的女人眉眼弯弯，双手已经撑在了她椅子的扶手上，身体微微向前倾，直到几缕发丝与她的头发相缠，颠倒众生的魅惑双眸，目光流转间，带着蛊惑，忽视了她对自己无礼举动的惊讶，故意把话说得引人遐想：“客官，难道您想……对桃儿做些什么？”
    “……”唐欣的眉头皱了一下。
    如果她是宁安，那还好说，但现在这个虚拟世界中的角色，是属于她本尊的意识，所以这副身体，性别为女……就算她真想对这个妖精做什么，也做不来。
    最后，她嘴角抽了一下，“那个，那就……麻烦你把身子挪一挪，有点儿重，压得我喘不过气。”
    小桃的笑容僵硬了半秒钟，眸中飞快闪过了什么，又掩饰得极好，嗔怪似的用几个指头在她脸颊轻点几下，语气带着淡淡的宠溺：“客官就是会说笑，拿小桃开涮。”
    “那换一个要求好了。”唐欣嘴角轻轻一撇，正了正色，“把我手脚的铐子，给弄开来。”
    正倚仗着有铐子铐她，无所顾忌地在她身上乱蹭的小桃，一对细长的眸子轻轻眯起，笑容冷了一分：“休想！”
    小桃似乎是生了气，冷冷背过身去，丢下她一人，走出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了嘱咐她一句：“别胡乱叫出声，这儿没有你的下属，要是引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说到这里，她刚跨出房门的脚又收了回去，背着身，纹丝不动地站着，袖中的手松了又紧。
    宁安，尽管你是男子……
    一身女人打扮，又有何妨。
    只是他未曾想到的是，身边各色女子相伴的宁安，竟然没对他动一丝凡心……方才他分明已经那样主动，都没换来他眸中的任何一丝痴迷。
    他休想离开……这楼里楼外都是他的人，就算扯破喉咙喊叫，也不会有人知道……怕就怕楼里那些不懂规矩的女人，为了宁安什么都不要了。
    方才属下有要事汇报，他本不想理的，但似乎是什么要紧事儿，吹了三次暗哨，他不得不出去一趟。
    唐欣呆呆看着小桃把没说完的咽进肚子里，看着她缓缓把门关上。
    ——剧情似乎进入了正轨，这一幕，除了那些话以外，和印象中的一模一样。小桃退身出门，然后她趁自己一个人在的时候兀自捣鼓着，想要把双手从铐子里解脱开，过了不久，走廊里一道气息飘了过来，她没在意，最后被推门而入的归一一剑刺死。
    这种乌龙的死法她绝对不想再经历一次！她宁安英明一世，不能毁在这时候！
    重新安静下来的走廊给人思考和喘息的时间，唐欣想到前世挣扎许久也没挣开的铐子，第一个放弃了挣扎，冷静回想之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归一是齐天佑的人，而这座花楼，是邹无极介绍她来的。
    以邹无极和齐天佑的关系，他不可能卖队友，直接把她介绍到齐天佑的手里去吧？可以看出，小桃似乎对她并无太大恶意，归一才是抓准机会就想把她置于死地的人。小桃也曾经说过，这花楼里没有她的下属，都是她的人……那么，归一一定是混进来的！
    正无意识晃动着双脚的唐欣，想到这点，后背唰地出了冷汗，动作一僵，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或许……前世她引来归一，正是因为她想用盗圣师父教的开锁技术对付这些手铐脚铐，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就算隔间门的隔音效果再好，也抵不过人家的一对耳朵！
    一室安静，屋子里只余跳动的火光，预示着她的心跳。不断变化的黑影在死寂中给人些许不安。
    她紧紧盯着眼前的门，想到随着时间的流逝，死神脚步愈发靠近——可她穿越的时间十分尴尬，正好在被铐住的时候，不能动弹，没有任何挣扎的可能。前世的经验告诉她，在归一提着刀赶到之前，铐子是打不开的。
    难道……又要和上次一样了么？这次她不发出声音，是不是能让恰好出任务的归一忽略过这扇不起眼的隔间门？
    ……
    与此同时，趁着走廊空空，归一把他那散发着血腥味的刀擦洗了一遍，轻轻关上了他那间房门，顺着印象，往对面的隔间走去。
    这层楼，一排排隔间长得一模一样，他走路无声无息，在一间前听了会儿，听见隐隐传出女子的嬉闹声，便暗自挪步走开。
    据他所知，宁安身边虽然有许多女人，但……绝不和这么多女子一起夜里纵欢。
    一间间房，挨个儿站了一会儿，终于，在一间略显空寂而无声息的隔间门前，归一止了步，冷峻的脸上透出一分疑惑。
    这是最后一间，里面似乎没有人。
    他刚想走开，忽然眉头一皱，又转而想到，方才的所有隔间都已排除，剩下的，就是唯一可能。眼神一凝，一把推开了门。
    一股穿堂冷风直直灌入室内，背靠着椅子的唐欣，轻轻打了个哆嗦，反射性地看向来人。
    ——和她预计的出场方式一模一样，只是比她掐的时间要晚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掐的方式不对。
    只见归一一身黑色劲装，面容冷峻地抄刀而来，周身泛起防备与杀意。扫视屋中见她被困于机关椅，而无旁人在场，更知道机会难得，毫不客气，二话不说便一刀送入她的胸膛。
    唐欣也算理解了齐天佑为什么会让他成为自己的亲信，归一是青衣营中最忠心的一个，或许还带点儿只听命令的木讷，却着实是一把好刀——一把无畏无惧的刀。
    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她知道此时不会有人来帮她，前世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此时唯有自救……但她手脚都动弹不得。
    锋利的刀尖像是嘲讽，银白的寒霜是她熟悉的颜色，瞬间死亡的恐怖感觉，她不想再重温！
    “归一！”紧急之下，唐欣突然开口喊道，“我的人已经截获了你们青衣营传信的飞鹰——”
    归一脸色一变，刀尖一歪，从她的肋下穿过，划拉出一长道血迹，这才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