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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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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昀眼神躲闪地低下了头:好多了,我们走吧。
    嗯。专注思考流民问题的玄景,没有察觉傅昀的异样,扶着他一路顺着官道进了临城城内。
    城内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处洛河下游的临城也没能逃过这次洪灾的魔掌。只不过和完全被毁得连点渣都不剩的那八个县相比,临城要稍微好点。只受到了一点波及,房屋有部分倒塌,死了数十人。
    由于仅剩的官差和官老爷都忙着修补房屋,因此连个看守城门的守卫都没有。
    城内的流民也很多,人数远远超过一个小县城的人数,想来是从那被毁的八个县城里死里逃生的难民。空荡荡的街道上,放眼望去,残垣断壁,蚊蝇横飞,地面上躺着数十名衣衫褴褛的老百姓。他们和外面的那帮子流民一样,都瘦的只剩身上那层皮。他们面容麻木地坐在大街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被玄景扶着行走的傅昀,见到此景,脸上露出一丝不忍。
    向来天灾过后,最受伤的便是这些穷苦老百姓。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连活下来的自己似乎也看不到一丝希望。
    想到了什么,傅昀神色暗淡地低下了头。一旁的玄景亦是眸光晦涩,嘴唇抿得死紧,和以往唇角带笑的公子哥判若两人。
    第28章 神秘的小红叽
    由于车队下榻在临城内的一家客栈里,为了不暴露两人的踪迹。玄景扶着傅昀一路绕过守在客栈前的守卫, 来到了后门处。再由傅昀施展轻功, 带着两人直接闯进了二楼唯一的一间上房内。
    那儿正是车队为玄景和傅昀两人预留的房间。
    两人方入内,便听得屋内响起一声厉喝:什么人?!
    抬头一看, 只见面前站了四名男子。其中两名正是傅昀和玄景两人的替身, 还有两名男子则打扮得与玄景、傅昀两人伪装的侍从一模一样。想来是傅昀为了掩盖两人离开车队的事情, 临时安排的易容随从。
    这四名男子都是傅昀的心腹,跟在傅昀身边多年。是以一眼便看穿了傅昀的伪装。既然来人之一是自家主子,那么另一名男子自然是五殿下了。瞬间明白这点的四人忙收了武器, 单膝跪地道:参见五殿下,首辅大人。
    玄景道:免礼。
    是!
    四人正准备起身,半靠在玄景身上的傅昀突然闷哼了一声, 闭着眼向前栽倒。
    傅昀!玄景脸色一变, 忙上前抱住他。
    跪着的四名手下亦是吓了一跳,纷纷起身围了过来:主人!
    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傅昀, 眼睫微颤, 最终陷入了黑暗。
    ***
    大人这是被内力反噬了, 好在伤得不是太重,只需安心调理半个月便能痊愈。只是这半个月内不得动武, 否则会加重伤势。坐在床边的白胡子老头摸着胡子道。
    这老头乃是贺骞留给傅昀的军医,跟在贺骞身边多年, 为人可信。
    听到军医这么说,玄景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又仔细听军医交代了几句后, 便将一干人给挥退,独自一人守在傅昀身边。
    这次傅昀受伤实属意外。原本若只是单单内力耗损过度,只要让傅昀打坐调息一番便能恢复,谁知半路上会遇到失控的流民。若无这个意外,傅昀根本不会受伤。想到这点,坐在床边的玄景眸光一沉。
    意外又是意外。有他在,身边的人总会遇到各种意外。小时候是父母,长大了是老爷子。而现在,这个人变成了傅昀。
    玄景有些木然地抬起自己的手,看向掌心上的纹路。
    掌纹繁复而深刻,纵横交错,杂乱不堪,一如他诡异的命格。
    脑中不由地再次回想起老管家对他说过的话:您可是天煞孤星,刑克六亲的命格。谁亲近您,就会死!
    呵。天煞孤星么?玄景眸底划过一道讽刺。他就这么枯坐在床边,沉默了良久,终是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床上,傅昀慢慢睁开了眼,渐渐醒转过来。鼻翼间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轻哼。
    听到动静,玄景回过神,脸上迅速挂上了和善的笑容:你醒了?
    见玄景守在自己身边,傅昀心头一暖,虚弱地笑道:我没事,对不起,又让殿下担心了。
    担心?玄景露出一丝莫名其妙的表情,笑得疏离而客套,傅大人多虑了,军医说你的身体并无大碍,所以本殿下无需担心。
    傅昀的笑容一滞,总觉得面前的玄景似乎和自己变得生疏了许多。
    既然傅大人醒了,那就快把药给喝了吧。对了,傅大人能自己喝吗?需不需要本殿下为你叫一个仆从进来伺候?玄景端起一碗热腾腾的药水,状若好心地提议。
    傅昀越听,脸色变得越苍白。玄景所说的话咋听之下没有什么问题,但很显然将他从朋友的身份一下子划到了普通的官场同僚。这其中的亲疏一目了然。对待朋友,玄景就算是身为皇子也可以亲手喂他喝药。但若将他视为普通官员,玄景身为皇子,便是主子,而他则是下属。主子自然不能伺候下属。所以玄景在他面前自称本殿下,还要叫一个仆人来伺候他。
    他竟已不再将自己视为朋友了么?
    胸口处莫名的传来一阵绞痛。傅昀不解道:小小景,你是不是生气了?一直因为害羞而不肯在私底下叫出来的称呼,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叫出了口。 就好像现在不叫,以后就没了机会一样。
    生气?玄景放下药碗,将傅昀扶了起来,并为他垫好了后背的靠枕。动作温柔体贴,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叫傅昀一阵心寒,本殿下为何要生气?他笑望着他,就像真的很疑惑。然而,那举止间透出来的隔阂感却是如此明显。
    傅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不知道玄景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做错了什么吗?
    玄景却似对傅昀苍白的脸色视若无睹,他将药碗递到傅昀手中:既然傅大人无事,那本殿下就先告辞了。
    说着,不等傅昀开口,他已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那背影很是决绝,不带一丝留恋。直到大门关上后许久,呆坐在床上的傅昀面如死灰,仍然弄不懂这一切。
    玄景是讨厌他了么?可是,为什么?
    他呆呆地望着已逐渐冷却的汤药,心中一片苦涩。明明药未入口,可为何会那么苦呢?
    ***
    出了房门,玄景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早早守在门口的小秋子忙迎了上来,开心道: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小的担心死了。傅大人没事吧?
    玄景沉着脸道:不是说了不要随意称呼我为殿下么?
    头次被如此严厉呵斥的小秋子,小嘴一撇,心头涌起无限委屈:对不起,殿小景,小的知错了。可是小的也是看周围没人,所以才这么叫的。
    玄景的眼神恍惚了下,是了,他在回来后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车队拨出部分人手去帮县令等人修筑房屋和难民营。此时的客栈内,二楼基本没人。只有几个人高马大,武功不俗的护卫和部分随行人员在一楼看守着车队的行礼和粮食、药材等。
    小景?小秋子见玄景不说话,小声地叫了声。
    玄景回过神,淡淡道你留在客栈里,小心安全。我要出去一趟。
    什么?您还要出去啊?现在外面这么乱,您身边又没有傅大人保护,不行,小的得跟在您身边保护您的安危。小秋子信誓旦旦道。
    玄景见小秋子一副随时准备为他赴死的模样,心中感叹之余,堆积在心里的抑郁顿时消散了些许。他倏地笑道:好啊,你若能在我手下过上一招,我就带你出去。
    小秋子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这可是殿下您说的,可不许反悔!
    在车队里待着的这些日子里,小秋子也从几个侍卫手中学了那么一招半式。虽说他没有信心打赢殿下,但在殿下手下走过一招,他还是有自信的。
    殿下,小的可过来了!小秋子卷起衣袖,有模有样地摆了个起手式,猛地向玄景冲了过去,哈!
    玄景轻笑一声,微微侧身,连手都没动,只是抬了下脚,往前猛冲的小秋子一时停不下来,顿时被绊了个狗啃泥。
    哎呦!小秋子趴在地上摔得眼前直冒金星。
    玄景站在一边,状若叹息:看来你的武功还没练到位,我走了。
    哎?等等!殿小景!小秋子挣扎着抬起头,面前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玄景下楼后,以五殿下的名义从队伍里抽了一名随从跟在身边。那随从实则是皇帝派给玄景和傅昀两人的助手,名唤安阳,擅长治理水利工程等事项。为了保护这名专业人员,一路上此人都是以普通侍从的身份跟在队伍中。除了傅昀和玄景,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玄景带着安师傅顺着破旧的街道,一路往居民区走,想看看有什么异常之处。两人走到一处民居院子前,安师傅突然停下了脚步。
    咦?安师傅望着民居的大门,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见安师傅停下来,玄景亦停住脚步,看向大门处,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这是一家受损比较严重的民居,屋子里的主人已经搬走了,只剩了一个空屋子。屋子的大门残缺不堪,可以想象当时遭遇洪水时的凶险状况。
    安师傅摇了摇头没有回话,而是径直走进院内,低着头将院子里的边边角落还有大门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不时发出一声质疑的声响,待检查完时,安师傅整张脸都变得严肃起来。
    玄景道:这房子有问题?
    安师傅点头:不错,这处民居里竟然没有排水口。
    排水口?
    见玄景不明所以,安师傅耐心解释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我们汉国的国法里有明确规定,但凡是靠近河流一带的城镇,每家每户的院子里和门前都必须配备排水口。每当当地积水过多时,这种排水口便会将多余的积水排到地下沟网汇入护城河和附近的其他河流。如此一来便能有效地控制洪水的流势,减少损失。而我刚刚翻遍了这个院子,并没有找到排水口。
    后面的话安师傅虽没说出口,但玄景一点便通。既然是国法,那么朝廷每年肯定会下拨银两让各地官员去具体实施。而今银子拨下去了,工程却没到位。那么银子去哪儿了?谁参与了这些事?若深究起来,上至京都少府和内史府,下至当地郡守、监察史,在往下一层还有县令和县丞,这些人都逃不开干系。毕竟要想瞒着皇帝在排水口上做手脚,仅凭一人之力是办不到的。
    这些安师傅能想到,玄景自然也能想到,甚至他想到的还要更远。现在他们只找到了冰山一角,若是日后找到更多的线索,待他们回禀了皇帝,皇帝会怎么做?是就此对朝中势力来一次大清洗,还是就此息事宁人,惩治几个喽啰就算了?
    想到这里,玄景的黑眸一片暗沉。
    之后,两人又将其他空置的民居给检查了一遍,发现大部分民居都是没有排水口的。发现这一事实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玄景心中压抑,暂时不想回去面对傅昀,便在将安师傅送回客栈后,又独自一人来到了城墙上吹冷风。
    彼时已到傍晚时分,天空中满是橘黄色的霞光和随风慢慢改变着形状的火烧云,映照着远处枯死的枯树枝和面黄肌瘦的难民们,透着一种别样的苍凉感。玄景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这一幕,心绪一时间难以平静。
    就目前来看,值得他操心的就两件事。一件是罗浩羽的案子。从现在掌握的线索来看,罗浩羽的案子确实另有隐情。但这个案件并不复杂,难就难在收集证据和查清涉及此案的利益网。另外一件便是关于洛北郡内的灾民安抚和被毁县城的重建事务。但这些对于玄景来说都不算什么难事。他现在最烦心的还是他那个坑爹命格。
    天煞孤星,刑克六亲。这简单的八字批命,可以说是他在汉国称帝的最大阻碍。他要想从一干皇子中杀出重围,获得皇帝的赏识,势必要广结善缘,拉拢朝臣。但现在,他一旦过于亲近他人,他人就会遭遇厄运。如此一来,相当于彻底斩断了他这条路。不能结交旁人,不能培养心腹,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疑是死路一条。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找到破除这个诅咒的办法。可是诅咒一事过于玄妙,他根本无从查起。难道要他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傻等着国师口中的机缘?
    夕阳的阳光下,玄景的脸色变得越发沉重。他不知道他所思所想的这个机缘,此时正杀向傅昀的房间。
    略显空旷的客房里,傅昀仍坐在床上发着呆,安静得如同一尊雕塑。他手中的药碗仍是满的,而里面的药已经凉透了,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他在房间里枯坐了一下午。但,整整一个下午,他等的人都没有出现。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捧着药碗的手终于动了下,缓缓将药碗放到了一边的板凳上。他半躺在床边,眼神空茫地望着屋檐,眸中一片空洞。忽然想起,他八岁那年,似乎也是像今天这样一个人沉默地半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和人说话。可是,那个时候还有一个小皇子在他耳边碎碎念。但现在,这个小皇子好像是放弃他了。
    莫名的,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就好像缺失了一块。
    也是。不属于他的东西,他就不该奢望。奢望多了,只会徒增痛苦,不是么?他有些丧气地想着。
    这时,一道稚嫩的惊叫声突然从屋顶上方传了过来。
    啊啊啊!!!
    傅昀一惊,定睛一看,只见一小团红色的毛球从天而降,就这么诡异地穿透了屋顶直直向他砸了过来。
    砰!
    毛球砸到了床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闷响。痛痛痛!毛球动了动身体,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竟然是一只胖滚滚的小红鸡,而最令傅昀惊讶的是,这只小红鸡竟然能口吐人言!?
    坐在床上的傅昀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一瞬间怀疑自己在做梦。
    那小红鸡站好后,用小翅膀揉了揉脑袋,溜圆的大眼睛在房内到处乱瞄,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咦?奸夫呢?乾坤镜不是显示他在这个地方吗?难道是我降落错了地点?
    小红鸡自言自语着,竟凭空掏出一只巨大的铁镜,仔细端详起来,完全将傅昀视为空气。然而那铁镜也就如同一般的铁镜一般,小红鸡对着镜子看了半天,除了跟镜子里的胖鸡仔大眼瞪大眼,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会这样?乾坤镜失灵啦?不对啊!小红鸡气恼地将比它大了不止一倍的铁镜在空中挥了挥。挥舞间,正对上傅昀惊疑不定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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